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秘密性關係(2)

顏采覺得自己的聲音是從另一個世界飄出來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上週一,他帶著老婆一起出席文瑾他們雜誌舉辦的風尚大典。」諸葛亮亮的聲音澀澀的:「文瑾不讓我告訴你,她說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難過一場,可我聽說林子捷這回是被他在紐約的公司派回來主管中國區業務,辦公室就和你們在同一棟樓,與其讓你突然在電梯裡碰上他,倒不如我先告訴你一聲,你也好有個準備。」

顏采一言不發地坐了一會,片刻之後,她起身告辭,諸葛亮亮有心要送送她,可被她斜眼一督,本來邁出去半步的腳又頓在了原地。

回去的路上,顏采沒有坐副駕駛,而是靠在後排,喬宇川就算再後知後覺,也發現了什麼,識趣地開著車,沒多問。

午後的陽光很刺眼,照射在路邊那一棟棟高大寫字樓的玻璃牆上,反光印在人眼裡,灼得人兩眼發暈。

顏采迷茫地任由那些反光晃過自己的眼睛,腦子裡全部的思緒都已經被回憶佔滿了。

林子捷,是她十九歲時犯的一個錯誤。

然後在二十歲,二十一歲,一錯再錯。

第一次認識他是在學校華人圈為新生舉辦的歡迎會上,林子捷作為高年級學生代表登台發言,高挑的身材,俊秀的容貌,雪白的襯衣,這些在那個年代標準的帥哥標識,幾乎立刻就吸引了顏采的注意力。

那天晚上的舞會,林子捷第一個向顏采伸出了邀舞的手。

之後的兩個星期,他們濃情蜜意。

林子捷是個完美的情人,這是顏采當時對他的評價,他可以從非常細微的地方觀察到女人的需要與喜好,然後再提供多方面的滿足,沉浸在幸福中的顏采曾經認為這是她生命中最完美的一段愛情。

兩人第一次分手的導火索是顏采發現林子捷心裡還藏著一個人。他一直默默喜歡著一個與他同級的女孩,名叫鍾佳宜,聽說還是國內某個鐘姓高官的女兒,兩人從小就青梅竹馬。

顏采覺得自己心裡紮了一根刺,她沒有那個立場阻止林子捷與別人正當來往,她不想被別人當成小肚雞腸的人,但是當她向對方問起時,林子捷那冷漠的眼神與敷衍的態度讓她大感失望,最後只能草草結束了這段感情。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顏采也談過幾次戀愛,但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總是難以帶給她什麼特別的感覺。尤其是每當她恢復單身的時候,林子捷都會像算準了一樣恰巧出現在她身邊,填補她心中最難以填補的空白。

顏采阻擋不了林子捷的魅力,他就像一個可以燃燒她的夢魘,帶給她滿足,也帶給她自責。

直到她二十一歲時,林子捷最後一次出現,然後用全部的力氣將她推進了萬丈深淵。

顏采知道,如果那時候自己再脆弱一點點,說不定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她絲毫不否認,林子捷是她曾經唯一認真思考過婚姻的對象,但事實證明這終究是一場錯誤,任你再怎麼迷戀與停留,那個人依舊只能帶來傷害,最後留給自己的,也只有從朋友嘴裡聽到「他不是個東西」之類的安慰。

顏採回到家,睡了一個並不安穩的午覺,再起床時已是夕陽滿天,屋子裡安安靜靜,喬宇川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打開電腦,進入大學時的校友網站,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林子捷的個人主頁,系統顯示他最近的一次更新就在昨天,上傳了一張照片,是他和他妻子的合影,顏采驚訝地發現,原來他的老婆並不是當初那個他心心唸唸的鍾佳宜。

她曾經堅定地以為他和鍾佳宜一定能排除萬難走到一起。

當天晚些時候,喬宇川回來了,帶著兩大袋子東西,進門後就一頭扎進了廚房。

顏采悄悄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喬宇川已經支起了一口大鍋,正仔細將一個個巴掌大的螃蟹洗乾淨放進沸水裡,身後的桌子上擺著烤盤,裡邊整齊排列著撬開的生蠔。

「你在做什麼。」她不禁問道。

「做飯啊。」喬宇川頭也沒回:「如你所見,今晚吃海鮮大餐。」

顏采走到她身邊,看了看鍋裡正努力掙扎依舊在漸漸變紅的大螃蟹,驚呼一聲:「你撿到錢了麼,這種雪花螃蟹貴得要死,你千萬別告訴我你刷的是我的卡,我的血汗錢可不是這麼敗的。」

把廚房交給喬宇川掌管的時候,顏采順道也把自己一張信用卡的附屬卡交給了他,當做買菜的菜金。

「你放心好了,這頓我請,我就算再窮以前也還是存了一點錢的,而且今天也該為我慶祝一下不是嗎。」喬宇川把一碗大蒜和一個壓蒜器塞到顏采手裡:「既然你來了,就順便幫幫忙好了,把蒜泥抹在蠔肉上,再撒點黑胡椒,然後推進烤箱上下火烤八分鐘。」

