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劍一大早就不知所蹤,柳浣花樂得不跟他正面交鋒,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心情舒暢地叼著土司出門了,小半塊剩下的蛋糕她用手摳了一塊,味道真不錯。昨天那樣……呃,實在太暴殄天物太浪費了!
「小林,你放心,我不搞定就跟你姓!」她昨天這樣信誓旦旦地放話,現在卻有些踟躕和不自信了。真的有把握說服章劍?她又不是慈禧太后,還能垂簾聽政,也不是公司什麼了不得的股東。又哪裡有言論權啊。
章劍的課調至下周,三人無事在宿舍嘮嗑。
「章老師,也就是你哥,去幹嗎了?」李向南問她。
柳浣花搖頭:「我哪兒知道,美國或者加拿大,義大利還是德國?反正是國外,我早晨還看到他的護照了。」
「他護照上的照片是不是驚為天人啊?這樣的極品……」她花癡式的驚歎。
柳浣花看看林嘉樺,總是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潛移默化的變動,說不清楚。
「江洪波讓我幫忙他向你道個歉,他誤會你了。」林嘉樺只是淡淡開口。
李向南擠眉弄眼:「他道歉怎麼就輪到你開口了啊,你們倆現在什麼關係啊?」柳浣花拉著她的袖子愣是沒阻止住她的口無遮攔。
果然林嘉樺被擊中炸毛點了:「我們什麼關係關你什麼事啊?輪到我幫他道歉又幹你什麼事啊?」
李向南向來火爆,見不得這樣的針鋒相對:「是不關我事,我是怕咱們花花單純,雖然叫花花,但是花花腸子哪裡有某些人多啊?」
柳浣花看著她們倆跟吃了火藥似的,有些手足無措。她們以前很少爭吵的,即使有些小矛盾,也轉身就忘,不會有這麼嚴重這麼指桑?槐綿裡藏針的對話的。
「我怎麼就花花腸子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直!不像有些人,整天腦子裡就是些不健康地思想,完全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完全的腐化墮落狀態。」林嘉樺哪裡是省油的燈,出口亦是明槍暗箭。
李向南平時最忌諱最反感別人拿她腐女的事情大做文章,指手畫腳了。現在簡直是火冒三丈,柳浣花見這場口舌戰爭即將升級進入白日化,急急拉著李向南的衣服往外拖:「向南,走吧,我有問題請教你。請你和杏仁茶。」
好說歹說才將她拖出宿舍。
李向南一臉義憤填膺:「花花,你都不會生氣嗎?她不弄清事實就在江洪波面前瞎掰造謠,惹得你被誤會。」
「為什麼生氣?相信我的不會誤會,那些會誤會的人,就不值得我們珍惜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只是為林嘉樺的態度有些失落。同窗這麼多年,竟然沒有向南那樣無條件相信。
「也是,林嘉樺這樣子也是身在其中,當局者迷。你不要怨她。」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
柳浣花笑著拍她:「我知道,她有苦衷,這個名額我是拼了老命都會還給她的。」
兩人點了些菜,吃完後柳浣花想起林嘉樺搞不好還是死腦筋悶葫蘆地在宿舍裡不願意出來吃飯,打包了一份米飯和菜,幫她帶回去。
可是沒出幾步就面對面碰到了,還不止一個……
江洪波看到她有些尷尬,撇過頭裝作沒看見。林嘉樺大概也沒想到會碰上,臉上也有些青一陣紅一陣的。
李向南發火了,看著他們倆走遠了一下子將她手裡的飯盒搶過來摜在地上,罵罵咧咧:「靠,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柳浣花反倒像個沒事人似的:「我都不氣你氣什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嘛,咱們那麼斤斤計較氣憤不已只是虧了自己而已。」
李向南望著她好半天搖頭:「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是說你懦弱還是太堅強,是冷血還是太大方。明明這麼叫人憤恨難當的挖牆腳事件你卻這樣輕描淡寫……有時候,人不能太迷糊的。」
柳浣花站定,笑了笑:「向南,知我者為我何愁,不知我者謂我心憂啊。你不懂,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的,所以我沒必要將自己的悲喜拴在上面。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還不知道?」
「你真不在乎,跟林嘉樺同學這麼多年,你真沒一點感情我就寒心了。你心裡想什麼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你不怨她她會更難受。」
柳浣花有些繃不住了:「我知道這些謠言都是她傳出去,我知道她一向看不慣我不學無術的態度,我知道她對江洪波有意……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除了漠視儘量壓抑自己我還能怎麼辦?她明明那麼可憐……」說到後來眼圈都紅了,「我不想因為這個破壞我們這些年的感情,我只是想安安心心地畢業,跟你們這樣一路鬥嘴下去……」
李向南歎了口氣:「你總是這樣懦弱,只會後退,不過你這樣發洩出來我比較放心。」
「她今年變了很多,大概是就業壓力和家庭經濟負擔吧,我會好好勸勸她的。」
柳浣花點點頭,她一貫懦弱,一涉及到情字就手足無措。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半點應對能力都沒有,只會一味退讓一味逃避一味躲藏而已……
***
每天回家都是肖阿姨做好的飯菜,色香味美。可是一人獨食,偏就覺得無盡淒涼。
她坐在陽臺上,月光如水,,沒有星子,只是冰冰涼涼冷冷清清,灑在皮膚上的是一層朦朧青白瓷光。適逢農曆十五,月圓人不圓,她突然有些想念章劍。
那天他突然異常的各種舉動到現在還叫她一頭霧水。
這樣激烈地吻她,真的只是報復前一天被咬傷的嘴唇嗎?
