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成名曲線(3)

幾個月前,孟穎這位新生代偶像一夜之間從娛樂圈銷聲匿跡引發了多方媒體猜測,說她得罪了公司老闆被雪藏的有,說她閃電嫁人移居國外的也有,無論如何,記者們猜得沸沸揚揚,能探聽到內幕情況的人卻少得可憐。

自從給了孟穎十萬塊當封口費之後,顏采也多少留意了這個女人的消息,在她看來,得罪了齊正東,就算對方在最後一刻心軟沒有趕盡殺絕,識相的也該慢慢淡出這個圈子,安心做個平凡人。孟穎也的確許久沒有在公眾場合露面,只是如今她這樣高調地帶著一幫記者突然現身,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孟穎走到會場正中心,摘掉墨鏡,對著人群大叫一聲:「原野你給我出來!」

原野是這場私人派對的發起人。

顏采心裡立刻竄出個念頭。當初莫小妍告訴他孟穎之所以會被齊正東甩掉,是因為和一個導演在酒店裡亂搞被他抓包,難道那個和孟穎亂搞的導演,就是原野?

在孟穎咆哮的方向,人群正緩緩分開,露出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男人長相俊秀,有幾分木村拓哉的味道。這人便是原野,目前一堆新晉導演中較為引人注目的一位,當然他的引人注目並不只在長相方面,從出身到作品都可圈可點。師從國際名導馮靖倫,執導的第一部影片《禁斷蘋果》就以黑馬之姿衝入金棕櫚獎獲得最佳電影提名,雖然最後並未斬獲大獎,但以新人之姿躋身這樣的國際頒獎典禮,對影壇本身就是一大轟動。

「原野,你為什麼要騙我!」孟穎完全不顧形象,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吼道:「我在拉斯維加斯等了你三個月,你當初說會來跟我結婚的,結果呢,你居然發來一封Email來說要跟我分手?」

顏采的眉毛跳了跳。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原野鎮定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我要是沒記錯,孟小姐你今天並不是我邀請的客人,請你出去。」

「喲,這回翻臉不認人了?當初在床上的時候不停叫著爽的可是你啊,在坐的諸位又有誰知道這位表面上翩翩君子的原大導演其實是個整天慾求不滿沒女人就不行的禽獸?」孟穎聲音尖利地拔高了一個八度,對著原野驟然變黑的臉色,她高聲道:「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怕齊正東,你怕他把那些照片公佈出去讓你名聲掃地,才假意說要跟我結婚,把我騙出國,自己像沒事一樣繼續在國內發展事業,我告訴你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事情!」孟穎把手伸進提包裡,拿出一個大信封,高舉過頭頂:「原野我這輩子是第一次碰到你這麼懦弱無能的男人,既然你不敢有擔當,那我們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我在這行混不下去,你也別想好過!」

她用力將那信奉撕開,大量的照片雪片一樣撒在地上,周圍一圈記者頓時騷動起來,衝到孟穎腳邊開始搶奪那些照片。

爭奪間一張照片飄到顏采腳下,她拿起來,頓時臉色微紅,照片上孟穎與原野赤身裸-體地交疊在一起,拍照的部位正是二人胯-下私-處的特寫,原野那男性的巨大特徵深深地進入孟穎體內,兩人都面紅耳赤,甚至還對著鏡頭微笑。

「喂,把那張照片給我!」一個滿臉橫肉的記者突然從斜面衝過來想搶下顏采手上的照片,顏采猝不及防被撞得身子一歪,照片被奪走的同時,腳下也踉蹌一步,失去重心朝後倒去,但是她沒有摔在地上,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托住了她。

「這些記者都瘋了。」蔣英崎二話不說將顏采抱起來,迅速離開人群中心走到相對空曠的角落,才將人放下,問道:「你怎麼樣?」

「腳好像扭到了。」顏采動動腳腕,疼得直抽氣,原本白皙的腳裸已經淺淺紅了一圈。

「先從這裡出去再說吧。」蔣英崎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車開出來,這時一群保安從門外衝進會場,開始暴力分開亂成一團的記者,蔣英崎趁著這個間隙,再度抱著顏采三兩步跑出了宴會廳。

