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公子跪著趴在咱們小姐的床邊睡著了。」
蒹葭說著從屋裡出來,然後問守在外頭做繡活的桃夭:「要不要叫他起來,到二少爺的院子裡睡去?」
桃夭停手想了想,遂搖頭:「不好,越公子醒來了看不到小姐,怕是不放心的。你將小姐平日裡披著的那張毯子拿來,給越公子披上,莫要讓他吹風受了涼。」
蒹葭應聲,去拿毯子了。
蒹葭給越慎言披毯子的動作比羽毛還輕,可還是鬧醒他了。
越慎言肩膀一抖,像被驚到一般從衛昭枕邊彈起身子。
先確認了衛昭還在眼前,越慎言神情一鬆,方回過頭來看是誰人來了。
蒹葭拿著毯子的手僵在半空,抽著嘴角笑笑,問越慎言:「這地上涼,越公子要不要到咱們府裡二少爺的院子去稍稍歇息一下?小姐醒了我再去叫您來。」
越慎言給衛昭理了理幾絲散落在額頭上的發絲,然後扶著僵硬的腿站起來,對著蒹葭搖搖頭:「不必了,我就在這兒守著。」
看著越慎言皺著眉在膝蓋上揉揉,蒹葭猜他是跪得麻了,忙轉身去搬了一張玫瑰椅過來:「越公子還是坐著罷,要不然小姐好了,您又病倒了。」
這回越慎言不再逞強,扶著椅子扶手坐下,然後對蒹葭說:「勞煩你倒一杯茶來給我。」
蒹葭應了,走到桌子邊上,將毯子擱在一張空椅子上,給越慎言倒了一杯暖茶。
看著越慎言喝茶,蒹葭低聲問他:「公子餓不餓?要不要拿些點心來吃?」
越慎言目光不離衛昭,慢慢喝完一杯茶,還了茶杯給蒹葭,答:「多謝,我現在沒有胃口。」
因越慎言說的是「沒有胃口」,而不是「不餓」,蒹葭斟酌了一番,還是去廚房領了一碟子綠豆糕來給越慎言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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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越慎言。
越慎言一直看著衛昭的,見她轉醒,輕聲問她:「身上可感覺好些了?」
「什麼時候了?」
衛昭睡眼朦朧地問。
越慎言起身推窗,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答她:「日已西斜,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衛昭「嗯」了一聲,掙扎著起來。
越慎言忙過去扶了她起來:「可想要什麼?」
衛昭倚在枕頭上,答:「想喝水。」
「等等。」
越慎言轉身去桌邊倒茶。
衛昭坐起來後,神智也清明了許多,看越慎言玉樹一般站在桌邊,天青色的袍子剛到小腿上,不由得笑了。
越慎言拿著茶來給她,順便問了句:「笑什麼呢?」
衛昭就著越慎言的手喝了一口茶,目光往他小腿上一掃:「穿的是誰的衣裳呢?」
「二哥的。我那件染了東西,換掉了。」
越慎言比衛旭還高半個頭,所以衛旭的袍子穿在越慎言身上,碼數不合,短了半截。
聽越慎言這樣說,衛昭依稀想起太醫的話,又感覺到小腹那兒一下一下地往下淌,猜到一定是自己霸氣側漏,弄髒了越慎言的袍子。
衛昭好尷尬。
越慎言已經尷尬過了,現在倒是自然,又將剛剛的問題問了一遍:「你剛剛吃了一劑藥,現在還痛嗎?」
越慎言這樣淡定地同自己討論痛經,衛昭有些不太淡定。
扭頭往床裡清咳了一聲,衛昭答:「不痛了。」
越慎言知道她是怕自己擔心沒有說實話,心裡微痛,握著衛昭的手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時候,在屋外偷聽了半天的蒹葭覺得是時候進去了,便喚了一聲「小姐」,然後端著藥湯進屋來:「小姐,該吃藥了。」
「我來。」
越慎言接了托盤上的藥碗,先端起來自己喝了一口,才遞給衛昭。
衛昭斜斜地瞧了越慎言一眼,道:「我的藥,你喝什麼?難道你也有病?」
「怕燙到你。」越慎言說著將藥碗送到衛昭嘴邊,「趕緊趁熱喝,冷了傷身。」
衛昭微微頷首,抬手扶著碗底,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藥汁苦澀,一碗下去,衛昭的臉皺成了菊花。
一旁伺候著的蒹葭忙將托盤上的蜜餞叉了一粒喂她。
