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衛相賦閒在家,無聊至極。

每日早起看過書寫過兩筆朝史,衛相就開始背著手在家裡閒逛。

逛到衛昶的院子裡,衛相看過種在圍墻邊上的竹子,連連搖頭:「荒唐荒唐!這麼粗的竹子,風骨何在?!砍了砍了,換成瘦竹!」

接著,逛到衛旭的院子裡。

看到墻角梅樹狂放地生長,衛相又不爽了:「這些樹神形具散,你們二少爺是怎麼搞的?!都不讓人剪枝嗎?!」

說著衛相讓人拿來了剪子,親自上陣修剪。

這兒樹枝太長咔擦一聲剪了,那兒樹枝太低咔擦一聲又剪了。

花了大半個時辰,衛相終於將所有的梅樹都剪成了禿子。

衛相對最後的成品大失所望,一把將剪子擲在地上,長袖一揮,命人道:「這幾株樹都不成,拔了拔了!回頭讓你們夫人找幾株老梅來填上!」

就這樣把梅樹們的前途給定好了,衛相心滿意足地往院裡逛。

那十隻白鶴此時正在院子裡頭悠閒地曬太陽。

衛相一見,又礙眼了。

指著這一群鶴,衛相怒道:「你們都當雞養的嗎?!這麼肥,是準備過節的時候殺來吃嗎?!暴殄天物!!」

說完衛相命令下去——

以後不許往肥裡養這些鶴了!一個兩個的胖得像豬一樣,還怎麼仙風道骨?!

統統給他減肥!

衛旭的院子逛完了該衛昉了。

衛昉那兒衛相看不出不對,最後只能從梨樹上挑毛病:「這梨樹怎麼一副歪脖子模樣?!樹似人,不從小給它正形,日後定是要長歪!」

衛昉已經聽聞了衛昶衛旭院內慘狀,現在聽衛相這樣一說,怕他要砍樹,忙上前解釋:「老爺說過,天然之美乃是美之極致,故而我才放任這梨樹瘋長,是想它能成天然。」

衛昉拿了自己說過的話堵回來,衛相臉上有些掛不住。

清咳一聲,衛相轉頭對衛昉道:「萬事都得分兩面看待。若這梨樹天然長得好,我們自然是不用管的。可你看看它現在什麼樣子?當修剪!」

衛昉順著衛相的話,一臉受教地回答:「老爺所言極是,以後我一定會多注意些。」

「嗯……」

衛相這回滿意了,又扯著衛昉教育了一通,然後才出了她院子。

按著五兄妹齒序,衛相是該到衛昀的院子裡了。

花匠正在打理花圃裡的牡丹,見了衛相來,向他請了安。

在屋裡復習禮儀的衛昀聽到丫鬟稟報,趕緊出門來見。

衛相指著花圃裡那長得欣欣向榮的花苗,問衛昀:「這種的是什麼花?」

衛昀不敢欺瞞,老老實實回答了:「回老爺,是牡丹。」

「張揚!太過張揚!」衛相一拂袖,又怒了,「我們衛府一向低調,怎麼可以種這樣的花?!來人!」

衛相一喚人,就聽到自己三女兒衛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爺您怎麼在這兒?夫人找您找了老半天呢。」

衛相一聽,面上一喜,然後又忙收起喜色,板了臉,回頭問衛昭:「夫人找我有何事?」

衛昭先見了禮,然後回答:「夫人請您過去一同商量七日後大哥春試的事情。」

衛相十分含蓄地「嗯」了一聲,然後疾步如飛,走出了衛昀的院子。

見衛相終於消停了,衛昭和衛昀對視一眼,雙雙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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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相在衛昶院子鬧騰的時候,衛昭就得了消息。

她正費解著,下人又來稟報,說老爺折騰完二少爺院裡的梅樹,又要去折騰御賜的白鶴了。

衛昭一聽,不得了了,衛相這是要挨個兒將他們兄妹五個的住處輪上一遍啊!

