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最容易發生的事情是什麼。
這種在無數電視劇裡被演爛了的橋段,發展到最後,不外乎三種結果:
其一,男人將女人強-奸,或者先姦後殺,然後畏罪潛逃,正義的警察們再經過一番前仆後繼,終於成功將罪犯繩之以法,這是警匪劇;其二,男人先將女人強-奸,並且一奸生情,再奸深情,愛情在這樣奸過來奸過去的過程中終於得到昇華,再配合一堆邏輯混亂狗屁不通的劇情和台詞,最終雙方終成眷屬,歡樂收場,這是倫理劇;其三,男人與女人和奸,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長相廝守,從兩個人的糾結進化為兩家人的糾結,其中穿插路人甲乙丙丁無數,誤會狗血無數,最終悲劇收場,這是韓劇。
對顏採來說,以上三種情況全不在她的思考範圍內,人生不是電視劇,在這個民風開放,社會和諧的新時代,異性合租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更別說像她這類的新時代女性,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鬥得小三打得流氓,還會怕那些有迫害妄想症的編劇們弄出來的惡俗劇情不成。
事實上喬宇川比顏采想像中還要安分,他生活作息非常規律,早上七點鐘出門晨跑,晚上十一點關燈睡覺,對凌晨三點之前不上床的顏採來說,倒還樹立了一個標準的學習對象。
莫小妍不負所托,牽線搭橋下顏采很快就和喬宇川的經紀人進行了一場親切而有好的雙邊會談,拿到DEMO帶的同時,經紀人羅伯特也樂得把喬宇川這個大包袱丟給顏采,他手下另一個歌手成燁正處於事業上升期,他整天光是忙那一塊就一個頭兩個大,看到有人接班,這位海歸ABC就差沒笑瞇了眼睛。
DEMO帶裡有三首歌,風格全不相同,一首new jazz,一首R&B,還有一首舞曲,都是喬宇川親自作詞作曲,顏采在把它快遞給諸葛亮亮之前,順手在裡邊附上了一張便簽,內容半諂媚半威脅,大意是諸葛亮亮你這麼有名,千萬不要有眼不識泰山。
紙條攻略相當有效,以諸葛亮亮那出了名的溫吞水的性子,居然在收到快遞的二十四小時後,就給顏采打來了電話。
「DEMO我聽過了,你明天帶那個喬宇川來我這邊一趟,我得和他當面談談。」
而當喬宇川聽到這個消息後,臉色居然有些半紅,那種興奮到骨子裡的表情明顯不是裝出來的。
「你說,你說諸葛亮亮要親自見我?」喬宇川明顯沒從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中醒來,直挺挺站著半天不動一下,全然不顧身上的圍兜還有手裡的鍋鏟。
在喬宇川眼裡,諸葛亮亮的名氣絕不是蓋的,他入行的時間比不上老資歷的製作人曲靖,經手的專輯卻張張經典,最早一批的,有沉寂差不多十年的天後葉菲復出新專輯,最晚一批的,也是近年來在世界最暢銷金曲榜SAS榜單上久居不下的巴多拉斯歌手組合Bone。
「其他事情我不好說,可我現在能肯定你要是再這麼發呆下去,鍋裡的玉子燒可要糊了。」顏采靠在廚房門口,不動聲色指了指灶台上正滋滋作響的雞蛋餅,喬宇川身子猛地一震,急忙大步邁回去,將平底鍋漂亮地抖上了兩輪,嘩啦一下,金黃色的蛋卷滑進碟子裡,他再手起刀落,穩當當將蛋卷分成等大的小塊。
顏采夾起一小塊,吹了吹,放進嘴裡,吃得十分歡快:「你這小子帶給我的驚喜也太多了,居然連廚藝都這麼精湛,我可是吃過不少好東西的,你的手藝絕對比得上高級料理店的大廚。」
這段時間,喬宇川做得最多的事情不是抱著吉他在房間裡寫歌,而是做家務。打掃衛生的同時甚至還佔領了廚房負責一日三餐,弄得顏采之前請的終點朱阿姨抱怨連連,最後憤然辭職。
為此喬宇川並沒有半點愧疚,還順手連其他的事情也一併包下,他給顏采的解釋是,與其再花錢請鐘點,不如把這錢折給他抵房租,他以前跟著親戚生活的時候各種家務事做慣了,不管什麼都能信手拈來,甚至還能兼職當水電維修工。
剛開始顏采還對他信誓旦旦的模樣抱有疑惑,後來才知道他所言非虛,那些在顏采看來要崩潰的各種雜務,喬宇川就是能很迅速地處理得井井有條,連他的廚藝,都驚艷得讓幾乎從不自己開伙的顏采學會了下班以後買菜回來交給喬宇川,然後坐在電腦前一邊繼續工作一邊滿心遐想地等著美味佳餚。
「以前勤工儉學時,在一個新加坡師傅開的餐廳裡打過工。」喬宇川將圍兜解下來掛好,迫不及待道:「諸葛先生有沒有說讓我什麼時候去。」
「我約了他明天上午九點。」
「這麼快?」
「事情趕早不趕晚,而且往後推,指不定那位諸葛胖子什麼時候才能再騰出時間來。」顏采細細看著喬宇川的臉:「你有問題嗎。」
「沒有,只是太興奮了。」
「現在高興還太早,在那個胖子點頭之前,一切都太早,吃完飯就早點睡吧,養好了精神,明天才有足夠的本錢應付他。」
這天晚上的晚餐比平時還要豐盛,喬宇川卻明顯沒什麼胃口,草草吃完就進了房間,顏采以為他在緊張,可當深夜,她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窗口卻傳來了隔壁一陣婉轉的吉他聲。
剛開始,顏采只當喬宇川為了明天在練琴,但聽著聽著,夾雜著吉他聲,還有淡淡的歌聲在夜風裡時隱時現。
每天都玩耍到太陽西沉
