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樂呵呵地抱過了孫兒,衛相轉頭便對衛夫人說:「我給他想了個極好的小名兒~夫人要不要聽聽看?」

守在一旁保持著神經緊繃狀態的衛昭一聽這話,忙上前去截住衛夫人的話頭:「老爺也真是的。一早就說出來就沒神秘感了,留到洗三那日再說,不好?」

衛夫人瞧了衛昭一眼,知道她這一打岔定不是無緣無故的,便順著她的意思點頭道:「昭兒所言極是。」

看著衛相一副憋得慌的模樣,衛夫人面上含笑:「老爺要是真想同我分享,那咱們回屋了關起門來說罷。」

在衛相的認知中,只要是衛夫人說的,那就一定有道理!

所以衛相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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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相是第三回當祖父,怎麼說抱孫子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是以抱了一會兒衛旭的小兒子,衛相瞧著夫人面上有幾分倦色,便還了孩子回去,叫衛夫人回屋去。

衛夫人惦記著衛昭方才打岔一事,可也不主動開口,只能衛相自個兒提。

果然,進裡屋椅子都還未坐熱,衛相便迫不及待地同衛夫人說:「我給小小旭兒取了個小名,叫——阿炮!」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衛夫人的眉頭還是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阿炮?」

衛相一說這個就來勁,忙拉了衛夫人的手,探出食指在她的手心上眉飛色舞地寫了一個字:「就是炮竹聲聲辭舊歲的那個炮字!」

衛夫人沉默片刻,說:「老爺,那個字是爆,不是炮。」

衛相一噎,乾脆就這般將錯就錯下去:「哈哈哈,我說的是就是阿爆。」

說完,衛相還似給自己堅定信心似的自言自語到:「嗯,就是阿爆。」

衛夫人微微一笑,也不去揭穿他,只問:「老爺為什麼想要給小孫兒取這麼糙的一個名字呢?」

衛相摸了摸虎鬚,道:「都說了賤名好養活,所以我有此想。」

說著,衛相看向夫人:「夫人覺得這個名字夠不夠賤?」

衛夫人點了頭:「是挺賤的。」

衛相面上正有得色,誰知道衛夫人話鋒驟然一轉:「但是我記得咱們衛柏村老家宅子隔壁數過去第四家的衛三伯的五兒子的長子去年生的小男娃也叫這個小名,一村裡住著都是親戚,撞了名,不好吧?」

衛相早被衛夫人話裡的那個一二三四五鬧得有些頭暈,且村中人際關係本來就錯綜複雜,而他離家也有二十來年了,更分不清誰是誰了。

衛相不由得扶額,煩惱起來——怎麼這麼別緻的小名都會有人和我孫兒撞!

衛夫人瞧著衛相那絞盡腦汁的模樣,心中好笑,又說:「這個名兒用不上,不是還有別的名嗎?賤名好尋,狗剩,二嘎啥的,相爺您再想一個就是了。」

聽到衛夫人說的那兩個名字,衛相的臉驟然一黑,擺手道:「這兩個也太賤了!不行!」

衛夫人起身,走到衛相身後扶了他的肩膀,勸誘到:「老爺您今兒也抱過了,咱們二哥壓手,下面的人稱了說他足有七斤重呢。這麼胖的小子,哪裡不好養活的了?所以這小名嘛,也不必往賤裡取,咱們尋個吉利字,給他取了便是了。老爺您說,我這法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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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衛家二房長子洗三禮上,作為祖父的衛相十分自豪地公布了小公子的乳名——

阿元。

元者,始也。

小哥兒是新年伊始之時誕生,又是二房衛旭的長子,元字,當得。

沒有從衛相口中聽到意料之中的「阿炮」,衛昭在欣慰之餘,不由得好奇起衛夫人怎麼說服衛相的來。

於是衛昭懷著一顆八卦的心,去找衛夫人。

母女倆相處並不扭捏,衛昭拜見過母親,開門見山地提出了疑問。

衛夫人輕飄飄地瞧了女兒一眼,抓了一把算盤過來。

衛昭立即狗腿地上前去給母親撥好凌亂的算珠。

衛夫人瞧著女兒愈來愈動人的眉眼,心中是又憐惜又感嘆,最後開口道:「越大公子的脾性和咱們家老爺的脾性不一樣,我和你說了法子,你回頭也派不上用場。免得你到時候走岔路,我還是不說了罷。」

衛夫人說話之時,衛昭又替她拿了案頭上最上面的那本賬簿,挑了壓著玉尺的那頁翻開,在衛夫人面前擺好:「又道是舉一而反三,聞一而知十,再說了,他的脾性比老爺軟些,我同夫人學些皮毛就夠用了。」

衛夫人又是無奈又是憐愛地橫了衛昭一眼:「真是受不了你,左一個他右一個他的,這樣春風細雨拍馬屁的功夫,也是從他那兒學來的罷?!你想聽,我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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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衛夫人那兒出來,衛昭覺得自己在未來還有許多可以進步,許多需要進步的地方。

什麼時候才能成為衛夫人那麼厲害的人呢?

