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末上個學期回家前隨手投的一個外貿公司居然打電話來叫她明天去面試,但電話裡聽起來挺不靠譜的,面試的時間定在早上八點,地方又偏僻,怎麼聽都是覺得挺嚇人的。她從接到電話到現在一直都在考慮要不要去。上網查了一下那個公司的地址,發現和傅沛的學校挺近的,所以決定打個電話個傅沛。
「喂。」
「喂,末末啊,難得你會打電話給我,我亂感動的,我此生無憾了。」傅沛在電話那頭大驚小怪。
「你少誇張了,你知道xx這個地方嗎?」末末被他的誇張逗笑了。
「知道啊,幹嘛?」
「我明天要去這附近面試,早上八點多,那裡治安怎麼樣?」末末問。
「這麼早?反正你會路過我學校,我陪你去吧。」傅沛說。
「不要,你睡不醒的。」末末這麼說是因為傅沛有前科,這人高中的時候和他們約好一起去爬山,說好七點學校門口集合,他九點多才出現,害她和林婕兒在學校門口整整等了兩個來小時。林婕兒是他當時的女朋友,也是末末的好朋友,他們三個中間還有一個漫長而俗套的故事。
「不行啦,你一個人那麼早去那個鬼地方,我起得來的,不然我起來了打電話給你。」傅沛著急地說,「我七點就打電話給你,如果我沒打,你就不要理我,自己去。這樣行了吧?」
「好吧。」末末說,其實讓她一個人去她心裡也發毛,「你最好不要給我睡過頭!」
「安啦。」
第二天一早,傅沛的電話把末末吵醒,末末起床準備,她化了個淡妝,穿了正裝高跟鞋,自己看看鏡子都覺得有點不敢相信鏡子裡的人是她,兩個字——彆扭。想到待會兒還要用這麼彆扭的樣子見到傅沛就想把自己給掐死算了。
這麼早的公車都是些晨運的老人,末末把位置讓給了一個老太太,老太太一路就拉著她聊天,還一直很好心地勸她說化妝對身體不好,以後不要化妝。末末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只得一直點頭微笑。
她在xx理工大學的公車站下了車,傅沛已經等在那兒,看到她的時候吹了聲口哨:「小姐,靚哦。」
她拿手裡的包包打他,他跳著閃來閃去,「你謀殺親夫啊。」
「是啊,夫人,我想殺你很久了。」末末打人從來不客氣。
他被打得哇哇叫,「喂,你是打賊啊?」
兩人叫了計程車直接到那家公司樓下,那個鬼地方真的偏僻,除了兩三棟大樓就是公路和草,感覺平時都會有狼群出沒似的。
司徒末和傅沛一起上去,公司裡面還是挺正規的,前台小姐叫她上五樓去面試。司徒末想了一下就問她說:「請問大概要面多久呢?」「大概一個來小時吧。」
末末跟傅沛說,「一個小時你還是不要等我了,我面完去你學校找你,到時請你吃飯。」
「沒關係,我在外面等你。」
「不要啦,你在外面等我,我會有壓力,會面得不好。不然我面完了打電話給你,你再過來接我好了。」
傅沛考慮了一會兒說:「好吧,那你面完給我電話,不要緊張,加油哦。」
面試挺隨便的,還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就一個女的用英語和她聊了一會兒,大概問些經驗和薪水之類的,司徒末對外貿這方面沒什麼經驗,就實話實說了。那女的也沒說什麼,讓她回去等通知。一般這種狀況就是沒戲了的意思,但末末並沒很在意,畢竟一想到如果以後都要在這麼鳥不生蛋的地方工作,那也是挺鬱悶的事。
她在馬路上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攔到計程車,也沒找著公車站牌,想想還是個傅沛打個電話讓他打個的過來接她好了。打了半天都沒人接,氣死她了,也不知道傅沛跑去幹嘛了。
她走著走著就發現不對勁了,一輛摩托車在她身後突突突突地繞著,她心一緊,這個城市是禁摩托車的,哪來的摩托車?她一手拉緊挎在肩上的包包,一手偷偷地從包包的側邊口袋掏出手機放入上衣口袋,然後加快腳步,心裡默默地祈禱著。
兩條腿畢竟走不過兩個輪子,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摩托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坐在後座的人伸手過來扯她的包包,她一驚,連忙把手放開,但還是太晚了,她連人帶包被扯出了好幾米遠。等到她回過神來,摩托車也早以沒了影蹤,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手臂和小腿都是一陣陣的刺痛,她知道她應該流了不少血,但她不敢去看,她暈血。
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從上衣的口袋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傅沛,沒人接。打電話給捨友,但太早了估計都在睡,所以也沒人接。
