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來者不善

  昨晚說的是十點出發的,小三那春心蕩漾的女人非得八點就起來折騰,她對著鏡子就描啊描啊,塗啊塗啊,你說你描啊塗啊的,不發出聲音就算塗成個大花貓也沒人說一句二話,但她非不,掉一下眼線筆啦,掉一下眼影啦,再掉一下粉底液啦,咋就不把腦袋給掉了?掉東西也就算了,你撿起來就是了,她非得配音,「哎呀,我的眼線筆。」「哎喲,眼影掉了。」「啊,粉底液。」

  宿捨裡最淺眠的虎妞不樂意了,「你丫有完沒完,不就是見個情哥哥,至於麼?」虎妞本名江嫻,東北人,其實長得挺嬌小的一女孩子,跟大家印象中的東北女孩子有所出入,所以大家一致認為要給她個彪悍的外號,以顯示她來自東北。其實本來是要叫她翠花的,她不樂意,說老得上酸菜,聽起來像服務員。也不知道她咋想的,虎妞不就是駱駝祥子他老婆嘛,這下場還是翹辮子的呢,又不見她嫌棄了?

  「你別亂說。」小三還有心情忸怩作態。

  好了,這會兒大家都醒了。司徒末摸出床頭的手機一看:才八點二十!她的火騰就上來了,昨天晚上被她翻來翻去地吵著沒睡好,今天一早又發什麼神經,那臉至於畫兩個小時麼?

  深吸了兩口氣,司徒末才開口說話:「小三,你要那麼急的話你待會兒就先走,不用等我了,我被你這麼一吵,估計不到十一點是醒不了的,你快點整一整出門吧,別讓你朋友等了,我們也好補眠。」

  一番話下來任誰都知道司徒末在生氣了,都不吭聲,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司徒末說完就翻個身又睡了,小三挺委屈的,鼻子酸酸想哭又沒敢哭,接著化妝,但這回倒是懂得輕手輕腳了。

  十點左右,司徒末被一陣「末末,末末」的叫聲叫醒了,睜開眼,小三站在床頭小心翼翼地問:「末末,十點了,你起床了吧?」

  小三這人向來心高氣傲,換作平時要是被司徒末剛剛那一頓數落,非得跟她冷戰個十天半個月不可。

  司徒末看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嘆了口氣,傅沛啊,你真是害人不淺。她邊起床邊說:「我大概十五分鍾就可以走,你有什麼還沒準備好的就快點吧。」

  司徒末上了車就給傅沛發了個短信,傅沛打了個電話過來:「末末啊,我還想說給你打電話呢,車上小心點,到前兩個站就給我電話哈。」

  「嗯。」司徒末很睏,懶得跟他瞎哈拉。

  司徒末把頭靠在窗玻璃上,看一排排往後退去的高樓大廈,突然覺得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城市?一種很強烈的不歸屬感突然湧上心頭。這種感覺她大一的時候也曾有過,有一次她在什麼鬼會議上睡著了,突然醒了的時候有點怔忪,好像她還在高中的課室,一轉頭就可以看到高考倒計時和……傅沛微笑的眼睛。

  甩甩昏沉沉的腦袋,司徒末轉頭去看小三,小三還拿著個鏡子在補妝。其實小三長得挺好看,江南女子的婉約,細細的眉毛眼睛嘴巴,像從水墨畫裡走出的人,可惜就是妝化太濃了,水墨畫硬要和油畫摻和在一起,實在是不協調。她突然就想笑,想起《花木蘭》裡的兩句詩「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果然是女為悅己者容啊,低頭看看自己穿得這麼隨便,她應該早就不在意了吧?

  快下車前司徒末又接到傅沛的電話,劈頭就一句:「不是讓你快到了給我電話嗎?現在到哪裡了?」哎,忘了給他打電話了。

  司徒末掛了電話,跳下車對在車站上傅沛揮揮手,他氣急敗壞地衝過來說:「我一分一秒地掐著時間,就是等不到你的電話。而且我打過去還老打不通。」

  「冷靜、冷靜,我手機摔過後就那死樣子,我這不就到了嗎。」司徒末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我看看,穿上學士服還挺衣冠禽獸的嘛。」這倒是真的,傅沛向來都是帥哥,劍眉丹鳳眼,高而挺的鼻子,稍嫌薄了點的嘴唇,在他臉上組成兩個字——桃花。

  傅沛瞪了她一眼,視線繞過她去看她身後的人:「你帶了誰過來?」

  「我室友,小三。」司徒末把小三從身後拉出來:「她有朋友是你們學校的,今天也拍畢業照。」

  「嗨,還記得我嗎?」小三有點靦腆地打招呼。

  「美女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傅沛微笑著說,「有美女光臨我們學校,真是蓬蓽生輝啊。」

  小三「咯咯」地捂嘴笑,司徒末翻了個白眼,這個死傅沛,早晚死在花叢中!

