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顏采默默點頭,文瑾表情那叫一個千變萬化:「你這動作也太快了……」
顏采忙道:「只是一個意外,昨天諸葛亮亮告訴我林子捷回來了,我感覺特別壞,渾身不舒服,晚上就拉著他喝酒,也沒想到最後會發展成那樣。」
「什麼,諸葛亮亮把這件事告訴你了!」文瑾聲音頓時飆升兩個八度:「他反了他了,特地讓他別找事別告訴你,看我回去不教訓死他!」
「教訓的事就免了吧。」顏采抬起手:「諸葛亮亮也是為了我好,你想啊,這件事要一直這麼瞞著我,哪天我在這棟樓裡突然撞上林子捷,不就跟挨了黑槍一樣麼。到時候我該說些什麼,難道我要一臉微笑地對他說,嗨,你這個雜種好久不見了,我他媽的把你的孩子流了你開不開心?」
「噗」文瑾沒忍住,笑出了聲。
頓了片刻,顏采又道:「不過我最奇怪的還是他居然沒有和鍾佳宜結婚,這對癡男怨女糾結了好幾年,居然會這麼不聲不響就散了。」
文瑾一擺手:「能散得那麼容易嗎,還不是因為鍾佳宜她爸,你也不想想上大學時林子捷那樣,除了長得帥一點,根本就窮光蛋一個,鍾佳宜他爸爸可是上將,那幫玩政治的,能看得上這種人?反正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正好給你八卦八卦,林子捷現在的老婆是他們公司亞太總裁的女兒,我猜他娶那個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為了跟鍾佳宜他們家賭氣,既然鍾家嫌棄他窮,他就乾脆娶一個有錢的,沒準還能抱上他岳丈的大腿,等老人家退下來之後,他也能靠著這層關係頂上亞太區總裁的位置。」
顏采嘖嘖兩聲:「這裡邊可真夠腥風血雨的。」
「可不是。」文瑾繼續喝著她的雞尾酒,忽然眼睛一斜,越過顏采望向餐廳門口的方向,感慨一句:「冤家路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顏採回過頭,餐廳門口的侍者正領著一個男人走進來。男人身形瘦高,模樣英俊,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優雅的氣質,同他相比,他牽著的女人就要遜色許多,標準醜女美男的搭配。
顏采對文瑾笑了笑,準備起身,文瑾急忙拉住她的手,一口酒嗆在喉嚨裡好半天才嚥下去:「你要幹嘛?」
顏采表情愉悅:「如你所見,過去給林子捷打個招呼。」
文瑾急道:「你當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別犯傻,這裡可是公共場合,鬧起來大家都不好看,搞不好還有你同事在這。」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鬧,而且我要是怕這些,我就不叫顏採了。」
她揚起眉,就著身邊巨大的觀景玻璃理了理頭髮,然後邁步走到林子捷身邊,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嗨」
林子捷疑惑地抬頭,不過這樣的疑惑也僅僅持續了一秒鐘,他張開嘴,目光頓在顏采身上,俊秀的臉露出輕微詫異:「顏采?」
「沒想到吧,真巧啊。」顏采笑得客套又燦爛,順勢又對坐在林子捷對面的女人伸出手,主動自我介紹道:「想必這位是林太太了,你好我叫顏采,子捷的大學同學。」
或許是她的表現實在是太有風度,這位林太太有些倉促地站起來同她握手,險些打翻了面前的餐盤。
雖然看過照片,不過近距離打量林子捷如今的老婆時,顏采也不禁為這個男人歎了一口氣,這位林太太長得又黑又瘦又矮,說五官端正已經算勉強,難為林子捷可以天天摟著這麼一個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他曾經是那麼地崇尚美感。
金錢的力量真大。
「咱們應該有好些年沒見了吧。」林子捷朝顏采溫和地笑:「時間過得真快,你越來越漂亮了。」
顏采輕輕掩住嘴,笑了兩聲:「哪裡比得上你啊林子捷,我呢,是越來越人老珠黃,你呢,就越來越陰險狡詐,不過這也算正常,老話,薑還是老的辣嘛。」
「你說什麼呢。」林子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算了,不說這些,我是真來向你問好,這麼多年沒見了,有緣分再遇到,得體的問候還是應該的,我就說一句話,說完我就走。」顏采拿起一個空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同林子捷手邊的高腳杯輕輕碰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輕快地語氣朗聲道:「你這個雜種好久不見了,我他媽的把你的孩子流了你開不開心?」
說完,她舉起酒杯,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仰頭喝得一滴不剩。
整個餐廳裡鴉雀無聲,林子捷的臉已經歪得不能再歪,他老婆正切著牛排的餐刀叮叮噹噹落在了地上,剛走到顏采身後的文瑾也張大嘴,半天沒合上。
「文瑾,我們走。」顏采不再多話,冷哼一聲,拉過文瑾的手朝餐廳門口走去,臨在大門前,她彷彿還覺得不解氣,又轉身對著那個正同自己老婆費力解釋著的男人,狠狠豎起了中指。
門口迎賓的一排侍應生眼珠子都掉在了地上。
「你居然真把那句話對他說出來了。」站在樓底下,文瑾舌頭都打了結。
顏采道:「難道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這種人就不該跟她客氣,本來我還預留了一句台詞『你爸當初怎麼沒把你射在牆上』,不過這句話對長輩實在太不敬了,我說不出口,就給他留點面子。」
「你這面子可留得真到位。」文瑾抹了抹前額上的細汗:「說實話剛才我真怕你和林子捷打起來,冷汗都出了一身。」
「既然這樣就快點回去,洗個澡然後讓你老公幫你鬆鬆筋骨,我幫你攔車。」顏采對路上的車流伸出手。
「別。」文瑾把她的手扯回來:「你忘了,你家裡那個小朋友怎麼辦?」
顏采這才想到還有件大事沒處理,沮喪地垂下肩膀,搖頭道:「還能怎麼辦,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只能這麼兜著,我也不多想了,好歹是我主動的,也不能去怪人家。」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樂觀,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文瑾壓著聲音在她耳邊道:「現在的人內心可陰暗著呢,少不了拿這來說事的,前幾年那些鬧得滿天飛的艷照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勸你啊,還是留個心眼。」
顏采心裡咯登一下:「不會吧,喬宇川他應該不是那種人。」
「我也沒說他一定是,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謹慎一點總沒錯,其實打從我知道你讓一個剛認識的男人搬到你家的時候,就覺得這種事遲早會發生,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望著文瑾一本正經的臉,顏采只覺得淅淅瀝瀝的冷汗從背心浸出來。
