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秘密性關係(1)

同盛裝的喬宇川相比,顏采自己穿上身的套裝就低調了許多,只是額外挑了一雙顏色炫目並且擁有相當高度的鞋子,在她看來,168的身高要同188的喬宇川走在一起又不能顯得太沒有存在感,只有堅-挺的鞋跟才能最大限度地幫她挽回氣勢。

然後也因為這雙鞋與道路交通安全法的出入,開車的重任又落在了喬宇川身上。顏采樂得這位在她家借住的明日之星能承擔更多的職能。喬宇川穩當當開著車,她自己倒坐在副駕駛上安安穩穩地補眠。

寰宇唱片的總部大樓坐落在城東最繁華的時代廣場,樓高七十二層,歪歪扭扭造型奇特,算得上這座城市的一處地標。喬宇川停好車,顏采也和諸葛亮亮通了電話,很快就有一名工作人員來到停車場,領著他們上了貴賓專屬的直達電梯。

電梯在五十層停下。

「這一層還有上邊的五十一層,都是我們公司的錄音室,今天正好Bone組合在錄製新單曲,所以諸葛老師親自在這裡盯著。」領路的工作人員對四周先進的設備頗具自豪感,一邊走一邊對二人誇誇其談,不過他也所言非虛,整整一層樓,走廊兩邊全是一間間隔開的錄音室,並且越往裡邊裝潢就越高級。

他們在盡頭的一扇雙開門前停下了,領路人示意諸葛亮亮就在裡面。

顏采瞟了一眼身邊的喬宇川,從下車一直到現在,他都沒說過一句話。

「你緊張嗎。」

「不。」喬宇川搖頭:「我只是想起了上次去IME的事。」

顏採點點頭,將門推開,激昂的音樂聲頓時迎面撲來,兩個黑人歌手正隔著巨大的玻璃窗,對著麥克風搖頭晃腦唱得相當投入。

Bone組合,2009年以單曲《Touch your body》橫空出世,一舉衝上《環球星報》所評選的世界最暢銷金曲榜SAS榜單第二名,只惜敗於佔據冠軍單曲寶座十周的流行天王顧琛,第二首單曲《Never,ever,forever》更是創下了發佈24小時內,27國同步下載率第五這種對新人來說堪稱恐怖的成績,一時風頭無極。

而造就了這樣一個組合的人,正坐在大玻璃的另一邊,於一群工作人員的包圍中,兩眼盯著賣力演唱的歌手,左手端著咖啡,右手圓滾滾的手指拍在翹起來的二郎腿上,極有節奏地打著拍子。

喬宇川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活的諸葛亮亮。

在這之前,無論是出席綜藝節目還是頒獎典禮,諸葛亮亮都是以一副標準的高端知識分子打扮現於人前,同所有站在潮流前沿的人一樣,既睿智,又時尚。

可……眼前這個戴著棒球帽,一身運動服,鬍子拉碴,腳上還掛著人字拖的人是誰?

Bone的新歌錄製得相當順利,半小時後即宣佈大功告成,經紀人立刻又馬不停蹄地領著二人上別處跑通告去了,包括他們,錄音室裡的所有人在一分鐘內散得乾乾淨淨,偌大的房間裡僅剩下沙發上最後坐著的三個人。

諸葛亮亮十分客氣地給顏采倒了杯咖啡,表情有種說不出地諂媚:「這可是我從文瑾那裡扣來的高級貨,國內絕對沒得賣的。」

顏采端起來聞了聞:「就是用那個什麼斯……斯德哥爾摩麝香貓的糞便做的?」

諸葛亮亮小聲道:「是斯洛伐克。」

「反正都是貓屎。」

「哎呀,何必說得這麼難聽。」

顏采揮揮手,拽過了身邊喬宇川的胳膊:「別的事情我也不想跟你廢話太多,人我給你帶來了,準備怎麼用你說吧。」

喬宇川腦門心上默默落下三道黑線,這對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在賣肉。

諸葛亮亮看上去三十來歲,身高一米七左右,長著一張頗有福氣的臉,白白胖胖,小眼睛彎起來就是個笑嘻嘻的彌勒佛。他將喬宇川上下打量一通,丟給顏採一個「你出去等」的眼神。