越慎言擱了藥碗,拿了裝著蜜餞的盒子,對蒹葭道:「這裡頭有我呢,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喚你。」
蒹葭是個知情知趣的人,躬身退下了。
又喂著衛昭吃了兩粒蜜餞,越慎言看她怏怏的,本想讓她睡,可又怕她餓……
「要不要先吃些吃食,再睡上一會兒?」
越慎言問。
衛昭搖搖頭,指了指越慎言身後的平頭案,氣息不穩地說:「你把案上的那本冊子拿來我看。」
越慎言聽了,轉身去拿了那冊子,自己先翻了翻,只見上面許多官名誥命姓名,有些畫了勾,有些又畫了圈。
「這是什麼?」
越慎言將冊子遞給衛昭。
「是我們家小哥兒滿月酒請的賓客名單,我得對好了,若是沒遺漏,就讓下人寫了帖子各自送去。」衛昭說著清咳一聲,又伸手問越慎言拿東西,「把案上的朱筆也拿來給我。」
衛昭不提便好,一提越慎言就來氣。
將那冊子從衛昭的手裡搶了回來,攏了她的雙手塞回被子裡,越慎言板著臉對她說:「你都這樣了,還操什麼心!我讓蒹葭拿了粥來,你喝了就給我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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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促衛昭喝了粥,又看著她睡了,越慎言回頭一看窗外,天已經擦黑了。
衛夫人著人來請越慎言留下來吃飯。
越慎言一肚子氣,實在是沒心情同他們衛家人坐一起,便去謝了衛夫人,然後告辭了。
一回到家,越慎言連衣服都沒換上,先殺到越夫人屋裡去了。
越慎言一進屋,望著越夫人一跪,開門見山道:「娘,你尋個好日子上衛相府說去,年前就迎了昭兒過門來罷!」
越夫人一愣,說:「你糊塗了罷?!衛小姐還未及笄呢!」
「八月她就十三了。雖說京城中人習慣在及笄之後嫁女,但是大周朝律法規定,女兒十三歲即可成婚,娶她也算順理成章。」越慎言說著頓了頓,「橫豎先把人要了過來,我不動她就是!」
越夫人嘆息一聲,過去扶了大兒子起來:「你啊,素日裡看著最是穩重懂事,怎麼碰上衛小姐的事就這樣的毛毛躁躁了的?」
智商和情商都被狗吃了嗎?!
越慎言心中煩悶無處排解,乾脆就同母親說了:「他們衛家事多,還統統給她管!分內之事也就罷了,甚至連她哥嫂的事情,也丟給她!她做事又恨不得樣樣都盡善盡美,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她的丫鬟桃夭私下裡同我說了,這一個月來,她都是忙到三更天才睡下的……這樣下去,傷身傷神,如何使得!」
關於衛昭今天在大佛寺痛得快暈過去的事情,越夫人聽下人說了的。
現在看越慎言這樣,就知道他是被衛昭這一痛給逼急了。
轉身回去在椅子上坐下,越夫人道:「人人都說你的性子不知道隨了誰,依我看,你這一條走到底的死腦筋,可不就是你爹那兒來的?!衛小姐辛苦,你尋個人給她分憂不就結了?」
越慎言搖搖頭,說:「這個我早跟她提過了。可是他們衛家上下,竟然沒有一個能幫得上的人。我別無他法,只能同母親你說娶她過門了。」
越夫人抱了身旁的波斯貓,白了大兒子一眼:「你願意娶,也得人家樂意嫁啊!衛夫人就這麼個么女,又是個聰明伶俐的,不將她留到十七八再出閣你就該燒高香了,這會子還去捅馬蜂窩想早娶?!做夢都不帶這麼美的!」
越夫人說的話一下子戳穿了越慎言的心窩子。
看著大兒子一箭穿心的模樣,越夫人摸了摸貓兒,再次嘆息,問:「能幫忙的,只有衛家人嗎?!」
越慎言眉頭一跳,若有所悟。
「衛家二少爺不是定了安和郡主的獨生女嗎?我聽說那位小姐辦事最是麻利穩妥,且她將來也是要嫁入衛家的,叫她來幫忙,有何不可?」
聽到母親提起柴驕陽,越慎言不假思索地否決了:「到底是還沒成親,不好叫她相幫!」
「有什麼大礙?依我看,衛夫人替衛二公子求她,也是想要她以後掌家的,她先過來熟悉熟悉,又有何妨?再者,這事不說出去,誰知道柴小姐去衛家幹什麼呢,誰那麼閑嚼這個事的舌頭?!」
越夫人說得如此有理,越慎言竟無言以對。
話是這麼說,可是越慎言一點兒也不想這麼做。
他都巴不得柴驕陽和衛昭離得遠遠的,現在要他去給她倆牽橋搭線,怎麼可能?!