  「走吧,我們去拍照。」傅沛手順手要來搭司徒末肩,司徒末瞪了他一眼,他訕訕地把手垂下,嘟喃著:「小氣得要死,搭一下又不會死。」

  走到他們學校大門,不愧是知名理工學校,金碧輝煌談不上,但至少是氣派的。門口賣花的人很多,估計都是臨時來削畢業生的。傅沛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就抱了兩束花過來,遞了一束給小三,對小三說:「這給你送你朋友。祝她畢業快樂。」小三紅著臉接過來,小聲地說:「謝謝。」

  司徒末很想用花砸開他腦袋,媽的,這男人一天不放電是會死就對了。

  走了幾步,就遇到來接小三的朋友,女的,長相普通,但身材火辣,態度高傲,一般理工學校稍微能看的女生都有這毛病,給男人寵的。

  小三稍作介紹了一下之後就跟著朋友走了,一步三回頭,就跟她朋友要把她賣入青樓似的。

  「你室友的朋友很有名哦。」傅沛把手上剩下的那束花遞給司徒末。

  「怎麼個有名法?」司徒末不接那花,但對八卦比較感興趣。

  「大一新生入學的時候就有兩個師兄為了她打架,後來又聽說有人為了她鬧自殺。」傅沛把花硬塞到她懷裡,「你就幫我拿著,等下拍照的時候給我,我才有面子嘛。」

  司徒末把花捧好,好奇地追問:「這麼精彩?那後續呢?你認不認識她的啊?」

  傅沛敲了她腦袋一下:「別人的事你管那麼多,我認識她幹嘛啊。」

  「誰知道你啊,你丫根本寧殺錯不放過的啊。」司徒末騰不出手來揉腦袋,甩了兩下腦袋。

  「白痴。」傅沛伸手過來揉她的腦袋,「我也沒敲多用力,裝什麼死。」

  「走啦,不是說要去拍照。」司徒末不留痕跡地避開他的手。

  一路上到處都是穿著黑袍子的人,一叢叢、一簇簇的,跟黑玫瑰似的。傅沛一路上停下來打招呼的次數挺多的,和這個拍個照和那個拍個照,看來他上了大學以後人緣倒是好了不少啊。最後他領著她在一群男生面前停下來。

  「來,我來介紹一下。」傅沛用力拍了幾下手,喚起那些正在打打鬧鬧的男生們的注意,「這是司徒末,我的寶貝。」

  司徒末一手捧花,一手繞到他腰後掐了他一把,好歹這都是一群祖國未來的精英,這樣破壞她的行情!

  「大家好,叫我末末就好。」司徒末跟他們微笑點頭。司徒末不喜歡人家連名帶姓地叫她,因為她的姓比較古色古香,像武俠小說中的女中豪傑,老讓人覺得下一秒鍾她就得從背後抽出一把劍開始斬妖除魔、替天行道、鋤強扶弱、劫富濟貧之類的。

  「你就是傅沛藏了四年的末末寶貝啊?」一個坐在草地上的人邊拍身上的草邊站起來,「果然國色天香啊。」

  末末看向他,腦袋瓜裡只剩下兩個字——驚艷。他濃眉微微皺起,深邃的眼睛射出犀利的眼神,性 感的嘴唇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末末這就奇怪了,她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個霹靂大帥哥?他那明顯的諷刺和嫌惡究竟是從何而來?

  「那是,我們家末末從來都是國色天香的。」傅沛摟過末末的肩,與有榮焉地說。

  末末抬頭對他一笑,心裡想:傅沛啊傅沛,也只有你才覺得他是真的在誇我。她眼角的餘光瞄到那位超級大帥哥眉頭皺得更緊了,心裡暗叫糟糕,難怪最近都沒聽說傅大帥哥交新女朋友,敢情是被某些一號零號之類的纏上了?

  「你好,我是顧未易。」來者不善的帥哥伸出手來,「很高興認識你。」

  「呵呵。很高興認識你。」末末跟他輕輕握了一下手,感覺挺奇怪的,還沒出校門的學生還不是很適應握手這一回事。

  她再一次簡單打量了他一下,真的是極品,他有一種氣質,硬是把黑乎乎的學士袍穿出一股與眾不同的味道來。司徒末轉過頭去打量傅沛,也是帥的,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安排他們的角色,到底誰當零號誰當一號啊?不如一三五、二四六,禮拜天抽籤?

  顧未易心裡冷哼了一聲,這就是傅沛誇到天上有地上無的司徒末?依他看也還好,長得勉強稱得上漂亮,但也沒什麼特別亮眼的地方,充其量那雙眼睛算是漂亮的,骨碌碌地轉著,感覺一肚子壞水。而且有花痴女的特質,這不,馬上就把眼睛死死黏在他身上,還不時回過頭去看傅沛,估計是拿他和傅沛對比呢。傅沛也不知道什麼眼光,這樣的女的值得讓他這麼魂牽夢縈?

  接下來末末依次認識了眼鏡仔、大胖、布萊克,這個布萊克長得奇黑,於是大家把black翻成中文,叫他布萊克,誰說理科生沒想像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