派對舉辦的地方並非市區,而是城郊的一家高檔會所,路邊沒有什麼人,助理已經打開車門等在那裡,二人躋身上車,顏采報出自己家的地址,臉色白得像紙。

「能忍嗎。」蔣英崎看了一眼顏采浮腫的腳裸:「要不要改道去醫院。」

「這個時候醫院門診都下班了吧,為了個小扭傷去掛急診也太小題大作。」顏采坐直身子:「我沒事,估計明天就好了。」

蔣英崎將信將疑,卻沒再多說。車子一直將顏采送到小區門口,顏採下了車,蔣英崎落下車窗看他,又問一句:「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顏采直挺挺站著,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去醫院了,這不一點事都沒有嗎,沒事你先走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那有空再聯絡。」蔣英崎回頭,車窗再度升起,顏采直到見著車尾燈消失在街道轉交,才表情一歪,一邊抽氣一邊跌跌撞撞跳到不遠處的石凳旁坐下。

沒事?沒事才有鬼了。

顏采從來沒有任何一刻能像現在這麼深刻地認識到,穿著高跟鞋扭到腳應該被列入十大酷刑之一,從剛才開始,她就覺得自己的腳腕痛得像要斷掉一樣,那種痛感彷彿是有人拿著把螺絲刀在不停敲打她脆弱的骨頭,可鑒於蔣英崎在一旁看著,她不好露出太扭曲的表情以破壞形象,只得故作從容一直Hold在那裡,但是她敢保證,只要蔣英崎再多呆一分鐘,她的表情就要穿幫。

休息了一會,她嘗試想要再度站起來,動作進行到一半就不得不宣告失敗,只能掏出手機撥通了喬宇川的號碼,可才響了一聲,她就想到了什麼,又將電話掛斷。

喬宇川的作息時間十分規律,這個時間點肯定已經睡了,貿然把他叫起來不大好,還不如自己忍著一點,只要能撐到電梯裡就已經成功大半。

顏采深吸一口氣,打算再為衝刺做努力,電話卻滴溜溜響起。

她一看屏幕,喬宇川三個字跳得十分歡快。糾結了一會,她接起,用帶著歉意的聲音說:「吵醒你了嗎。」

「我在練琴。」喬宇川的答案出乎顏采預料,他問:「有事嗎?」

顏采把目前的狀況簡短地在電話裡一說,還著重強調了不是什麼大事,她自己能上去,喬宇川繼續去練他的琴就好,但是他話來沒說完,就被對方強勢打斷:「你現在在哪?」

那是一種完全不容敷衍的詢問語氣。

顏采張張嘴,半天沒發出一個音,電話裡又說:「我看見你了,坐著別動,我現在下去。」

她抬起頭朝自家窗口看過去,那裡的窗簾果然還在微微晃動。

顏采放下電話,莫名覺得有些安心,喬宇川下來得非常快,幾乎只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他就已經出現在了她面前。

「讓我看看傷得怎麼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蹲□,將顏采的高跟鞋脫下來,托著她的腳踝藉著路燈的光細細打量,顏采腳踝很疼,腳心卻發涼,男子手掌上的溫熱接觸到她的皮膚,不禁讓她打了個冷戰。

喬宇川迅速查看完了傷勢,又背過身去,對顏采說:「先上樓吧。」

顏采愣愣地看著眼前寬闊的背,說:「你要背我?」

「不然呢,都這幅摸樣了,你還想自己走上去?」喬宇川側過臉,是一種不解的表情。

顏采其實想說身上這件晚禮服並不適合用背的姿勢,但她卻沒有再開口,小心翼翼趴上他的背,喬宇川雙手回扣,巧妙地避開了令人尷尬的地方,穩穩托住顏采的大腿。

他腰彎得很低,是要盡可能讓顏采趴得舒服,距離實在太近,顏采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他的耳廓和脖頸,喬宇川身段很好,脖子與肩膀的黃金比例很自然已是不爭的事實,但顏采還是頭一次注意到喬宇川的耳垂比平常人要大一些,還挺圓潤可愛,與他偏向硬朗的長相不怎麼相符。

