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過去,柳浣花變得越來越焦灼。
院外的黑衣騎士圍堵似的頂著驕陽晚露,晝警暮巡,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放鬆跡象。
反觀柳媽媽倒是一臉從容淡定,仿佛勝券在握又仿佛全無在意。
柳浣花到現在自然是還沒跟竇應承培養起屬毛離裡的關係,自然替章叔叔鳴不平:「媽,你這樣心安理得待在這裡不會覺得愧對章叔叔嗎?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釋然?」
月落星沉,天之將明,柳媽媽將她攬在邊上:「其實媽媽帶你過來有兩個目的。」
「啊?不是就等著討個說法嗎?現在被困在這牢籠裡了?」
「沒有牢籠困得住我們,只是我還有未完結的事情。還有,你章叔叔他一廂情願地以為我放不下這邊,一心以為我需要一個擺脫心結的契機。所以我帶著你來了。」她仿佛有些唏噓。
「這麼說你不是放不下呃……爸爸?」
「嗯,這麼多年的杳無音訊,早已經把我當初年輕時積攢起來的感情消耗殆盡了。我現在是一心一意的待老章的,只是他總是很笨,對於這件事,有些意難平。」
柳浣花點點頭:「媽,那你未完結的事情是什麼啊?還有多久就好啊?」
柳媽媽點了點她的鼻頭調笑:「就知道你歸心似箭,還有什麼事想要跟爸爸一起做的嗎?」
「沒有了,我已經圓滿了。昨晚上喊了他,好像他還滿震驚的。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
「那是自然,他這輩子的印象裡,大概只有你喊了一聲爸爸了。」
「雖然失憶了,可是他不是真的傻。對這一切不可能毫不懷疑毫無感觸。」
「可是你說的事,到底是什麼啊?」
「快睡吧,要天亮了。」
……
早晨的時候一點徵兆都沒有地下起了暴風雨。
院子裡的盆栽和玫瑰被吹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
柳浣花梳洗完畢
打開窗戶就看到柳媽媽和竇應承兩人齊心協力地搬著一大盆叫不出名字的青蔥植物。
那是她的爸爸媽媽,奇怪的是,這種場景,她竟然會產生一中違和感。
柳媽媽已經四十七歲u,臉上保養得再得宜也掩蓋不了時光刻畫出的細紋。而竇應承,像是天山童姥,永葆青春。
昔日的金童玉女,今朝如隔天塹。
時光,是再也回不去的傷。
柳浣花化無名的思緒湧上心頭,拿出電話,依舊打不通。
脾氣突然就變得暴躁起來,隨手將手機扔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在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來打發時間。
夏日靡靡,叫人忍不住嗜睡了起來。
***
餐桌上竇唐風的眉間都蹙了起來。
竇小妮依然是一副大小姐做派,不管別人的心情,問著雪降低氣壓的話:「爺爺,您這樣把柳阿姨和花花強行流在這裡,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雖然花花是四叔的女兒,但是好歹她們現在是章家的人,上的是章家的戶口。」
沒人回應她,竇爺爺氣定神閑地吃著,只是隨口問了句:「公司出事了?」
竇唐風這才抬起頭,一臉憋悶:「A市有人刻意打壓公司股票,因為是新公司成立,所以系統有些漏洞,全數被人攻擊。」
竇鎮海笑了笑:「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我竇家的孩兒。」
竇小妮一頭霧水,頻頻向哥哥示意求解,均被無視。
竇唐風開口:「料也是他,只是沒想到他在A市地位竟是如此根深蒂固,人脈如此四通八達。連市委都要給上他三分薄面。」
「不要小看他,他在華爾街將一幫愚蠢的投資者玩得團團轉的時候,你還在泡妞兒。」
「想出應對措施了嗎?摸清楚他的意圖了嗎?」
「暫時沒有,我現在飛過去一趟,那邊公司裡,好像還有他的暗線。估計不只是想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而已。」
「你錯了,依他的手段,現在吞了你半壁公司都綽綽有餘。現在A市的金融大鱷舍他取誰?可是他這樣虛張聲勢,真的就是想要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爺爺,您真打算把他們困在這裡一輩子?」
「那就看應承什麼時候願意醒了。」竇鎮海點上煙斗,眼神有些迷離。
竇小妮以一身正統女僕裝出現的時候柳浣花正守在英語頻道的電視節目前昏昏欲睡。黑影撲過來嚇了她一跳:「你玩cosplay?這女僕裝也不夠勁暴啊?又不炸乳又不翹臀的……」
「知道我為了進來見你煞費苦心了吧?」
「你闖進來幹嘛?這裡牆高院深,戒備森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兒首長出行,或者是警衛司令部呢。」
「我也知道你在這裡不好受,特地來幫你解悶解悶嘛。」
