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衛夫人這次真的是氣炸了。

同衛相冷戰了半個月還不夠,衛夫人還寫了一封上萬字的家書給衛昭,無情地控訴衛相的無知無趣無理取鬧!

罵完到最後衛夫人估計是消氣了,十分理智地寫到——

最近也不知怎麼的,脾氣特別容易暴躁。本來還想著這日子沒法過了要不同你爹和離了算了,但想想你們,還是算了將就著過下去罷。

衛昭一看這句話不得了,老媽想和老爹離婚啊!

顧不上給衛夫人回信,衛昭先寫了一封給衛相,附上了這一頁信,還拿紅批重點圈了「和離」兩個字,然後十分委婉地同衛相說了一下——

咱們家夫人最近更年期啊,老爺您別老是皮癢去挑戰她的底線啊!

寫好信了封好口了讓人寄出去了,衛昭想想,覺得衛夫人給她寫這句話是別有用心。

不過再想想衛相那個性格,衛夫人親自說估計沒有殺傷力,衛夫人自己上來說搞不好夫妻倆就槓上了,這還是得衛昭出馬行迂迴戰術才行啊。

自家這點事都已經讓衛昭頭痛不已了,宮裡又來旨意,太后傳衛家三小姐五日後去大佛寺伴駕。

衛昀同陳馨都很羡慕衛昭的榮寵,只有衛昉能懂她心裡的苦。

「這樣的恩寵有什麼好的,言行都不自由,拘束死人了。」衛昉一邊兒繡著花,一邊兒對衛昭道,「昭兒要不你就稱病回絕罷。」

你以為我就想去嗎?

衛昭揉著發痛的太陽穴,說:「太后宣召,就算我是癱瘓了截肢了抬也要抬過去,哪還敢用這樣的理由欺君。」

這事衛昭不欲多提,轉去關心衛昉同宋畔:「宋大哥最近在忙些什麼?」

「禮部侍郎張大人慕他才學,請他到家裡做先生,教府上的小姐們讀書寫字。」

衛昉答道。

衛昭一聽,覺得不太妥當:「宋公子一個未婚男子,去教小姐們讀書……不太好吧?」

宋畔模樣長得好,學問又是上上,萬一小姐們芳心暗許了怎麼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衛昉笑著從針線籃子拿了一撮綠色的線,挑了兩根,開口道:「張家的小姐最大的才五歲,哪裡知道這些事?昭兒你擔心早了。」

看著衛昭臉色稍霽,衛昉又說:「他現在功不成名不就的,家裡又沒有買賣或是田地收入,能找個活幹也是好的,起碼能餬口。」

聽著宋畔不是個恃才傲物的人,衛昭又放了一大半的心:「我本以為宋公子不願幹這樣的活呢,怎麼說也是埋沒他了。」

「說什麼埋沒不埋沒的。人吶總得先讓自己不餓肚子了,才能籌謀下一步該怎麼活。」

衛昉想得很開。

一旁一直看書不說話的衛昀這時候不由得抬了頭,說:「宋公子總不能一直這樣在別人家教書吧?再過三年又是春試了,他拿什麼時間準備?」

衛昉停下了針線,認真道:「這個我是想過的。明年九月我就嫁過去了,然後再讓他做幾個月的先生,到了後年的四月份就讓他在家好好溫書。我這些年也存了些體己錢,到時候就同家裡的小姑商量商量,姑嫂倆做點什麼小生意,養家餬口。」

