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成名曲線(2)

顏采將碗碟收拾乾淨,堆進洗碗機,自己洗了個澡,換了身寬鬆的衣服,又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電視,喬宇川才從樓下上來,用一種不太好的表情,然後他匆匆洗漱,一句話也沒說,直接進了房間。

顏采唯恐顏太太又說了什麼不堪入耳的話,想找喬宇川問問情況,她猶豫了一會,起身過去準備敲門,剛抬起手,房門卻自己打開了。

喬宇川垂下頭來看他,片刻之後,他側開身子:「你進來吧。」

顏采尷尬地將手放下,走到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夢露蹲在不遠處的燈罩上,烏黑光亮的大眼睛掃了她一眼,又打了個哈欠,重新將身子團成一團。

「喬宇川,關於我媽的事……」

「聽聽我的新歌怎麼樣。」

喬宇川抱著吉他坐在床沿試音調弦,對顏采的話豪不在意。

顏采眉頭微皺:「新歌?」

「我的第一首個人單曲馬上就要開始製作了。」他微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歌手,總得有獨當一面的時候。」

「很好啊。」顏采道:「你自己寫的嗎?」

「剛才完成的。」他看了顏采一眼:「本來想從以前寫的歌裡挑出最滿意的一首,不過剛才在樓下突然來了靈感,寫完以後我覺得,就是它了。」

「你呆在樓下那麼久原來是在寫歌?」顏采頓時哭笑不得。

喬宇川只是笑笑,撥弦開始清唱。

「星期二天氣晴/窗外的街道依舊喧鬧/麵包店老闆擦乾淨櫥窗/雜貨小販推著車唱著歌/賣花的女孩在街角跳舞/我在練了一天的琴/洗乾淨所有的盤子/夜幕降臨萬家燈火/手機裡沒有你的訊息/留聲機裡音符交錯/有沒有一段旋律/能帶我到天長地久/……」

顏采是第一次聽到一首這麼長的歌,不知為何,這讓她想起了那首學生時代背誦的那首《孔雀東南飛》,已經從歌上升到了說書的層面,而且都是一個糾結的愛情故事。

這首歌的名字叫做《天長地久》,喬宇川親口所說,歌詞情境描繪的是一對戀人在分手後的第一天,男孩的悲傷與不捨,以及對天長地久愛情的奢望。

「你確定他們會用這首歌?」顏采並不是想打擊喬宇川的積極性,不過在當今市場的需求方面,她自問還是比喬宇川要瞭解:「現在最吃香的是舞曲之類的節奏曲風,舒緩情歌已經不受歡迎很久了。」

「當初寰宇跟我簽約的時候,可是允諾過要給我寬鬆的創作環境。」喬宇川露出微笑:「我會再將它完善一下,但是我相信,任何人只要用心聆聽,是不會不喜歡這首歌的。」

「那OK,希望你能成功說服諸葛亮亮,雖然我個人是不覺得他會用你第一首打市場的個人單曲來冒險。」顏采看了一眼時間:「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說完她徑直朝外走,喬宇川一直看著她,直到她退出房間,關上門。

「事情就是這樣,那個臭丫頭以為自己悄悄把孩子流了我們不知道,偏偏我已經掌握消息很久了,只是這些年一直假裝不知道而已。我女兒其實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堅強,我希望,真的希望,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她的話,請好好待她。」顏太太臨走之前的一番話依舊在他腦子裡打著轉,他抱著後腦躺下身,盯著天花板半圓形的燈罩,嘴唇微動,不自覺將自己的回答又重複了一遍:「您放心,我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的。」

至於顏采,則望著眼前緊緊關閉的房門,凌亂得好半天都沒回神。

她怎麼什麼事情都還沒來得及問就這麼傻乎乎的出來了?

****

唱片圈有一則被廣大歌手默認的三專詛咒理論,全稱為「第三張專輯的詛咒」,經過多年的經驗累積,許多人發現任何歌手的成與敗會很明顯地反映在第三張專輯的成績上。一個歌手,就算之前一二張專輯的銷量再好,成績再突出,一旦他的第三張專輯反響平淡,那麼估計他的演藝生涯就要這麼一直平淡下去了,並且永無出頭之日。

對於這個三專詛咒,知名製作人諸葛亮亮卻持有不同的見解,在他看來,所謂三張專輯見成敗,不過是唱片公司為了雪藏某個不服管理歌手的借口,在專輯的製作方面大放水,質量上不去成績自然慘淡。究其原因還是一個歌手如果前兩張專輯走紅,大多會恃寵生嬌,以歌迷反制唱片公司,各公司的老闆又不是傻子,等著成名的新星一抓一大把,捧誰都賺錢,對於只出過兩張專輯的歌手,換人不過頭點地那麼簡單。

所以比起很多歌手去重視號稱逆轉命運的第三張專輯,諸葛亮亮更為看重第一支單曲,那畢竟是一個歌手打入這個平台的第一張臉,臉放好了,後面再持續發力,穩紮穩打,才是最靠譜的成名方法。