喬宇川他,真的會是那種人嗎。
半小時後,她回到家,晚上八點鐘,本該是個萬家燈火的時段,屋子裡卻黑漆漆一片。
她摸著牆將燈打開,見到客廳裡的情形,不禁讓她瞳孔一縮。
喬宇川一身衣服整整齊齊,趴在客廳的茶几上,似乎是睡著了,身邊放著他的行李箱和吉他,顏采順勢朝他的房間看過去,果然,房間裡邊收拾得乾乾淨淨。
或許是燈光太刺眼,喬宇川身子動了動,抬起了頭。
「你醒了?」顏采乾巴巴問了一句,指著那個行李箱:「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搬走?」
喬宇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盯著顏采看了半晌,忽然從沙發上起身,就這麼呈九十度彎腰下去鞠了一躬,用沙啞的聲音道:「真的非常對不起。」
顏采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了好大一跳,往後退了兩步:「你你你,你這是在幹什麼?」
喬宇川直起腰,緊緊抿著嘴唇,說道:「顏小姐,我知道現在道歉大概已經沒用了,如果你要報警的話,我一定會配合警方調查的。」
縱使顏采在進門前已經想過了面對喬宇川的種種可能,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眼前這樣的事,看喬宇川的意思,他居然打算就這麼直接扛下來。
這個喬宇川,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你先坐下,坐下慢慢說。」顏采咳了兩聲,看著喬宇川身邊的行禮道:「你都不事先問問我,就打著包準備走人了,你是真心想要把這件事兜著呢,還是存心想藉故賴賬遠走高飛?」
喬宇川臉色有些焦急:「不是的,你別誤會,錯是我犯下的,我就一定會承擔,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天,就是想等著你回來向你道歉,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哦,既然你要向我道歉,那在自己決定這些事情之前,是不是也要問問我的看法?」
喬宇川點頭。
顏采指著那口箱子,又指了指喬宇川的房間:「那好,我的意思就是提著你的箱子,回房間去,東西該放回原位就放回原位,不許搬走,也沒人逼你搬走。」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聽好了喬宇川,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意外,你懂什麼是意外嗎,意外就是並非人為操控而偶然發生的事件,作為當事人之一,連我都不覺得有什麼,你這樣難道不會覺得自己太做作了嗎?」
「可我不覺得那是意外。」喬宇川低頭靜靜說著:「顏小姐你或許能覺得這沒什麼,但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這樣的事情能出現一次,就一定能出現第二次,第三次,更何況它對你的傷害……」
說到這裡,喬宇川噤了聲,似乎是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說。
顏采臉色也有些發紅,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努力把各種關係理順,用一種心平氣和的語氣道:「我已經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意外,我們雙方都不是有意為之,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現在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我們把它忘掉,徹底當做沒發生過。」
喬宇川安靜了一會,才澀然道:「忘掉?」
「沒錯,如果我說,我完全可以當昨天晚上沒有發生過任何事,那你是不是也能跟我說同樣的話,既然是意外,讓它過去就好了,然後明天早上起來,我們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一切恢復原樣,一切照舊,OK?」
「可是……」
「你不要再可是了,如果你覺得昨天晚上吃虧的人是你,你要繼續再糾結這個問題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說完,顏采聳了聳肩,抱起手坐到喬宇川對面的沙發上,不再多言,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喬宇川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捏緊又鬆開,下顎繃得緊緊的:「這對你不公平。」
顏采這瞬間連想哭的心思都有了,她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喬宇川是這麼認真這麼糾結的一個人呢。
「喬宇川,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是不是沒有一夜情的經歷?」
「啊?」
「你別告訴我,你長這麼大唯一相處過的女人,只有孟穎一個吧?」
喬宇川表情相當掙扎,他竟然通紅著臉將頭點了點。
那個動作讓顏采如遭雷擊一般愣在了原地,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經受了一通聖潔的洗禮,同喬宇川比起來,顏采從小到大那些驚濤駭浪的經歷都可以給自己貼上一個禽獸不如的標籤。
「我怎麼覺得,真正佔了便宜的人還是我。」顏采喃喃說了一句。片刻之後,她甩了甩腦袋,道:「你現在是不是很自責?」
喬宇川又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以後你就把自責的這份心演化到做家務上,不就等於補償了我嗎?」顏采一拍手,當機立斷也不給喬宇川說話的機會:「事情就這麼定了,你現在去吧東西收好,然後準備晚飯,我今天生了一晚上的氣,現在餓得不得了。」
喬宇川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看著顏采堅定的眼神,他終於不再多言,起身朝廚房了兩步,又回頭道:「我記得你說今天要開會不回來吃晚飯。」
「會沒開成,我現在餓了,做飯。」
「哦。」
喬宇川的身子頓了頓,在將頭轉過去之前,他多看了顏采一眼。
顏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那道眼神裡,她好像看見了一絲落寞。
不過也僅僅是一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