顏采一愣:「我不能在這裡?」

諸葛亮亮嘿嘿笑道:「你在這裡氣場太厲害了,影響我發揮。」

顏采抱起手:「要我出去也可以,可是我記得你上次趁著文瑾出差找了一堆人上你家打麻將,我如果把這件事告訴她……」

「沒問題!沒問題!你想在這裡呆多久都沒問題!」聽見顏采的話,諸葛亮亮變臉像翻書一樣,雙手連擺,一張臉白得像個大饅頭。

「這還差不多。」顏采狡黠地對喬宇川露出一記勝利的微笑,喬宇川沒什麼表情,腦門心上的三根黑線卻變成了一大滴冷汗。

文瑾是諸葛亮亮一根最大的軟肋。

也是那盆四樓空降冷水給諸葛亮亮帶來的後續福利。

當年那場潑水事件讓諸葛亮亮患上了重感冒,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期間顏采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帶著當時學校裡唯一的朋友提著果籃去醫院看他,卻想不到這無心之舉倒意外湊成了一對美滿姻緣。

她的朋友文瑾,就在那間病房裡,隔著一張椅子還有一張床的距離,和諸葛亮亮看對了眼,從此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轟轟烈烈的戀愛談了好幾年,一回國就馬不停蹄地結了婚。

文瑾是個標準的美女,可顏采明白她的個性,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骨子裡絕對是一匹誰也惹不得的烈馬,她與諸葛亮亮恩愛是恩愛,但在二人意見想佐的時候,諸葛亮亮說什麼都不能逆了她的意思,不然就是要造反,得家法伺候。

結婚幾年,諸葛亮亮就十分可悲地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妻管嚴。

諸葛亮亮對喬宇川提了幾個常規的問題後,很快便進入了試音階段,隔著巨大的玻璃窗,喬宇川戴上耳機對著麥克風,神情已經沒了一開始的緊張。

「放鬆,這只是很普通的試音,拿出你在DEMO裡演唱的實力就OK了。」諸葛亮亮,飛快地鼓搗著眼前的鍵盤,伴奏的音樂悠揚響起,和著節拍,喬宇川唱出第一個音。

歌是諸葛亮亮早就選好並且已經通知過他們的奧斯卡金曲《For my lover》,這首歌曾經以接連十二處高難度的轉音而成為樂壇的里程碑,三十年來翻唱者寥寥無幾,而它的原唱芭芭拉?切爾娜更是因此受封靈魂樂天後,號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環球星報》曾經評論翻唱者如果沒有完美的唱功,根本不能再現當年芭芭拉那登峰造極的轉音實力,事實也正是如此,這麼多年過去,只有一個翻唱的版本受到了業界的廣泛讚譽,而且演唱者也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流行天王顧琛。

顏采幾乎可以肯定,選這首歌,諸葛亮亮一定是存了故意刁難喬宇川的心思。但她同樣也能肯定,就算喬宇川沒通過他的刁難,諸葛亮亮十有八九也會留下他加以打造。在唱片界,IME的曲靖和寰宇的諸葛亮亮互相看不過眼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試問如果諸葛亮亮能把一個曾經拒絕過曲靖的歌手搞到手,不等於狠狠刮了對方一記耳刮子。這種大漲臉面又不會賠本的買賣,諸葛亮亮如果不做,那他就不是諸葛亮亮,而是豬哥亮亮了。

歌曲進行到一半,伴奏變得激昂,整首歌進入副歌,顏采不禁屏住呼吸,這是大名鼎鼎的十二連轉音就要開始的徵兆。

可是很快,諸葛亮亮與顏采同時露出錯愕的表情。與事實相反,他們並沒有如期望那樣聽見轉音的出現,就著那個伴奏,喬宇川居然開始了一段說唱,將之前的歌詞從頭到尾連貫地Rap了一遍,不多不少剛好湊上了那個間隙。