衛昭思索著,慢騰騰地穿過相府的花園,往自己院子走去。

半路上,正好碰上了同樣往她那兒去的越慎言。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衛昭突然悟了。

衛夫人之所以這麼厲害,是因為有一個能折騰人的衛相啊!

這……大概就是夫妻相互扶持,共同進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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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整個春夏,衛相府都很忙。

二月初一元哥兒滿月。親朋好友前來祝賀,衛相府門前賓客絡繹不絕。

二月十六,上上大吉的好日子。衛家二小姐衛昀出閣,嫁給了伯府世子段軻。

三月初六,京師舉行會試。

衛家有兩名至親之人下場——一為二公子衛旭,一為大姑爺宋畔。

衛旭頭一回參加會試,不由得有些緊張。

臨考前日,柴驕陽抱著熟睡的元哥兒,衝丈夫說:「你要是考不好,就睡一年的書房罷!」

衛旭一聽,心裡一咯登,馬上換了另外一種心情來緊張:「什麼……什麼叫考不好?!」

柴驕陽自生了兒子後,英氣的眉眼間多出幾分柔情。雖然如此,可是她的語氣仍是十分的強硬和不容置疑:「名落孫山睡一年書房,在三甲睡半年,二甲睡三個月。一甲嘛……」

柴驕陽凜凜一笑:「一甲就只能看我當時的心情如何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衛旭已經自動腦補了她未說出口的話——

狀元不用睡書房,榜眼睡一個月,探花睡兩個月……

嚶嚶嚶,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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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衛旭邊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氣氛不同,衛昉這邊倒是輕鬆且溫馨的。

用過晚飯,衛昉又開始檢查宋畔所帶的器具是否齊全。

宋畔看妻子挺著個大肚子還要親力親為,不由得上前去攬了她的手:「這些事,讓玲兒做就是了。你懷著八個月的孩子,不要再操心了。」

感覺到宋畔扶著自己手腕的手心上濕潤,衛昉知道他是緊張的,忙叫了小姑宋玲過來接手,然後牽著宋畔在床邊坐下。

抓過宋畔的手在自己鼓出來的肚子上摸了摸,衛昉道:「昨晚上,我夢到咱們家小丫頭說,爹爹不要緊張,只當是次尋常筆會,暢所欲言就是。待爹爹歸家,小丫頭就出來給爹爹賀喜。」

衛昉話音一落,正巧肚子裡的小寶寶伸了個懶腰,一腳就踹在宋畔的手心上。

衛昉輕呼一聲,笑道:「看,小丫頭點頭表示我說的話沒錯呢。」

宋畔眼睛一潤,伸手環住衛昉:「我以後一定不會辜負你們娘倆。」

衛昉歪頭,靠在宋畔肩上:「說什麼辜負不辜負的。你好好的,對我們娘倆來說,就是最好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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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會試過後,揭榜,衛旭同宋畔皆在榜上。

四月,殿試舉行。

衛旭宋畔沉著答題。

傳臚大典上唱榜,宋畔射狀元,衛旭中探花。

騎馬遊街時,苦盡甘來的宋畔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恨不得即刻回家去,與妻子衛昉共同分享這份殊榮。

反觀衛旭,眉心隱隱含著幾絲愁色,磨磨蹭蹭地騎馬跟在狀元榜眼之後,連街邊少女大媽們拋來的媚眼都不肯接。

他不能不愁啊!

這考中了第三名……到底要睡幾個月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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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科舉過後,衛相府再一次成為街頭巷尾的話題。

一門三探花,姑爺是狀元……真不愧是我大周朝第一清貴人家!一家子都是學霸啊!

家裡外頭都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就衛相還老大不高興。

衛昭看著爹爹的表情不對頭,不由得問了衛夫人一句:「老爺這是怎麼了?」

衛夫人斜眼瞧了一眼丈夫,對衛昭道:「別理他,又犯毛病了。」

衛昭:「???」

衛夫人:「榜眼是個姓謝的,還是謝相的族人,他正自個兒生悶氣呢。」

衛昭:「…………」

真是……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