衛昀心一酸,站起身來走過去,從衛昉背後摟住她:「大姐……要不咱們別嫁了吧?」

衛昉笑笑,抬手在衛昀頭上摸摸:「不嫁的話,我這幾個月的活可不就是白乾了?!」

看著以往身處高嶺不勝寒的衛昉變成了現在這接地氣的模樣,衛昭心下唏噓,半響才說:「宋公子真是上輩子積德。」

正是上輩子積德,才得了衛昉這樣好的妻子。

「他要是上輩子積德,這輩子當轉世在豪門世家才對。」衛昉自我調侃著,「如是那樣,便也沒我衛昉什麼事了。所以說,我同他,沒有誰是賺了誰是虧了的。」

衛昉話音一落,一直在衛昭跟前伺候的蒹葭呆呆地說了一句:「這些話,當有人說給宋公子聽才對。」

衛昀衛昭聞言,相視一眼,皆笑出了聲。

衛昉被蒹葭這話臊紅了臉,指著她對衛昭說:「昭兒!看你調教出來的好丫頭!還不快讓人撕了她的嘴!」

衛昭樂不可支地站起來,作勢在蒹葭的臉上擰了一把,轉頭對衛昉攤手道:「蒹葭我是幫你擰她了~可是這話不讓宋公子知道,大姐你這一派真心可不是付諸流水了?」

「好呀!你們主僕倆一塊兒來消遣我!」衛昉扔了手上的繡活,指著衛昭對衛昀道,「昀兒你給我拉住她!我得親手收拾她!」

誰知衛昀不幫著衛昉,反倒攔腰抱住了她,笑著勸:「好啦好啦~大姐,昭兒幾日後還要去見太后呢,你抓壞了她的嘴,她還怎麼伺奉太后?大姐你就饒了她這一遭罷~」

衛昉只不依,衛昀又好勸歹勸了好一會兒,這才真消停了。

————

幾日後,衛昭隨召去了大佛寺。

這回小沙彌沒帶她去見太后,直接領她去了湖心亭。

衛昭還未行禮,劉彤就走過來牽了她的手:「在外面你無須與我多禮。」

衛昭往那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問劉彤:「今日我無須去拜見太后?」

劉彤對著衛昭莞爾:「不必,潯陽鄉君你伺候好本宮就成了~」

劉彤語氣輕鬆戲謔,衛昭隨著她一笑,誇張地行了個禮:「衛昭遵命。」

衛昭同劉彤當真算得上「傾蓋如故」四個字,這才是第五回見面,卻已經有做了五年舊友之感。

時值初秋,橘子已經成熟。

衛昭一坐下就自覺拿了個橘子,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剝好了,再遞給劉彤。

劉彤對她擺擺手:「這個熱氣,我吃不了,拿來是給你吃的。」

衛昭聞言微微一怔,然後笑了:「那多不好,這不是饞你嗎?」

說著衛昭讓身邊伺候的人將果盤裡的橘子都挑走。

丫鬟們聽到衛昭的吩咐,第一個反應是去看劉彤。

看到劉彤無聲地點了點頭,丫鬟們這才上前來撤了這盤橘子,新切了一盤蜜瓜來。

劉彤衛昭兩人吃吃新鮮瓜果,品品新制的菊花露,閒聊些八卦,打發時光。

聊了好一會兒,劉彤突然開口道:「昭兒……我想到民間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衛昭擱了手上的杯子,扭頭看劉彤,問:「這……太后知道嗎?」

劉彤坦言相告:「我只是有這麼個想法,還沒有同皇奶奶說。」

衛昭略一思索,說:「你要出去,安全是第一要考慮的。元宵的時候我就在花燈會上看到了微服出巡的太子,他那樣兒像是經常出去的……」

說著,衛昭看了劉彤一眼。

劉彤明白她話裡的意思,輕輕地搖頭:「我打小就同皇后娘娘不親厚。」

不好去問這些的。

衛昭知道,沒有詳盡的計劃,太后定不會點頭。

她又想了想,對劉彤道:「這事我回去斟酌斟酌,咱們想好了,你再同太后說。」

劉彤展顏一笑:」那就有勞昭兒了。「

————

衛昭從大佛寺出來的時候,越府的車馬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

一見到衛昭出門,越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柳絮就迎了上來,對著她拜倒:「衛三小姐,我們家夫人有請。」

衛昭詫異了一下,問:「越夫人找我有事嗎?」

柳絮臉上的喜色都要漫出來了:「衛三小姐你去了就知道了。」

衛昭想不出是什麼事,也未去細想,打發了衛家的車夫回去知會一聲,上了越家的馬車。

到了越府,衛昭一下馬車越四就撲了過來:「衛姐姐!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

這時候柳絮清咳了一聲。

越四又穩又準地剎了車。

衛昭不明所以,問她:「什麼好消息呀?」

越四捂著嘴偷笑:「先不告訴你~你待會就知道啦~」

越四玩神秘,衛昭也不著急,只在她的小腦袋上點一點,說:「那你要帶路嗎?」

越四點頭如雞啄米:「好~我帶路~」

————

威武將軍府是衛昭除開衛相府外,整個京城裡最為熟悉的地圖。

任由越四帶著穿過中庭,上了抄手遊廊,衛昭的心不由得砰砰跳起來。

這個方向……這個方向……

竟是往越慎言的書房去的?

