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和衛昶道了別,衛昭直奔書房。

果然,衛昉就在書房裡坐著,對著瑟爹的畫像撫琴低唱。

衛昀在一旁劈裡啪啦地打著算盤,算廚房的賬目。

衛昭直奔上前按住琴弦,對衛昉道:「大姐!現在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說!」

被打斷的衛昉很不高興地一把推開衛昭的手:「有事也得等我彈完了再說!煞風景!」

衛昭又攔她一攔,問到:「那你可聽過宋畔這個人?」

衛昉斜長的丹鳳眼飛了個白眼給衛昭,清冷道:「我可不認識什麼宋畔,我就認識一個宋玉。」

說著,衛昉撥弄兩下琴弦,念起宋玉的《九辯》來——

「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衛昭嘴角抽搐一下,耐著性子聽衛昉抒發了一把情懷,這才給她說宋畔是何人:「宋畔是老爺名下的一個學生,大哥說他的學問很好。」

聽衛昭這樣說,衛昉還是面無表情,可是一旁的衛昀卻停下了撥算盤的手,好奇地轉頭過來問:「長得怎麼樣?」

衛昭噎了噎,有些喪氣:「這個倒是沒見過……」

「那是什麼出身?」

衛昀又問。

衛昭繼續喪氣:「唔……這個也不知道。」

「哦……」

衛昀興致缺缺地扭回去繼續撥算盤。

衛昉扁扁嘴,問:「你幹嘛突然說起這個人?」

衛昭想了想,覺得衛昉遲早也是要知道這件事的,便和她一股腦兒全說了:「夫人說了,要將你許給他。三天後的元宵節,讓你和他見一見。」

衛昉眉攏春山,不語。

衛昭取出那宋畔送的信,鎮重其事地雙手遞予衛昉:「這是那宋畔託大哥轉交給你的。」

衛昉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接過來了。

衛昭大功告成,長舒一口氣:「大姐你趕緊看吧。要是有什麼要回給這個宋畔的就趕緊寫,咱們讓大哥明兒給他帶去。」

誰知道衛昭話音才落,衛昉就轉身把那信扔火盆子裡去了。

火盆子裡的火燒得旺,一個火舌卷上來,那信就燒成了灰碳。

衛昭始料不及,目瞪口呆。

衛昉不做任何解釋,纖纖玉指掃過古琴,琴聲鏗鏘。

珠玉之聲中,衛昉低聲唱到——

「憭慄兮,若在遠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衛昭心底的囧囧有神,化作無邊無際的……無語。

大姐,你……好樣的!

————

在衛昭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元宵節翩然而至。

一大早的衛昭就爬了起來。

她每日的事情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起得早也是想早點幹完了能早點出門。

自顧不暇的衛昭沒時間去偷看衛昉和宋畔的相親情況,只在午後休息的時候聽衛昀八卦了一耳朵。

衛昀口中的宋公子斯文儒雅,舉手投足一派清冷,活脫脫一個男版的衛昉。

一開始呢衛昉還因為宋畔私相授受的事對他擺臉色呢,可宋畔才獻上兩首詩,衛昉立馬就另眼相看了。

再深入聊聊……得,現在已經約好了晚上一塊兒去看花燈了。

衛昭聽衛昀這樣說,忍不住笑出了聲:「那敢情好。大姐這壺可真找得著合身的壺蓋了。」

衛昀感嘆了聲,有些不滿意道:「就是這宋公子,瞧著家底不夠豐厚。那一身袍子看著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了,袖口都磨毛了。」

「窮倒是不怕,就怕沒有本事沒有上進心。」衛昭看得很開,順帶還開導衛昀一下,「你想想當年咱們家老爺夫人。夫人可不就是在老爺還是一個秀才的時候勇身下嫁了?現在如何?老爺當上了相爺,大家都誇夫人有一雙紅拂的眼,慧眼識英雄呢。」

衛昀瞥了衛昭一眼:「得得得,就你道理多。」

衛昭笑笑,又埋頭去整理衛昶婚禮的賓客名單。

姐妹倆在書房各乾各事,又過了一個下午。

晚飯時候,衛夫人留了宋畔下來,說是一同吃飯。

有外男在,三位小姐自是不好作陪,便隔了屏風另開一桌。

衛昭透過屏風看了看外頭那位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的宋畔,回頭便打趣衛昉:「宋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衛昉一臉酡紅,跟喝醉了酒似的,可倒是大大方方地受了衛昭這一聲誇:「外貌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才學好。」