顏采想說話,張了張嘴,結果只歎了一口氣,坐在桌子邊老老實實開始鼓搗蒜泥,兩隻眼睛依舊不停往喬宇川的方向瞟,看見他嫻熟地將一隻隻煮好的螃蟹從鍋子裡撈出來,修長有力的手指分開蟹蓋,剔出蟹黃與蟹肉,蟹肉打碎混合著芝士重新填進蟹蓋裡,撒上一層椰蓉,蟹黃則同煮好的米飯一通入鍋,開大火爆炒。

整個廚房頓時香氣四溢。

這通看起來很麻煩的晚餐只準備了半個小時即宣佈大功告成,當然顏采唯一的功勞僅僅是壓了幾瓣大蒜和按了一下烤箱的開關,至於其他擺滿了一桌子琳琅滿目的海鮮美食,則全部出自喬宇川之手。

「油悶大蝦,芝香蟹肉蓋,烤生蠔,蟹黃炒飯,海蜇菜心,水蜜桃沙拉。」顏采坐在餐桌旁,看著對面的喬宇川帶著笑一道道解說著菜名,最後還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整瓶雪寶麗酒。

「我現在真覺得自己有點看不透你啊小朋友。」她雙手撐著下顎,饒有興致地望著對面的人:「可以不為所動地拒絕掉IME的合約,卻在拿到寰宇的合約後這麼開心,他們好像也沒給你優待的條件啊。」

喬宇川臉色忽然有些發紅,忙把頭朝旁邊扭開:「我是,我是想謝謝你。」

「謝我?」顏采更奇怪了:「我可是你的債主,哪有楊白勞向黃世仁道謝的道理,我只聽說過黃鼠狼給雞拜年,還沒聽說過雞給黃鼠狼拜年的。」

「你誤會我了。」喬宇川似乎有些急了:「我是真的想謝謝你,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你幫了我不少忙,而且……」說到這裡他卻突然頓住,像是有什麼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喬宇川,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賣關子,你話要是不說清楚,這頓晚飯我可就不吃了。」顏采抱手靠上了椅背,定定看著對面的人,喬宇川張張嘴,終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而且,你好像並不開心。」

「我不開心?」

喬宇川輕歎了一聲:「從寰宇出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肯定有什麼煩心事,我又不好問,只想今天晚上請你吃頓飯,就算沒什麼大用,總能讓你心情變好一點吧。」

顏采靜靜看了他一會,忽然笑出聲來。

喬宇川不解道:「你笑什麼?」

「你討別的女孩子開心的時候,用的也是這招嗎。」顏采眼角帶著彎。

「不是的。」他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

看著喬宇川被她作弄得窘迫的模樣,她的笑意更大了,將酒開封,自己仰頭先喝了一杯,又把滿滿一杯端到喬宇川面前。

「我不是很會喝酒。」他有些推拒。
「喬宇川,你猜得不錯,我今天是有煩心事,很煩很煩的心事,衝著這個,我就再教你兩條常識性的問題,一個是一醉解千愁,另一個是雪寶麗這種酒開瓶了就得喝完,不然第二天會變酸,喝了,喝了我就開心了。」

喬宇川盯著顏采的眼睛看了一會,接過酒杯,仰頭喝了個乾淨。

顏采知道,他不是不能喝,只是不想喝,只要開了個頭,後邊就爽快多了。

就著眼前滿滿一桌美味佳餚,他們開始聊天,從世界性的金融危機,到樓下那對經常打架的新婚夫婦,再到各自繽紛多彩的大學生活,當一瓶雪寶麗去掉一半的時候,話題免不了地繞到了前男女友這個讓人咬牙切齒的問題上。

「林子捷,他這種人活在世上就是噁心。」

經過一醉解千愁和酒後吐真言的雙重洗禮後,林子捷終於被顏采正大光明的提到了檯面上。

喬宇川不禁問她:「你二十一歲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能發生什麼,我懷上了他的孩子唄。」顏采被酒勁熏紅了一張臉,用沙啞的聲音道:「當時醫生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知道後倒笑得相當開心,還特地送給我了一枚半克拉的鑽戒,說要和我結婚。」

顏采仰頭又灌下一杯酒:「那估計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相信結婚這檔子事。」

「後來呢。」

「後來,後來那個鐘佳宜跑來找他,說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然後林子捷就舔著臉蹦過去了,蹦得那叫一個乾脆,可惜我到了那個時候才看清林子捷這人有多麼的狼心狗肺,你知道他怎麼跟我分手嗎,我去體檢的時候,他傳了一條短信到我的手機上,他居然連當面跟我說分手的勇氣都沒有,沒人能理解我當時的心情,連那個護士都覺得這個男的簡直太荒謬了,讓人震驚。」

喬宇川愣了一會,臉色尷尬,好像覺得自己問錯了話,顏采倒坦然得很,她酒越喝越多,話也越說越多:「這件事我不想讓父母和學校知道,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悄悄回國辦流產,不敢去小醫院,大醫院又必須有人簽字,還好當時是諸葛亮亮和他現在的老婆文瑾陪我一起回來的,他幫我簽了字,手術之後,文瑾又借酒店的廚房親自幫我燉了一個星期的烏骨雞,我躺在醫院的床上,給林子捷傳了條信息過去,說我把孩子流了,他一個字都沒回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