末末掙扎著走出大路,路上人並不多,但至少比較安全,她一家還沒開門的店門口坐下,研究下一步怎麼辦。
她翻了翻手機裡的電話簿,發現她有傅沛宿捨的電話,趕緊打電話過去。
「喂,找哪位?」聲音聽不出來是誰。
「我找傅沛。」末末吞下快到喉嚨的哽咽。
「他不在。」
「他去哪了?」末末忙追問。
「不清楚。」
聽著對方就要掛電話了,末末忙說:「我是司徒末,你是誰?」
對方安靜了五秒鍾,才說:「顧未易。」
末末超鬱悶,誰來接電話不好,偏偏是他,她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了,畢竟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能不能麻煩你打個車來接一下我,我剛剛被搶了,我現在在xx路的xx店門口。還是你不方便的話讓你們宿捨的人過來接一下我也行,或者幫我找一下傅沛,我好像受傷了。」
「好,你等我。」顧未易說,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找東西聲音,「給我你的電話號碼。」
「134xxxxxxxx」末末報完號碼就聽到那邊卡的一聲掛電話了。
末末收了電話,想縮起腿來抱著,但手一碰到就覺得很痛,只得作罷。她眼睛一直不敢看自己的腳,只得失神地看著遠處,等待計程車的出現。
顧未易在校門口攔了輛車就匆匆往司徒末說的地方趕,她說的地方離他們學校不遠,很快計程車就到了那條路上,他讓司機放慢速度,慢慢地搜索著她的身影。
他總算是在一家還沒開的店門前找到了司徒末,本來他以為會看到一個哭得跟淚人兒的司徒末的,沒想到她只是緊緊地咬著下嘴唇,眼線在下眼瞼暈開了黑黑的一圈,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沒有掉下來,望著他,一臉倔強。
他皺著眉頭看她,小腿上被磨破了一大片皮,鮮血淋淋的,衣服的袖子也被磨得破破爛爛。他突然就覺得有一股莫名的火,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末末看愣了,顧未易從計程車下來的那一霎那就像是上帝給她派來的天使,米白色的上衣,牛仔褲,Nike球鞋,他站在她面前,晨光中他好像頭上多了一個金黃色的光環,身後長出了一雙潔白的翅膀。當然,這位天使大哥如果不是Gay的話就更好了,而且,這位天使大哥不要跟吃人似的瞪著她就更更好了。
顧未易伸手去拉司徒末,她就著他的手想順勢站起來,但是還沒站起來就因為手和腳的刺痛而低呼了一聲。
顧未易放開拉她的手,半蹲下來,說:「抱穩我。」
末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打橫了抱起來,她驚呼一聲攀住他的脖子。他把她小心地放進計程車後座,自己繞到前座去,對司機說:「司機大哥,到最近的醫院。」
司機邊發動車子邊好奇地問:「小姑娘怎麼了?腳受傷了啊?」
顧未易冷著個臉不答話,末末過意不去就勉強笑著回答說:「在路上被搶了包,被車拉著拖了幾米。」
「哎喲,這個世道真是不像話,小姑娘這樣都不哭,真勇敢。」司機大哥一手握方向盤,一手還對著後座豎起大拇指。
顧未易透過後照鏡看她強顏歡笑的臉和血淋淋的腿,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他拿過司機面前的一盒紙巾,遞給後座的司徒末說:「擦一下你腿上的血。」
「哦,謝謝。」末末結果紙巾,放在空著的座位上。
顧未易發現她完全沒有動作,忍不住又問:「幹嘛不擦掉?」
末末忍不住在心裡詛咒了一下他的龜毛,但還是好聲好氣地說:「不用了。」
「你等下血滴到人家的車怎麼辦?」顧未易忍不住說重話,他看到她那都是血的腿心就揪著地不爽,而且都是血蓋著,完全看不到傷勢的輕重。
「啊沒關係啦其實。」司機插進來說了一句。
司徒末恨不得把身上的血都往顧未易身上抹,氣死她了,害她之前還以為他是好人。
「擦啊,你磨蹭什麼?」顧未易等不到她動手,又催了一句。
「你煩不煩啊,我暈血,怎麼擦?」末末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她自知長得不是嬌滴滴的模樣,所以暈血這個毛病她向來能不說就不說的。
顧未易一愣,才對司機說:「司機大哥麻煩靠邊停一下。」他拉開前車門下了車,然後開了後車門坐了進去。
末末被他的動作搞得一怔,該不會說他煩就要被扁吧?
「司機大哥開車。」顧未易說完從紙巾盒裡扯出幾張紙巾,俯下去輕輕扶起司徒末的小腿,然後輕輕地擦拭掉她腿上的血。他看著她腿上漸漸露出的皮肉,不僅是血肉模糊而且還有一些沙子陷在肉裡,心裡好像有把火騰騰地燃燒著。
末末僵硬地坐直身子,不敢看他手上的動作,只得一個勁地盯著他頭頂白白的髮旋,心跳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