看越慎言的神色,越夫人就猜到其中必有隱情。
可是兒女的事情,她哪管得了這麼多?
又摸了一把貓兒,越夫人說:「建議我已經給出來了,你自己看著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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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越夫人那兒出來,越深又折到越四那兒,將妹妹教育了一通,說衛昭被她累病了,不許她再鬧著要吃東西了,趕緊兒同太子和好!
越四頭一回看到哥哥發這麼大脾氣,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盯著越四不情不願地給太子寫了求和信,越慎言這才從妹妹的屋子裡回去。
次日一早,越慎言先到馬軍營告了假,然後就去往衛相府看衛昭。
衛昭這時候還沒起來。
越慎言不好進屋擾她,在客廳坐了,問桃夭道:「昨晚上你們小姐可睡得好?」
桃夭愁色重重:「您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小姐就痛得醒了。才吃了一回藥,管事媽媽來問她支銀子,說是老爺的瓷器窯子又出了什麼事。小姐細細問了她,又同她一樣一樣地算好了錢,才寫了牌子讓她下去。這一折騰,上半夜又沒睡好。下半夜不知怎麼的,痛得狠了,呻|吟了一夜……五更天了才勉強睡著。」
說到最後,桃夭忍不住低頭拭了拭眼角的淚。
桃夭這話像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抓著越慎言的心。
這時候蒹葭端了茶進來,接著說:「不過昨晚上夫人放話了,家裡的庶務這一個月裡先讓二小姐代理,咱們小姐少了一樁心事。可是小小少爺的滿月酒同二少爺的婚事二小姐管不來,小姐少不了還要勞累……」
嫡庶有別,衛夫人往日裡出去同貴婦們應酬都只帶著衛昭,其中的人情來往不是一句兩句就能同衛昀說明白的,她搞不定也是自然。
能幫得上忙的人只有……只有……
越慎言一咬牙,對蒹葭說:「煩你去二哥那邊問問,今日柴小姐可會來府上拜訪?」
蒹葭將茶放在越慎言手邊,答:「這倒不必去二少爺那邊問。一早柴小姐就投了拜帖來,說過一會兒過來探望我們小姐呢。」
柴驕陽此舉在越慎言眼中簡直就是居心叵測!
三天兩頭地往昭兒這邊跑不去看衛旭,沒有鬼他越慎言還不信了!
可縱然如此,越慎言也不得不壓下心裡的醋味,去請柴驕陽幫忙。
現實實在是太殘酷了!
衛夫人為什麼就不能再多生幾個女兒呢!那不就沒柴驕陽什麼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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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還未醒來,衛旭同柴驕陽就到了。
聽下人來傳報,越慎言忙起身出去迎接。
兩路人馬在衛昭院子裡碰了頭,見了禮,越慎言便對柴驕陽道:「柴小姐,借一步說話。」
衛旭一聽,不高興了。
往柴驕陽面前一擋,衛旭說:「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還要背著我說?不借!半步也不借!」
衛旭的情商智商越慎言是領教過的。看衛旭這酸氣沖天的模樣,越慎言心下無奈,只能往廊下一比:「那……請二位移步廊下說話。」
衛旭這回滿意了,搖著尾巴扶著柴驕陽到廊下坐了。
「越公子有什麼事要同我說的?」
柴驕陽待越慎言客客氣氣的。
越慎言衝著柴驕陽長身一揖,道:「在這兒給柴小姐行禮了。昭兒近日身上不大好,我又聽桃夭說她夜夜處理家中庶務至深夜,更是不得睡了。我素來聽聞柴小姐行事利落手段雷霆,在此懇請柴小姐能出手幫助,為昭兒分憂。」
衛旭一聽越慎言這話,驚奇了:「咦……阿好你難道不知道……」
「好!」柴驕陽乾脆利落地應了一聲,打斷了衛旭的話,「這個我可以答應你。只希望越公子日後莫忘了欠我的這個人情。」
越慎言本以為柴驕陽會拿喬一下,沒想到她這麼爽快地答應了。