那樣溫柔地撫摸,真的是鬼迷心竅了嗎?
那樣摔門而去,至今在下落不明的國外,也是被她氣到了嗎?
…………
這麼多問題一個個攤在面前,像是她初中第一次參加物理知識競賽,滿試卷的題目,卻沒有一題寫得出答案……
她不願意深想,她寧願章劍只是一時沖昏了頭,這樣掠奪這樣一反常態地侵略,她寧願他被蛋糕的香氣熏得醉了,才把她當成哪個或者是竇小妮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可是想到自己可能是替身,為何心裡又有些彆扭了呢?
章劍開燈才將她從思緒裡嚇醒,本能地直直往簾幕後面退縮,儘量減少存在感,害怕被他發現。
聽著漸漸靠近的腳步心裡躍動的頻率驟然增大,似乎有跳出胸膛的趨勢。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他已經跟她面對面了。月光從側面打下來,他五官更顯立體,鼻樑的陰影幾擋住了半邊臉。
柳浣花看不到他眼裡暗流洶湧的情緒,看不到他風塵僕僕裡潛藏的疲憊:「睡不著,來賞賞月亮。你怎麼現在回來了?」明明已經是午夜了。
他看著她半響:「明天還有課。」沒說出口的是想早日回來看看她,哪怕只是睡夢中單純的笑靨。她笑起來其實很好看,只有右頰有些淺淺的梨渦,仿佛春日裡湖邊輕垂的柳枝,俏皮卻又稚嫩,還帶著欲說還羞的風情和古意,無比迷人。
「哦,我幫你放洗澡水吧,洗個澡好好休息。」她善解人意地開口。
他哪裡想聽這樣的話:「不用,我沖一下就好。」
柳浣花不知為何,覺得回來後的章劍有些不耐煩的戾氣,不敢招惹,準備乖乖去睡覺。
他想起什麼,轉過頭來:「郵件發給我沒?」
她慌忙點頭,因為週二沒上課,問題積累得有點多,她看著查資料幫忙整理回了一些。只是篩選比較難的給他,現在看他還要熬夜備課,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他素來倍受稱讚,人人眼中不是榜樣就是精英。
他亦是人,只有一個腦袋一雙手腳,有時候柳浣花晚上半夜還能看到書房裡透出的光芒。就覺得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地仇富一族真是可惡,誰像他這樣沒日沒夜,都能富起來的。
廚房裡還有雞湯,她不善廚藝,現在也硬著頭皮燙了一碗速食面,淋上微波爐加熱好的香菇雞湯端了出來。
他正擦著頭髮出來,看到她這樣有些震驚。
「我記得你不喜歡吃飛機餐,這個,我也第一次做,你嘗嘗吧。」其實聞著還是讓人食欲大增的。
章劍果然配合,吃得底朝天連一滴湯水都不剩。還問道:「跟肖阿姨學的?」
柳浣花不敢汙了肖阿姨的美名,連連擺手:「不是不是,這跟泡面一樣簡單,而且雞湯是現成的。」
章劍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那也挺聰明的。」
柳浣花心裡升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滿足感,仿佛又摻雜著別的什麼……
「哥,就是……」她這樣扭扭捏捏真的讓自己都忍不住鄙視自己了。
章劍知道她想說什麼:「實習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得應我一件事。」
柳浣花連連點頭,求之不得:「好。」
章劍有些吃驚:「你都不問我要你幹什麼?」
柳浣花當下沒做聲,心裡暗道,總不會要她去殺人放火或是當間諜盜情報之類吧?
「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她倒是真的豁出去了,挺身就義。
章劍飽暖思□,一隻長手伸過,發蒙振落地就勾了她在自己腿上,以額相抵,笑得狷狂:
「恩,這句話說得倒還算真誠。」
柳浣花整個人像是高壓鍋裡悶蒸的大閘蟹,溫度高得幾乎叫人窒息。脊背硬挺,僵硬如枯。這樣的章劍她應付不來,她一向畏懼他。以前是怕他給媽媽和自己臉色看,所以百般遷就討好,哪怕是被他欺負得灰頭土臉也大氣不敢喘,悶聲受下。
那時候唯一的念頭就是鬥不贏躲總成吧……
可是章劍回來之後整個人褪去了當初幼稚不講理的性子,卻一點也沒有讓人掉以輕心的樣子。有事沒事面無表情不說,害人於無形的本事亦是有增無減。尤其是最近,頻頻小動作不斷,還都是如此曖昧不堪的……
只叫她慌得一塌糊塗。
看著她這樣思想鬥爭豐富而複雜偏又在臉上展露無遺的樣子章劍忽然覺得昏天黑地緊趕慢趕地奔命回來完全值回票價了。
「怎麼?想反悔了?」他在她煙霞般紅豔的臉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下,像個登徒子一般極盡輕佻之能事,叫她更加口不能開,腦不能思。
只能不斷搖頭。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終於放出重磅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