諸葛亮亮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雖然選擇這首高難度的歌確實有刁難的成分在裡邊,但是他最大的出發點還是想當面考考喬宇川的唱功到底如何,沒想到卻遭對方來了一招避重就輕。

多年的素質讓他沒有立刻關掉音樂,一直等到喬宇川把整首歌唱完,他才隔著玻璃問了一句:「你剛才似乎沒有把該唱的東西唱出來。」

喬宇川會意地微微一笑,坦然道:「因為我沒有把握。」

這真是一個十分得體的回答,因為沒有把握,所以乾脆跳過不唱。諸葛亮亮咬咬牙,接著問道:「歌手這個行業要面對的就是一個接一個的挑戰,就算十二轉音很難,但你不試試,怎麼就知道自己不行,難道不怕這些小阻礙一直擋著你讓你無法成功?」

「不,我試過,說實話如果不是確定了自己沒那個能力,我也不會放棄,朝能克服的方向努力,這叫肯鑽研,但是面對完全沒有辦法克服的阻礙還一味地嘗試,就叫鑽牛角尖了。既然知道自己不行,強迫去做也只能適得其反,倒不如從別的角度把它轉換成自己擅長的領域,我應付Rap比應付這種高強度轉音嫻熟得多,為什麼不能取長補短。」喬宇川平靜地說著,與字字鏗鏘的諸葛亮亮形成鮮明對比,說完後,兩個人隔著玻璃靜靜對視,好半天沒有動靜。

顏采思索了片刻,輕輕感歎道:「說得有道理,如果這是演唱會,適當的freestyle也比唱破音唱走音要讓人容易接受。」

僵持也因此被打破。

諸葛亮亮總算將語氣放緩:「我聽說你會拒絕掉IME,是因為他們不該限定你的音樂套路,對不對。」

「我認定了一件事情就會很堅持,而且我總覺得,一直用單一的方法來做事,並不好。」喬宇川取下耳機,坦然地從玻璃後邊走出來。

諸葛亮亮又問:「這麼說如果我的條件和曲靖一樣,你也會給我相同的答案,是嗎。」

喬宇川低下頭,不說話,顏采心裡已經將諸葛亮亮罵了無數遍,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她已經看諸葛亮亮用過了很多次,偏偏現在又不能出言點破,無論如何,這也是喬宇川他自己的選擇。

「不,我會留下來。」

喬宇川卻意外地給出了一個讓兩人驚訝不已的答案。

諸葛亮亮眼睛再度瞇成一條線:「為什麼,因為寰宇的名氣比IME大?」

「不,因為顏小姐告訴我,做人要學會忍耐。」說完這句話,喬宇川自信地勾起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齒:「萬事開頭難,要學會騎驢找馬的道理。」

諸葛亮亮愣了一會,悄悄把頭湊到已經呆住的顏采耳朵邊,輕聲細語道:「你確定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又單純又拘謹然後我得務必溫柔一點對待的新人?」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近朱者赤?」顏采反問了他一句。

「我看是近墨者黑。」諸葛亮亮搖頭歎氣。

最後他們並沒有敲定簽約的事宜,當然顏采看得出喬宇川的表現讓諸葛亮亮很是滿意,只是各項細節還需要公司高層開會決定。離開之前,諸葛亮亮叫住了顏采,表情踟躕,說是有些私人事務,喬宇川識趣地擺擺手,先行去了停車場。

顏采被諸葛亮亮帶到了他的辦公室,那是一個有著巨大落地窗的轉角辦公室,五十多層的高度看出去,整座城市幾乎一覽無餘。

「有什麼事就快說吧,今天起得很早,下午我還要回去補眠。」顏采倒在正中的沙發上,隨手抄起旁邊一本雜誌翻看。

諸葛亮亮在辦公桌後坐下,緩緩說道:「在聽我說之前,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

顏采將疑惑的目光轉向他。

「本來文瑾很反對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但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諸葛亮亮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喝乾,表情有一瞬間的掙扎:「林子捷回國了。」

顏采輕輕抿起嘴唇,坐直身子。

「他結婚了。」

啪,雜誌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