柳浣花面壁思過埋頭反省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氣很迷蒙,眼睛很迷蒙,心情也很迷蒙。
直接導致上課沒有專心聆聽章劍講授那些據李向南的話來說獲益終身的知識。
章劍面朝教室,居高臨下,每個角落都一覽無餘,看了看備課資料夾,清風淡雲地提問:「課上到這裡,我想請一位同學回答一下全球會計模式不同分類。不知道有沒有同學再次自告奮勇為大家解答這個問題呢?」
整個教室再一次萬籟俱靜,人人噤若寒蟬,仿佛突然被點了啞穴,?不能言。
柳浣花心裡也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害怕他因為昨晚上自己的疏忽值守而公報私仇遷怒於自己。她比誰都知道章劍的心眼堪比繡花針。
索性先下手為強,拿起手機發短信,使出渾身解數為自己開脫:「哥,昨晚上因為對自己的失職太自責了,所以失眠了。以至於剛剛一個打岔就沒聽到這個重要的知識點。你放心,我回去一定頭懸樑錐刺股奮發圖強,將它搞得透徹明白……但是……哥,你懂的……」
顯示已發送之後柳浣花就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章劍擱在講桌上的手機,手裡也攥著自己白色翻蓋手機,手心幾乎攥出了細密的汗水。
李向南雙手合十,低聲祈禱:「如來觀世音彌勒佛關二爺秦瓊太上老君孫悟空□各位爺爺,請保佑我不要被抽到……」她完全是因為喜愛的耽美作者出了一本新書,一整節課都唧唧歪歪地長籲短歎,如花美眷不敵似水流年云云。所以跟柳浣花一樣雙耳不聞老師言,一心埋頭自顧自。
林嘉樺非常不齒:「你們倆能出息點不?偌大的教室,上百來人,為什麼就一定會是我們仨呢。這麼走運咱們買彩票為啥連五塊錢都沒人中過?」
李向南不贊同:「買彩票中獎那是走運,被章老師點起來那是走揹運,哪能相提並論啊?」
柳浣花點頭:「況且,老天爺永遠會在你不相信會有悲劇的時候扔給你一套慘劇……」
林嘉樺翻白眼:「就算點到了不會也沒關係啊,他又沒說有懲罰措施,比如扣期末平時成績或者論文要添加摘要什麼的。」
話剛落音章劍就福至心靈:「給大家自行考慮兩分鐘,答不出來的要麼結課論文加上中英兩份要麼期末平時成績減去二十分。」
下面的人統統倒吸一口冷氣,從沒沒發現章老師一張道貌岸然纖塵不染的皮相下面包藏著一顆豬狗不如烏七八黑的禍心啊!
李向南再次白眼林嘉樺:「一張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得,他要是點到我了,論文就交給你了!」
林嘉樺也瞠目結舌:「我還真看走眼了,我一直以為章老師這麼芝蘭玉樹,應該是面冷心熱類型的老好人來著,結果竟然如此之……心狠手辣。」
柳浣花心裡默默哼唧,這個真相,我比你們都早知道好幾年呢……
手機是靜音狀態,所以並沒有震動的聲響。柳浣花一邊咒?中國移動的不負責任一邊跟著李向南沒組織沒方向地求菩薩告佛祖。
其實短信到的時候章劍就發現了,看到來信人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淺笑。
狀似驚訝地拿起手機:「看來是我低估了各位同學的求知欲啊,這不,有位同學率先發短信給我,毛遂自薦。好吧,那就請課代表柳浣花同學為大家做出榜樣,解疑答惑吧。」
眾人皆是長籲一口悶氣,唯有柳浣花僵立在座位上。
同學們大多都是得以自保之後的幸災樂禍,只有她,心涼如雪……
這哪裡有點為人兄長的樣子,不幫也就算了,還拿自己的妹妹尋開心。柳浣花心裡隱忍好幾年的國罵如過江之鯽,現在頓時有噴薄而出的跡象。
這些微妙的心思湊合在一起,她的表情就顯得有些怪異不和諧。
老師一本正經叩了叩講桌:「柳同學還沒想好嗎?」
她真是進退維谷,如果說自己想好了,那這麼幹站著不開口又是為哪般,難道是賣關子?如果回答還沒想好,那麼,那條潛規則的短信將會被某些小人公之於眾,讓廣大同學見識柳浣花作為課代表的「盡忠職守」……
這真是比卡了根魚刺還難受啊。
魚刺?