意外歸意外,這樣的結果越慎言是喜聞樂見的。
對著柴驕陽長揖至地,越慎言道:「如此恩德,沒齒難忘。」
柴驕陽穩坐著受了他這一禮,笑言:「越公子言過了,以後都是一家人,日子長著呢。」
目睹了全過程的衛旭心情很複雜。
看著柴驕陽,衛旭心裡只一個想法——
我的親親媳婦兒,你這心也太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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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驕陽同越慎言說好了,進屋看了一會兒衛昭。
衛昭總是不醒,衛旭又想著同柴驕陽說體己話,便拖了她去自己院子去了。
路上,衛旭問柴驕陽道:「你怎麼不同越公子說實話,說今兒一早我們夫人就讓你幫著料理府裡的事了?」
柴驕陽白了衛旭一眼:「說這個給越公子聽做什麼?你以後也不許和他提。」
辦一件事,賺三邊人情,這樣做人不太厚道啊……
衛旭如是想著,卻不敢說出來,只說:「是是是,我不說的。」
說著,衛旭又補充了一句:「咱們這叫,善意的謊言!」
柴驕陽被他逗樂了。
白了衛旭一眼,柴驕陽說:「什麼謊言?我可什麼都沒說!」
宇宙第一狗腿子衛旭衝著柴驕陽搖著尾巴,毫不猶豫地改了口——
「哎呀我的錯!應該是』善意的隱瞞』,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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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來看到越慎言在身邊,衛昭一陣安心:「今天不用去馬軍營嗎?」
「不放心你,我告了假過來的。」
越慎言說著,叫蒹葭桃夭進來伺候。
衛昭清醒後,自覺這時候自己的樣子不中看,拿帕子遮了半邊臉,對越慎言說:「我要洗臉梳頭,你先出去,等我櫛沐好了你再進來。」
越慎言知道她羞,只笑著說:「怕什麼,只怕以後更不整齊的更凌亂的,都有得看。」
衛昭被越慎言這話惱到了,拿了手邊的枕頭砸了他一下,倒沒有再堅持著讓他出去。
衛昭收拾自己,越慎言也不老瞧著她害她羞,站起來走到窗邊推了窗,看了一會兒屋檐下種著的石榴樹,道:「你這石榴開的花倒多,今年定能結好多果子。」
衛昭洗好了臉,讓桃夭給自己梳著頭,道:「花開得太多,果子容易結得小個。過陣子結果了我也得閒了,再修剪修剪,留個十幾個就成了。」
越慎言回頭去看她,說:「這些粗活讓我來做罷,你一旁指揮著就成。」
衛昭衝他遠遠地一笑:「好。」
越公子和小姐相處得這麼好,桃夭和蒹葭兩個對看了一眼,相視而笑。
越慎言看了一會兒窗外景色,待衛昭捯飭好了,又走回她身邊坐下:「剛剛二哥和柴小姐來了,看你還睡著,他們先走了,下午再來看你。」
衛昭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對越慎言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時候小丫鬟送了早點進來。
越慎言自覺端了粥來,嘗了一口不燙,方盛了一勺遞到衛昭嘴邊。
一屋子的人看著,衛昭沒好意思讓他喂,伸手接了來。
越慎言隨了她意,說:「剛剛我同柴小姐說了,請她幫你料理著點。她在漢陽的時候就是管這些管慣了的,定得心應手。」
聽越慎言這樣一說,衛昭手中的勺子頓了頓,眼中帶著幾分詫異,看向越慎言:「你一向不是不高興我同她親近嗎?怎麼勞煩起她來了?」
「實在是沒有其它有所助益的人……」
越慎言一副「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實在是沒辦法啊」的表情。
衛昭低下頭,慢慢地吃了兩口粥,一瞬想了許多事情。
衛夫人請柴驕陽幫忙的事情衛昭是知道的。可是還沒來得及告訴越慎言,他就巴巴地求了人家……
到底是因為自己,他才這樣顧三不顧四的……
衛昭心裡是無奈並甜蜜著,決定這事還是隱瞞著越慎言才是。
他和柴驕陽向來不對付,要是再讓他知道自己被柴驕陽陰了一道,豈不是要氣死了?