渾身上下滿是泥濘
難以捨棄天真浪漫的每一天
我始終是一個做夢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是我自己
即使無法擺出完整的拼圖
也沒有關係
誰口中的Yes
對你來說是No
不管何時都自由自在
即使明天大風吹過
即使拼圖被風吹離失散
誰也不會因此而彼此責怪
那些天懷著夢想的我們
始終堅信著一件事
一定能橫渡面前那波濤洶湧的海洋
那是一首很平和的歌,曲調裡卻有著一股莫名的傷感,喬宇川唱得很用心,似乎純粹為了抒發一種情緒,顏采裹著被子坐在床上,一連聽他將這首歌唱了三遍,直到夜空中再度恢復平靜,她也沒有再躺下去。
第二天清晨,喬宇川是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驚醒的。
太陽剛在城市的盡頭冒了一半出來,床頭的鬧鐘指向六點,他揉著頭髮拉開房門,聽見一個高亢的聲音隔著防盜門喊著:「喬宇川先生在家嗎,加急快遞!」
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才快步上前將門打開,從快遞員手裡接過兩個半人高的大包。
「請簽收。」快遞員帶著敬業的笑容遞上單據,動作表情一絲不苟。
「你們做快遞的還真辛苦,這麼一大早就要來送東西。」喬宇川簽字時順便掃了一眼寄件人的位置,那裡空空如也,不禁有些奇怪,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收過快遞了。
誰知聽了他的話,快遞員卻露出一記冷笑:「如果不是大半夜突然接到電話訂單,而且還是特別貴賓客戶的要求,我們也不會天一亮就把東西送過來呀,喬先生如果真的想體諒我們呢,我就以個人身份提醒您一句,您下次訂貨最好還是選在白天,做我們送貨這行的本來就辛苦,剛躺下就被拉起來跑單,不是折騰人嘛。」
說完,他一把奪過簽好的快遞單,轉身進了電梯。
喬宇川愣了半晌,才將目光收回到腳邊的兩個大袋子上。
袋子沒封口,可以看見裡面是一件件用防塵套套好的衣服。
「東西送來了嗎。」顏采穿著一件裙擺拖到地上的睡裙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原來這是你訂的東西。」喬宇川苦笑一聲:「顏小姐,你真該看看剛才那個快遞員的臉色,肉都要從他臉上掉下來了。」
「這很正常,我是早上四點鐘打的電話,所以剛才一直在房間裡邊,等你收貨了才出來。」她走到那兩個大袋子旁邊蹲下,全然不顧喬宇川露出來的表情,開始翻找裡邊的衣服,嘴裡還不停地發出讚歎聲。
「這件我看著就挺不錯。」她從裡邊拉出一件襯衣,在喬宇川身上比了比:「果然挺合身。」
喬宇川疑惑地掃了衣服的吊牌一眼:「這些衣服是你要拿去送人的?」
「這些衣服是給你的。」顏采輕描淡寫地說著,又拿出來一件外套和腰帶往他身上繼續比劃。
喬宇川觸電一般跳開,聲音都打起了結:「顏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麼,這些衣服我把自己賣了都買不起啊!」
顏采翻了一記白眼:「我有說讓你掏錢了嗎。」然後在對方不解的眼神裡,她又補上一句:「你放心好了,這些衣服是我找合作商借的,而且我一把諸葛亮亮的名字報出去,他們就搶著把最新款的貨色都送來了,今天穿完了就還,一毛錢都不用掏。」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難道你想穿著T恤牛仔褲運動鞋就去見諸葛亮亮麼,既然是我帶去的人,身上總得掛一些一般人買不起的貨色,不然只會被他恥笑。」
喬宇川一時說不出話來。
「趕快洗個澡,然後把衣服換上。」顏采很快便替喬宇川選好了一身行頭摔進他懷裡,自己抱著手站在他房門口等,約莫四十分鐘過去,喬宇川才慢吞吞地從浴室裡走出來。
顏采眼睛一亮。
古往今來,只有麻雀變鳳凰,灰姑娘變公主的傳說,從沒有一齣戲唱的是小乞丐變成王子。雖然用小乞丐來形容喬宇川太過了些,但是在顏采眼裡,喬宇川以前穿在身上的那些廉價的休閒品牌真的是浪費了他這種堪比國際超模的衣架子身材。
「這才是明星的樣子。」她不禁打了個響指。
麂皮短靴,黑色細口長褲將他本來就修長有致的雙腿拉伸得更加有比例,嵌著鉚釘的腰帶為節點,上身由銀灰色的緞面襯衫打底,外圍是一件湛藍色的軍裝外套。
喬宇川有些彆扭地抬了抬胳膊:「這件外套好像有點小。」
「小就對了,這類高級定制的外套size大了反而不好看。」顏采繞著喬宇川轉了一圈,示意他彎下腰,自己則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把他前額的劉海翻上去,露出他光滑飽滿的額頭,再用一副太陽眼鏡架住。
做完這一切,她才滿意地點點頭,落下眼來,剛好同喬宇川的目光撞了個正著。沒了劉海的遮擋,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搭配上深刻的五官,顯得更加英俊,本就明亮的雙眼也變得十分有神,從裡邊好像都能照出自己的影子來。
感覺心跳有一瞬間的加快,顏采急忙把頭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