為了學分,拼了!
柳浣花帶著壯士斷腕的激昂決定使用苦肉計博得同情分,好歹能為自己的期末成績添磚加瓦。
「章老師……咳咳,我發短資訊給您其實……咳咳,咳咳,是為了講明我喉嚨……咳咳咳咳……昨天發高燒……咳咳……所以說話不流暢……咳咳……」
一邊措辭一邊盡全力的咳嗽,柳浣花頓時覺得沒有比這個更痛苦的事情了。喉嚨裡因為前兩天魚刺紮傷並未痊癒,現在拼力咳嗽,只覺烈火燒喉,無限灼痛。不自覺的眼淚更加增加了她托詞的可信度。
全班同學整齊一致且目光驚異地望向她,眼神各不相同。
章劍也是眼光閃爍不定,須臾,開口:「好,請柳同學好好休息,準備下次上課給我們一個驚豔的答案。」
下課鈴及時響起,柳浣花憋紅的臉上,滿是輕鬆。
「花花,你這苦肉計使得真是爐火純青出神入化啊,我當時還嚇了一跳呢。」李向南讚揚有加。
「嗯嗯,沒想到你平常二百五的腦瓜子關鍵時刻也挺頂用的嘛,這種極品主意都能想到,也虧得你了。」林嘉樺也是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副「瞧瞧我女兒多冰雪聰明」的自得樣子。
柳浣花喉嚨裡有些火燒火燎,一直到放學,都沒怎麼講話。另外兩人以為她是憂心欽欽為了下一次應付題目,所以沒多加詢問。
下午的課程排的是第二大節,所以柳浣花心情鬱鬱地去圖書館閱覽室曬太陽看學校最新購買的雜誌和小說。
圖書館大面的落地玻璃,深綠色的光線滲透了進來,雖是深春,到底顯得有些涼意了。
「幹嘛一個人在這裡看書啊?怎麼不在宿舍休息一下?」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了過來。
柳浣花抬頭,恰好看到江洪波逆著光的影子,五官顯得比平時深刻硬朗。帶著銀白色邊框的眼睛,整個人倒有點不符合年紀的成熟與穩重。
「哦,我搬出宿舍了,人去樓空嘛,難道躺在一塊硬木板上啊?」她模糊地笑了一下,還沒到達眼角。
「你下午也沒課?」
「第一節有啊,可是我沒有睡午睡的習慣,總是到這兒來翻翻當天的週刊雜誌。」
「你也看上面那些連載八卦?」柳浣花十分好奇,在她看來,江洪波這種學術性純理科生應該只喜歡那些電壓表啊,什麼導熱導電係數測定儀啊之類的。
「那到不是,只是上來看體育新聞,或者是看點專業書,准備考研。」
「你倒是志存高遠,志向宏大。哪像我,連個專業課上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還得為了期末區區六十分連苦肉計都得搬出來。」
「哦?難道你的,那豈不是世界上至今懸而未決的難題?」江洪波笑著打趣。
「是我就不會那麼丟臉了……」她哭喪著笑臉,又想起章劍惡毒的容顏,心裡的怨氣不減反增。
「看你也是悶悶不樂的,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他好心建議。
「哪裡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柳浣花側過頭,深藻色的光線照在額頭,映出一片旖旎之色。他只覺頓時心神搖曳,難以自控。
「走唄,去了保管你一步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