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分手了?』我問關老闆,並且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看看會不會因為提起往事而哭了。
這一大段故事,我聽得有點心酸,我摸了摸在我腿上的小綠,牠還是一動也不動地乖乖坐著。
「那個時候還不算分手,她說她需要思考。」關老闆說。
『不過,坦白說,距離真的是一種問題,它就像顆不定時炸彈。』
「不定時炸彈?」關老闆有些訝異,「這形容詞真是生動。」
『是啊,你不覺得嗎?你根本沒辦法去猜測離你很遠的對方,現在會不會覺得寂寞,會不會覺得心情失落,會不會需要有人安慰,對吧?』
「嗯。」關老闆點點頭。
『所以,如果這時剛好出現一個人陪伴他,開導他,安慰他,這炸彈就等於是上了引信了,爆與不爆好像都要聽天由命。』
「妳這番見解真獨特。」
『我只是用比較能了解的方式形容。』我笑了一笑,『那後來呢?』
「後來,發生了蠻多事的,大都是難過的事。」
『都是難過的?』
「嗯,我的大二那一年,真的只有一句成語能形容。」
『什麼成語?』
「多事之秋。」關老闆稍稍低下了頭說。
※變化
媽媽去世了,在一個天剛亮的早晨。
外婆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聲音是很冷靜的。
『請個假回來吧。』外婆只有這麼說。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一臉呆滯,
室友被我的電話聲吵醒,咕噥了幾聲。
李心蕊回電話那天,我們正在為媽媽作法事。
我的手機沒帶在身上,而是放在袋子裡面。
一直到很晚很晚了,我才拿起手機來看。
一共有十一封訊息,兩通未接電話。
我只是看著手機發愣,
也沒有看那十一封訊息寫了什麼。
我只是坐在椅子上,就只是坐著。
那是我請喪假回到家的第十六個小時,
那是媽媽去世的第七天,
而我終於哭了出來,彷彿已經失去一切。
我在一個禮拜之後接到李心蕊的電話,我以為她已經做出選擇,正做好心理準備等她宣判,結果她說她需要一段時間想一想,不過她要我別擔心,她也沒有接受那個學長。
我在電話這頭沒說話,只覺得難過,跟她在一起三年,比不上跟她相處才三個月的一個學長。而且那學長還比我矮,右眼下方還有一顆痣,娘們一樣的雙眼皮,一點都不好聽的聲音,再加上一副自以為很行的屌樣。
媽的我呸!什麼東西!
『閔綠,等我想好了,我會第一時間給你答案的。』她說。
「其實....」
『嗯?』
「其實....妳需要的不是去想該選擇誰,而是去想愛情對妳來說到底是什麼?如果妳只是因為距離遠了,心就空虛了,有人陪了就會發生感覺了,那妳的愛情觀或許有很大的問題。」
『....』
「距離再遠,我都愛妳,這是我的愛情觀,我不認為距離是什麼問題。」
『你說的沒錯,』她附和了我,『但是,閔綠,愛情是兩個人才能產生的。如果兩個人的觀念一樣,那麼或許問題就不存在了,也就不會有任何一對情侶分手了。』
「妳的意思是,妳的觀念永遠不會跟我一樣?」
『我們本來就不一樣。』她說。
我終於了解她的意思。
兩個人從小在不同的環境長大,觀念要相同真的很難。如果在一起的時候因為觀念
之差發生了感情問題,其實不是誰對誰錯,只能說觀念造就。
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觀念。
其實我該感謝李心蕊,至少她願意聽聽我的觀念,至少她在掛電話前告訴過我她會試著去了解我的觀念。
這一個禮拜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跟烏龜在走路一樣。我的期中考差點砸了鍋,我的期中報告遲交了三天被教授警告,甚至班上體育老師只要求我們在早上七點到學校跑步三圈就可以PASS而我都忘了去。
失戀簡直像是生一場大病,不僅傷人傷心傷身體,還他媽的沒藥醫。
阿智終於買了一隻手機,不過是二手的,「沒辦法,我比較窮咩。這是跟同學買的
,我們班的一個手機狂,很便宜喔,我只花錢辦了門號,他讓我分期付款。」阿智用他的手機打給我的時候,很興奮的說著。
「那蔡心怡那支咧?」我問。
「哇銬!」他連罵人都很興奮,「這你也算出來了?」
「廢話!你一定會買她的!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啊?」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的說,「對啦對啦,我是有買她的啦,不過,你別跟她講喔。」
「我跟她又沒在聯絡,我怎麼講?」
「也對喔。」
就這樣,阿智時常打電話給我,他說他知道失戀有多痛苦,所以他要常跟我說話,這樣我才不會亂想。
其實,他哪知道失戀的痛苦?他以為國中那個胡吟珊跟他說了句『I am sorry』就是失戀了?那只不過是表白失敗,就像領到一塊最佳勇氣獎牌,更像是喝飲料抽到拉環上的再來一瓶,那表示你得再接再厲,下一瓶會更好。
不過,下一瓶真的更好嗎?
其實,我不知道,不過,新鮮感很濃倒是真的。
期中考結束的那個星期日,室友在BBS上跟別人聊天,「這好像是個正妹。」室友邊打字邊轉頭對我說。
「你沒看見人或照片怎麼知道?」我好奇的問。
「她說她身高167,體重48,長髮,我很直覺得就猜她是正妹。」室友說。
看他聊天聊得很開心,我閒著發慌,又想到阿智曾經為了網友跑到高雄來找我的那種衝動,姑且一試的想法就在腦中浮現出來了。
我在奇摩搜尋聊天室三個字,出現了一大堆。隨隨便便點了一個,發現上頭任何一間聊天室都有數百個人在裡面。
「天啊....這麼多空虛寂寞的人嗎?」我在心裡這麼說著。
我認識的第一個網友叫做『水藍色的雪』,很巧的,她住高雄,我只知道她的身高,不知道她的體重。她是因為我亂取的暱稱才找我聊天的:小綠貓。
其實我本來想取『有隻折耳貓名字叫小綠』的,但是暱稱有字數限制,所以我只好簡稱小綠貓。不過,我發現,真的很多女孩子喜歡貓,從水藍色的雪主動來跟我聊天就可以知道。
水藍色的雪:我一直想在聊天室裡養一隻寵物,就是你了,別跑。
這是她傳來的第一句話,我有點莫名其妙。
水藍色的雪:小綠貓,既然你失戀了,那我帶你去蹓一蹓吧。
這是在我們聊了第七個小時,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她打過來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我第一次上聊天室聊天就有女孩子約我出去,我室友還很酸里酸氣的對著我說「說不定是恐龍。說不定是個男的。說不定連去都沒去。」我關上寢室的門之前,他還在碎碎唸著。
因為他的167公分48公斤的正妹,約了一晚上約不出來。
我跟水藍色約在背對文化中心大門,從左邊數過來的第四棵樹下等。晚上十二點。
路燈很昏暗,天氣很寒冷,路上車很少,而我很緊張。
十二點一到,一輛摩托車的燈光靠近,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小綠貓嗎?』這是她的第一句話,聲音很明亮。
嗯,我室友所有的酸言酸語全錯。
她來了,她是女的,她不是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