於是乎衛昭趕緊去搬救兵。

好在趕在衛相處置衛昀的牡丹花前趕上了,要不然衛相再把衛昀這辛辛苦苦養了許久的牡丹花糟蹋完,也該到她衛昭那一菜地的菜遭殃了。

衛相這一天所為,讓衛昭見識到了,什麼叫做閒得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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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昶衛旭兩人從學堂回來,看到自己的院子面目全非,皆是一驚。

問了下人,知道是衛相的傑作之後,縱然再苦不堪言,也只能默默地將苦水往肚裡咽。

之後衛相又在家裡鬧騰了幾日,全是雞蛋裡挑骨頭。

衛夫人不厭其煩,乾脆給他提建議:「老爺您不是一直念叨著要回山西老家瞧瞧父親大人嗎?不如就趁著這時候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這話真是撞到衛相心坎上去了。

衛相掐指一算,衛昶三月初一春試,四月初一殿試,四月十六迎娶陳翰林小姐,前前後後一個半月,也正好夠他收拾行李回家去的,於是欣然接受了衛夫人的提議。

七日後,春試如期而至。

說起來衛家算是有兩人要下場。一個是大哥衛昶,另外一個是準姐夫宋畔。

可惜時運不濟,宋畔一進考場就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第二日就被人抬了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衛昭真是替衛昉心塞。

難怪當初衛昶同她說起宋畔這個人的時候,第一個說法就是才情好,但是運氣差點兒。

再想想上次春試宋畔因在交卷的時候碰翻了墨台,導致卷面污損失了資格的事,衛昭不由得扶額長嘆——

大哥,這哪是運氣差了一點兒啊,這差得有一個光年那麼長啊!

殿試的名單還沒出來,宋畔已經確知這次又名落孫山。

養好了身體,宋畔自覺無言面對江東父老,在信中和衛昉提到——

他這樣運背的人,實在不是衛昉的良配……好在衛昉還年輕,不若兩人解除婚約,讓她再尋其他良人。

衛昉一看信,氣得半死,寫了信臭罵了宋畔一頓還不夠,還讓人請他到衛府上,當面又罵了一頓。

看不起人!她衛昉是這樣嫌貧愛富的人嗎?!

痛罵過後,衛昉放了狠話——

要麼是你移情別戀有了新人,否則別想拿這些俗氣的理由來說分手!

目睹了全過程的衛昭驚呆了。

斯文人罵起人來果然就是不一樣啊,這一段一段的不帶一個髒字,還抑揚頓挫的。

好在她衛昭也受了些教育,文盲聽了只當是在作詩呢!

宋畔被衛昉罵得滿面通紅,最後是紅著眼睛離開衛相府的。

宋畔落榜,衛昉不以為意,衛昀倒是替她愁上了:「大姐,宋公子說了要解除婚約,你何不就順水推舟,分了得了?要不,又要再等四年……」

衛昉神色如常,只說:「不能共甘苦,如何同富貴?」

衛昀臉白了一白:「是我膚淺了。」

衛家大小姐不因為宋公子落榜而同意退婚一事又在民間傳開了。

關於誇獎的話衛昭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這回也是一樣。

衛昶考過了春試,又考完了殿試。

日後放了榜,衛昶中了探花,授翰林院編修。

這本來是件閤家歡喜的事,可是一聽到隔壁謝相家的公子謝延亭中了榜眼……

衛相當場就黑了臉,狠狠地罵了衛昶一句「不孝子」,甩手走了。

看到衛昶的笑一下子僵在臉上,衛夫人過來對大兒子道:「老爺這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明日便好了。你收拾收拾,也研究研究翰林院有些什麼人,日後好去赴任。」

送走了衛相衛昶父子倆,衛夫人望著衛昭,嘆了口氣:「這名次,可真是巧了。」

衛昭也覺得蹊蹺。

這一個第二一個第三,和當初謝相和衛相的名次是如出一轍,不得不讓衛昭暗中猜測皇上其中用意。

大概皇上是想謝家萬年老二衛家萬年老三?

衛昭默默地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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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昶考完試,衛家也該娶媳婦了。

四月十六,衛昶同翰林學士陳汝生的嫡長女陳馨成婚。

衛昭給大哥準備了這麼久的婚禮,這日正是驗收成果的時候,她不敢懈怠,神經緊繃著,忙得跟陀螺似的滴溜溜轉,連揭蓋頭的時候都沒能去湊熱鬧。

陳馨模樣兒好,性情溫柔,侍奉衛夫人十分上心,晨昏定省不敢有錯。

衛昶同她兩個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真真一如新房門上那一紙橫幅所說——

佳偶天成。

衛昶成家立業了,衛相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天天教育大兒子要好好做官,然後催促衛夫人整理行李,準備攜妻女回老家去探親。

衛昶又是新婚又是新官的,不好跟去;

衛昉同宋畔的婚期也定了下來,她要忙著給自己繡成親所用的被面枕面等物;

衛昀要入宮,有許許多多的規矩禮儀要學,也沒空。

最後,衛夫人點了衛旭衛昭兩兄妹,要她倆作陪,同回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