「你很適合戴耳釘。」顏采忽然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

喬宇川卻道:「我不喜歡那東西,男人戴耳飾總給我一種痞子的感覺。」

顏采啞然失笑:「看不出來你還挺正派。」

進屋後,喬宇川將顏采放到沙發上,自己則進了廚房,顏采聽見廚房裡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等喬宇川再出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團用厚紗布包裹著的冰塊。

「你的腳腕得冰敷。」他簡單說著,人蹲在沙發邊上,托起顏采的腳,輕輕將那包著冰塊的紗布貼上紅腫的部位。沁涼的感覺讓顏采彷彿被電流穿過般渾身一震,但腳腕腫脹刺痛的感覺也立刻消下去不少。

「差不多行了吧。」片刻之後,感覺已經沒了痛感,顏采擺擺手:「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不是什麼大毛病,明天就能好。」

「這種話你騙騙不懂的人還行,別忘了我之前可是籃球隊的。」喬宇川望了她一眼,眼神意外地堅定,同樣的眼神顏采只在談論單曲與唱片時才在喬宇川身上見到過,他說:「人扭傷之後如果不採取冰敷之類的應急措施,拉傷的肌肉和肌腱還會不斷後續擴大化,到了後期你這隻腳就會越腫越大,想等它自然好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這些事你倒是很專業。」顏采乾笑一聲:「那還要敷多久?」

「每隔一小時冰敷十五分鐘,五小時後改為冷熱交替。」喬宇川頭也沒抬地淡淡應著。

「你說什麼?」顏采覺得自己聽錯了。

「我說,每隔一小時冰敷十五分鐘,五小時後改為冷熱交替。」喬宇川重複一遍,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其他的事都可以聽你的,但是這件事一定要聽我的,如果你想只請假一天就去上班而不想把假期順延一個星期的話。」

「這麼嚴重,你在開玩笑吧,這只是普通的小扭傷而已!」顏采覺得這實在是太誇張了:「也就是說,你要這麼捧著我的腳好幾個小時?」

喬宇川的神情有輕微錯愕,他抿了抿嘴角,垂下眼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就給附近的醫院打電話,請個急診醫生來。」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嫌棄你。」顏采覺得這個話題越說越亂,喬宇川低著頭她看不見表情,但是她多半能猜出剛才自己的口無遮攔搞不好有些傷人了:「我的意思是,這麼晚了,再繼續折騰下去不是天都該亮了,影響你休息啊。」

「無所謂。」喬宇川輕描淡寫的三個字把顏采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

她靠在那裡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辦法將自己真實的感覺說出口,那畢竟太丟臉了,她能說其實真正的原因是被喬宇川一整個晚上捧著腳她會覺得臉紅害羞不好意思嗎?都不用說,她只是想想都覺得自己有要從沙發上躺著變成滾到沙發底下去躲著的衝動。

二人沒再說話,時間以蝸牛般的速度好不容易挨過了十五分鐘,趁著喬宇川放開他的腳去廚房裡換冰塊,顏采迅速抄起身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機,新聞主播高亢的嗓音迴盪在房間裡,總算將之前沉默又壓抑的氛圍一掃而光。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顏采會覺得午夜檔的新聞重播和電視購物頻道也能如此好看,她努力讓自己看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似乎完全忽略掉了自己的腳還被一個男人捧在掌心裡的事實,至於她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她自己也忘了,只知道醒來時,天只濛濛亮,掛鐘裡時針停在六的位置,電視上還是那個女主播,只是換了一套衣服,重播新聞變成了早間新聞,她身上蓋著一條薄毯,沙發邊的茶几上還有個男人的背影趴在那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