「這裡為什麼沒有手機信號啊?電話都打不通。」
「很簡單,信號遮罩了。這電視機是另一種衛星信號接收的。」
「小妮姐,那你幫我一個忙好嗎?」
「說吧,爺爺債孫女還!」她拍拍胸脯義憤填膺。
柳浣花想了想,把隨身捂在口袋裡的結婚證拿了出來遞過去:「你不要太激動……」
竇小妮一臉詫異地接了過去:「誰的結婚……」
「證」字還沒說出口就呆住了。
柳浣花怕這刺激她承受不了,搖了搖她的身子:「小妮姐……」
竇小妮木木地抬頭:「這是街邊上三十一個的假證吧?」
……柳浣花搖搖頭:「民政局的行貨,比那個還便宜,只要九塊錢……」
竇小妮十分喪氣:「花花,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哪……咱姐倆,連選男人眼光都是一樣的……」
「小妮姐……對不起……」
「我一直以為他喜歡馬思芹那樣能跟他並肩作戰的呢,沒想到他竟然喜歡你這種天然呆萌系的無腦女……」
「你才無腦,你全家都無腦!」柳浣花本來的愧疚暫態蒸發,怒氣騰騰地反駁道。
「嗯嗯,我全家,不也包括你嗎?」
「……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井水不犯河水!」
「不討論這個了。說實話他這樣的極品,讓你拿下來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聳聳肩,不甚在意。
「小妮姐,你不怪我嗎?我當初沒有告訴你……」
「其實章劍沖到火場救你的時候我就看出端倪了……還有,更早以前的大學,他的電腦屏保是你頭像……」
「啊哈?」
「紮著兩隻辮子,穿著粉色圓領連衣裙,跳脫飛揚,青春洋溢。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感覺特別熟悉。」
「……」柳浣花不記得自己紮著兩辮子穿著粉裙子的時候,只知道八成又是某人偷拍的。
「那你……」
「對啊,我故意試探你的,每次有他個馬思芹的消息就說狠話刺激你……沒想到你就一鈍貓兒……」
「還膽小得很,連承認都不敢……」
「說罷,要我幫忙幹啥?」
「幫我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恐怕沒那麼容易吧?我爺爺有時候呃……很變態滴說……他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甘休的人。只要四叔沒好,估計你們插翅難逃了。」
竇小妮的危言聳聽立馬讓柳浣花危機叢生,心驚膽顫:「你爺爺……果然夠變態。我們又不是醫生,他好不好得了哪是我們說了算的。」
「爺爺說了,他的病是心病,他願意就好了,他不願意好就一輩子好不了。」
「……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不知道,十幾年前就這樣了,那時候我沒啥記憶。之後變得很安靜,養花種草,有點與世隔絕頤養天年的味道。」
竇小妮走了之後柳浣花坐在陽臺上看夕陽,這裡是莊園式的一望無際的草原綠蔭如雲。還有繞莊的溪流,溪水在斜陽裡時一抹彩帶。
倒真是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柳媽媽陪著竇應承不知道在幹什麼,禁止她的接近。
這樣的無所事事,將時光拉得更長,讓她歸心更切。
竇小妮自從幾天前來過之後音訊全無,這更讓她覺得坐立不安,整個人每天都泡在浮躁了,寢食難安。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陰雲一樣漸漸地籠罩了過來……
柳媽媽也很心急:「最遲後天,我們一定能夠離開。」
這一次,柳媽媽失算了。
竇應承依舊笑著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她雙肩跨下來,很是頹然:「應承,我們不肯了。花花也不會屬於你,她已經結婚了,或者已經懷孕了……」
他依舊無動於衷:「我沒有想留下任何人,可是你說的東西,我真不記得了。」
……
柳浣花開始出現水土不服,整日裡上吐下瀉,頭腦昏脹,連牛奶都喝不下去。
柳媽媽嚇得快哭了,直把她抱在懷裡:「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
她白著一張臉,虛弱地安慰:「媽,是我要謝謝你。來這裡,至少我知道了,我並不是被拋棄的,至少我不是小時候被嘲笑的那樣,爹不疼娘不愛的……」
書房裡,竇應承竇鎮海相對而坐。
「您放他們走吧,您想要的東西我一定幫你拿到手。」
「你終於記起來了?」老者笑容毫無溫度。
「對,想起了了。」
……
柳浣花上一秒欣喜得知明天就能返程,下一秒竇小妮就像只麻雀一樣咋咋呼呼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不好了,不好了,章劍跟那些保鏢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