喬宇川還沒有正式的個人單曲就如此走紅,除了他本身條件夠優秀外,大部分還是人為,例如在顏采的力薦下拍攝巧克力廣告,再例如經由諸葛亮亮的賞識與天王顧琛合作。踩在巨人的肩膀上讓他很輕易便累積了龐大的人氣,當然也招來了不少非議,很多人都認為喬宇川走紅是沾了顧琛的光,他的名氣名不副實。

諸葛亮亮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歌手被別人說「名不副實」,因此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視喬宇川的第一首個人單曲,無論如何也要將「名不副實」變為「實至名歸」。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則,《天長地久》遭到一通狠批。

「這事情就像拍電影,導演想要拍攝一部史詩級大片,偏偏編劇交給他一個文藝故事片的劇本,如果你是導演,你會怎麼想。」

「如果我是導演,我會想怎麼樣才能把一個文藝故事片拍出史詩級大片的感覺。」

「得了吧,如果你是導演,我打包票你一定只會拍那種穩賺不賠的惡俗商業片,無論如何,只要鈔票進到口袋裡就好。」

「看來你很瞭解我啊,沒錯,我可不是藝術家,而是正統的生意人。」

顏采和蔣英崎說到這裡,不禁相視而笑。

他們在一個新銳電影導演的個人派對上再次相遇,這次倒是顏采先發現的他,他們像老朋友一樣熟絡地聊天,三兩句之後便聊到了喬宇川身上,顏采當然沒有忘記諸葛亮亮將那首《天長地久》批鬥得體無完膚的事情。

蔣英崎端著酒杯說:「我希望這沒有打擊到喬宇川的積極性,他給我的印象是個很求上進的藝人。」

「他的上進也只在自己認為對的路上,現在正為了那首歌跟諸葛亮亮僵著呢。」顏采擺擺手。

蔣英崎的目光落在顏采手指上,那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很奇怪。」他說:「你怎麼沒戴著那枚戒指?」

顏采立刻意識到他在指那枚「蝴蝶效應」,她將五指張開,右手中指上只有一枚自己成年時顏太太送的白金素戒,道:「因為我覺得把那個戒指戴在手上是在對天底下所有的搶劫犯說,人傻錢多,速來。」

蔣英崎輕笑道:「你是故意的。」

「本來就是。」顏采隱晦地翻了一記白眼。

「這樣的話,如果你想要,我不介意再送你一枚款式含蓄一點的。」他頓了頓:「可惜那種款式襯托不出你張揚性格的美感。」

「Excuse me?」顏采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不同的首飾適合不同的女人。」他說:「就拿珍珠項鏈來說,珍珠綴項鏈適合年輕女孩,珍珠串項鏈戴在年長的女人脖子上卻更能展現風采,鑽戒也是一樣,粉鑽,黑鑽,藍鑽,半克拉,一克拉,兩克拉,每一款都有適合它的主人,而那枚蝴蝶效應,上面寫了你顏采的名字。」

顏采盯著喬宇川的臉看了一會,這個英俊的男人滿臉認真,不似在開玩笑。

她問:「你討別的女人歡心時也會說一樣的話嗎?」

他反問:「我看起來就這麼像個花花公子?」

顏采實誠道:「像。」

蔣英崎露出一瞬間錯愕的表情,然後俯下身子:「真不知道你竟然對我抱著這樣的想法,不過老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顏小姐如果不反對的話,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自證清白?」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古龍水味道,像是混合著檸檬草與茶樹的清香,顏采聞過許多男人的古龍水,他們大多很濃烈,或許男人們喜歡依靠那些濃烈厚重厚重又高級的味道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但蔣英崎這款,明顯是另類。

她吸吸鼻子,繞開話題:「介意我問下你的香水牌子嗎。」

蔣英崎道:「我不知道你還對男士香水感興趣。」

顏采只是笑,她當然不能說這是幫喬宇川問的,不然在另一個男人聽起來難免會多出一些其他的想法。喬宇川不用香水,身上永遠都是一股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顏采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只是如果要出席正式場合,香水是基本的禮貌。

她真是為他操心太多事了。

「Cerulean,丹麥一個手工香水品牌,一瓶十歐元左右,國內無專櫃,需不需要我把他們經銷商的電話一併告訴你?」

「我覺得我回去後該給《第一爆料》之類的八卦雜誌記者打個電話,告訴給他們蔣家大公子不光開著平價車,用的還是平價香水,我想他們的編輯一定很有興趣在勤儉節約與家庭理財方面對你做一個深層次的專訪。」顏采遞出去隨身攜帶的記事本,順便打趣一句。

蔣英崎接過本子,流利地寫下一串數字,再抬起頭來時,他忽然說:「我覺得你不用等到回去再打電話了,現在回過頭,他們就在你身後。」

顏采不明所以地轉身,果然在派對會場的門口正有大量記者蜂擁而至,一個衣著時髦,身材高挑的女人被簇擁圍在中間,正浩浩蕩蕩往會場內擠。

賓客們都陸陸續續發現了門口的異樣,侍者已經在用對講機呼叫保安,蔣英崎護著顏采隨人流退到大廳邊上。

「這下有好戲看了。」他聲音沉穩中透著戲謔:「不如我們來猜猜明天的頭版頭條會怎麼寫,如何?」

顏采卻盯著那個黑超遮面的高挑美女半天說不出話。

孟穎?他來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