越慎言一旁看著衛昭不說話,只當她想安靜,也跟著不開口了。
衛昭吃了半碗粥,又吃了些小菜,方想起問越慎言:「你早上吃過了沒有?」
「吃了才出來的。」越慎言笑著對她說,「就算是餓了,我吃你剩下這半碗粥就好。」
衛昭白了他一眼:「我們衛相府哪裡就差你這半碗粥了?想吃什麼讓他們給你做。」
越慎言笑了,捏了捏衛昭的手,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吃過的香甜些。」
衛昭鬧紅了臉,在越慎言的手背上擰了一把:「就知道渾說!」
桃夭蒹葭兩個看在眼裡,又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伺候著衛昭吃完了早膳,桃夭蒹葭收拾東西下去了,就留越慎言和衛昭兩個在屋裡。
桌上還剩一碗藥湯和一盒蜜餞。
越慎言過去拿了藥來,在衛昭床邊坐下,嘗過冷熱,方遞碗給她:「先吃藥。」
雖說是良藥苦口利於病,但是衛昭是真心不想吃……
看衛昭苦著一張臉,越慎言勸她道:「趕緊喝了吧,省得回頭又要痛了。」
衛昭可憐兮兮地看了越慎言一眼。
越慎言狠著心,將碗遞到衛昭嘴邊:「你先喝,待會兒給你吃甜的。」
衛昭嘆了口氣,扶了碗底,皺著眉頭喝了個乾淨。
衛昭嘴裡的藥湯才咽下,越慎言就俯身過去,雙脣覆在她脣上。
衛昭還沒回過神,越慎言已經將她嘴裡的苦味卷了去,坐直了笑著問她:「甜不甜?」
衛昭臉一紅,在越慎言的胸口錘了一下,剛要罵他一句,卻不小心掃到門邊……
衛昭只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無比震驚地喚了一聲——
「老……老爺?!」
越慎言整個人直接僵硬了。
回過神,越慎言跟燙了腳的貓似的從衛昭床邊彈起來,張皇轉過身,對著那站在門邊的人一拜,心虛地叫了一聲:「相爺!」
衛相黑著一張臉站在門邊,一言不發。
衛昭心裡發慌,忙高聲叫丫鬟們:「蒹葭桃夭!老爺來了怎麼也不稟報一聲?!」
衛相冷哼了一聲:「她們報過了,但是你倆沒有聽見!」
衛昭心裡一咯登,掀了被子直接就跪在床上,衝著衛相深深磕了個頭:「是女兒沒有規矩,請老爺恕罪!」
越慎言怕衛相怪她,忙上前一步,再次拜倒:「此事當怪我才是,請相爺莫要生昭兒的氣。」
現在衛相看越慎言上下左右都不順眼,他那一聲「昭兒」聽在耳裡更覺得刺耳。
衛相不耐煩同越慎言說話,衝他一揮手:「越公子來了也一早上了,是時候回去了。來人,送客!」
————
是夜,衛相同衛夫人發了老大一通脾氣。
「沒想到阿好居然是這樣的人!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啊!!」
衛相捶胸頓足。
衛夫人還是淡淡的:「他倆都訂婚了,親個嘴又怎麼了,不都是遲早的事麼?」
衛相噎了一噎,回頭對著衛夫人幽怨地說:「你不懂我當時的心情!那就跟我辛辛苦苦種了十幾年的白菜,一不留神讓豬給拱了的感覺一模一樣!」
夫人你不懂我的絕望和憤怒!
衛夫人瞟了衛相一眼:「老爺這比喻反了罷?你的阿好在你眼裡可不是千好萬好,我的昭兒拍馬也追不上的嗎?這會子怎麼阿好就成了豬了?」
衛相儼然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臉,任憑衛夫人啪啪啪地打臉我自巋然不動:「我不管!反正我現在看阿好很不爽!我要退婚!」
衛夫人冷笑一聲:「你當女兒只是你一個人的?!你要真敢退婚,我撕了你這個老貨!」
衛夫人殺氣四盛,衛相背後一涼,連忙改口:「那……那等昭兒二十了才許出閣!」
衛夫人狠狠地剜了衛相一眼,說:「阿好大昭兒六歲,那時候人家都二十六了,你有點良心好不好?!」
衛相「砰砰砰」地錘著桌子,怒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的女兒!我舍不得嫁!」
哼!阿好個殺千刀的,我衛柬之疼了那麼多年的親閨女,說啃就啃,問過我這個親爹的意思了嗎?!
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