不一會兒兩人到了越慎言書房外,門邊站著的丫鬟看到越衛二人,笑著打起簾子:「小姐同衛三小姐到了呀。」

衛昭此時有些近鄉情怯,怯怯地扭頭看了越四一眼。

「衛姐姐你害羞什麼嘛~」

越四說著,推著衛昭進了屋。

屋裡,越慎言就坐在書桌邊上,看到她二人進屋,起身,對著衛昭緩緩而笑:「你來了。」

————

縱然他人就在眼前,蘭芝玉樹一般,衛昭還是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衛昭不可思議地問。

她前兩天天才收到衛夫人的書信,說越慎言回京了。

信還熱和著,他人就到了。

「不快呀,還比越夫人的家書晚上了兩三天。」

越慎言說著,對著越四眨眨眼。

越四意會,悄悄招手將屋裡伺候的人都帶了下去。

衛昭的整個注意力都在越慎言身上,根本沒發覺屋裡只剩了他兩人。

衛昭還在糾結著為什麼他怎麼這麼就回到了:「可是驛站是每到一處,就會換一對人馬送信呀。你這兒就一人一馬……如何得休息?」

瞧著丫鬟將書房的門關上了,越慎言方慢慢走上前,握住了衛昭的雙手,望著她的眼眸,道:「我不用休息。」

衛昭被他這話逗樂了:「你也是凡身*,怎麼就不用休息了?」

「我連晚上都不想多睡的,就想著能早點見到你。」

越慎言的目光灼熱又深沉。

衛昭聞言臉一紅:「肉麻。」

越慎言徐徐一笑,牽著衛昭坐下,給她倒了茶:「本來我是想一進京就直奔衛相府去的,可想想這樣對你也不好,便回到家然後借我母親的名義去請你。」

兩人到底還沒有名分,堂而皇之地公然見面,不好。

衛昭懂他的意思,笑了笑,問:「一路上可辛苦了?」

「我常年在外奔波的,已經是習慣了。」

聽越慎言這樣說,衛昭有些心疼:「以後也少跑些,太累人了。」

越慎言應了:「嗯,都聽你的。」

衛昭心裡暖洋洋的,跟春天裡的太陽曬過似的。

安靜地瞧了一會兒越慎言,衛昭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肩膀上:「傷都好了嗎?」

「全好了,你不必擔心。」

說著,越慎言還舉起胳膊晃了晃,向衛昭證明確實無礙。

衛昭到底還是不放心:「我們相府有吳家秘制的跌打傷藥,我明兒讓人給你送來。」

越慎言又應下了:「好,都聽你的。」

越慎言這般千依百順的,衛昭多少還有些不好意思。

低下頭顧左右地看一會兒,衛昭想起一回事,忙去問越慎言:「對了,我們家夫人怎麼就同意讓你把信夾在家書裡寄來給我了?」

說到這事,正在喝茶的越慎言無奈地放下茶杯:「你給我繡的那荷包不是讓衛夫人給發覺了嗎?」

衛昭聞言點點頭:「嗯,然後呢?」

「待我醒來,她就直接亮了那荷包,問我你繡給小四的玩意兒怎麼會在我手上。看著衛夫人不像生氣的樣子,我斟酌了一番,最後便向她招了。」

衛昭手心裡捏了一把冷汗:「你同她招了什麼?」

「我說你經常來我越家,見多了,熟悉了,就……」越慎言說到這兒,清咳了一聲,「我還同她說,其實一早就打算讓我母親到衛相府上提親的,只不過撞上了衛相參我父親,只能往後延一延了。」

至於在衛夫人面前如何信誓坦坦,說將來成婚之後一定會待衛昭好的肉麻話,越慎言沒說。

衛昭聽得頭皮發麻,連聲問:「我家夫人說什麼了?」

「衛夫人盯著我瞧了好一會兒,然後說要同我約法。」

「約法?」

「是的。衛夫人讓我承諾婚後不能納妾,我應了。」

「……除了這個呢?」

「還有一個……」越慎言苦笑了一下,「是越家軍五十萬人的衣服被子等軍備生意,日後都由她負責。衛夫人放了狠話說要是辦不到,我以後就別想去夠你們衛相府的門。」

衛昭囧了。

親娘嗎這是?

賣女兒都不帶這麼她這麼利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