「嘖嘖嘖。」衛昭連聲起哄,羞她,「當初是誰對瑟爹愛得死去活來的,說非他不嫁的?」

衛昉坦然道:「紅顏易老,唯文思長存。」

衛昭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要真這麼覺得,我回去幫你把那些畫都燒了。」

衛昭這麼一激,衛昉馬上現了原形:「你敢!你要是燒了我就菜刀砍了你的手!」

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衛昀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大姐這一個月的雞沒白殺,昭兒你皮也緊著些。」

衛昀這話一說出口,衛昉和衛昭兩個對視一眼,笑倒在一塊兒。

屏風外傳來衛夫人的聲音:「有客在,你們給我老實些!」

被衛夫人這樣呵斥了一句,三個衛小姐連忙噤聲。

壓低了聲音,衛昭道:「反正外頭是未來姐夫,夫人何必這般認真?」

衛昀笑了笑,望著衛昉道:「興許是怕我們嚇到了宋公子,不敢娶大姐了罷?」

衛昉紅著臉,對著她兩個地喝了一聲——

「衛昀衛昭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

用過了晚飯,三個衛小姐各自回屋更衣準備出門。

衛昭頭一個換好出來,才走到院門口,就看到表哥吳以方站在廊上。

見到吳以方,衛昭臉上的笑淡了下去:「表哥。」

吳以方對著衛昭一揖,道:「今兒元宵節,我來接妹妹一同出去看燈。」

衛昭抿了抿下脣,想拒絕他,可是又無從開口。

說什麼?

難道說我約了別人,你就別一塊兒去了?

衛昭正為難著,衛昀和衛昉一前一後地來了。

兩人都各自和吳以方見了禮,衛昀還嘴貧了一句:「大姐有宋公子陪著,昭兒有表哥陪著……哎,我也就只能勾著二哥的手了。」

說曹操曹操到。

就在這當口,衛旭從迴廊上繞過來:「怎麼,二妹嫌棄我這個哥哥了?」

宋畔與他並肩而來。

衛昭趕緊上前去先勾了衛旭的手,抬頭問他:「大哥呢?」

衛旭憐愛地刮了一下衛昭的鼻梁,答:「大哥去接翰林小姐了。」

大周朝規矩鬆,尋常定了親的男女私下都可以見面的。

更何況今天還是全民同樂的元宵節。

衛昭突然有些羡慕起自家大哥來。

衛旭又和吳以方打了個招呼,看看人都到齊了,便招呼著大家一塊兒出門去。

正巧這時候門房來報,謝小姐和越四小姐已經在門外候著了,請三小姐移步。

衛昭正想和大傢伙道別,就被二哥搶先開口道:「既然來了,那就一起罷。人多才熱鬧呢。」

衛昭被他這句話堵了回去,想了想,才說:「這也得問過人家謝小姐越小姐同不同意……」

衛旭十分坦蕩:「那就出去問唄~!」

————

衛家一行人出了門,就在相府門口碰到了越四一行人。

衛昭打起馬車簾子,看到越四正從馬車裡探頭往外看,她的馬車裡還坐著謝婉。

越家的馬車邊上還有兩位騎馬的少年。

一個是越慎言,另外一個衛昭卻不認得。

見到生人,五位少年各自翻身下馬,抱拳見禮。

聽著他們五個報了名號又論了齒序,衛昭不由得注意起其中那陌生的少年來。

這少年名叫海今,今年十歲……

衛昭搜腸刮肚半響,也沒想起來京中海家有什麼嫡系子弟叫這個名字的……

大概是海家的遠房親戚吧。

衛昭琢磨著,越想越覺得像。

衛昭有注意的人,越慎言也有注意的人。

在衛家一行人出來時,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彎著腰,陪著馬車裡的衛昭說話的少年。

公子溫潤如玉,小姐嬌柔勝花。

這場景落在越慎言眼中,怎麼看心裡頭怎麼不舒服。

雙方互報姓名後,越慎言想起來了。

吳以方,京中首富吳長青的嫡長子。

衛昭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