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不到的時間,末末就把東西一點一點搬進了新房子,不知道誰說的,女人發起狠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末末這次就橫了心要和傅沛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她先是為了安定傅沛的心,發了一通長長的短信跟他說她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下來考慮兩個人之間的事,再來就是跟小三表達了她絕對絕對不想介入她和傅沛之間,所以希望小三配合她,拖住傅沛,讓她用最短的時間搬出去,這一點上她們倒是達成了協議,所以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末末就搬進了顧未易他家,成了他的……傭人。
不是往客氣了說,他丫真把她當傭人在使,有時間的話飯都她煮也就算了,這拖地洗衣服洗碗的也一點不含糊——都她在做。他也不是說會叫她去做,他就是自己不做,成天翹著個二郎腿。一個屋簷下,末末見不得髒亂,只得認命去收拾,她在家照顧哥哥弟弟照顧慣了,對性別這東西其實沒多大在意,所以不管內衣外衣,內褲外褲的,她都是看到丟在洗衣籃裡了就順手拿去洗。因為這樣還把顧未易氣得半死,那是他們住一起的第二個晚上,他從外面回來,進門的時候剛巧就看到她在陽台晾衣服,手裡抖著從洗衣機裡拉出來的衣服,剛開始他沒在意,就坐在沙發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後來發現她拿呀拿呀,就從洗衣機裡拿出一條男式內褲,他瞅著眼熟,老半天反應過來就是他的,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從她手裡奪過來,臉紅了半天講不出一句話來。末末看他小臉蛋兒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就逗了他幾句,大概講了什麼她也忘了,反正把他氣得夠嗆,直到現在都沒給過好臉色她看。
顧未易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司徒末氣死,看她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不就是內褲嘛,她洗過一堆?什麼叫幫忙做點事就當是交房租?什麼女孩子會隨隨便便幫男人洗內褲?他什麼時候要她交房租了?用不用分那麼清啊?這麼喜歡做家務是吧?就讓她一個人做個夠好了!
好吧,他承認了,司徒末這女人沒有底限的,做起家務來跟小媳婦似的,任勞任怨得不得了,更是讓他的火氣一天比一天高漲,有時真想劈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顧未易,我明天開始實習,所以你吃飯的問題要自己解決了。」末末在廚房裡洗碗洗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跑出來和在客廳看電視的顧未易說。
「餓不死我的。」顧未易沒好氣地說。
末末有點無奈,真的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到底是怎麼了,不就洗了他的內褲嘛,至於麼?
她甩甩手裡的水,走過去坐下:「這樣吧,你以後內褲自己洗,我以後不碰你的了,行了吧?」
顧未易坐直了身子:「我有說什麼嗎?」
「你是沒說什麼,那你一天到晚擺什麼臭臉?臭臉很時尚啊?」
顧未易突然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我沒好臉色的時候你好像一點都不怕?」他知道自己臭臉的時候其實是蠻嚇人的,所以一般不輕易有什麼情緒表現在臉上。他之前的女朋友小姐脾氣,動不動就大鬧小鬧的,但是無論怎麼鬧,他只要沉下臉,不過三十分鍾她就自己淚眼汪汪來撒嬌道歉。她司徒末倒好,他都擺了三天的臉色了,她每天視而不見地笑傲江湖,現在才來問怎麼回事會不會太晚了一點,何不等到把他氣死再來他墳前灑一抔黃土?
末末撇撇嘴,「你這算什麼啊,我人生都不知道遇到多少臭臉達人了,你算功力淺的了。」末末也不知道自己是倒霉還是,她小時候家裡經濟不好,爸爸壓力大,所以一天到晚是冷著個臉的,後來爸爸變慈祥了,哥哥愛耍酷,又是一天到晚冷著個臉,弟弟也是常常仗著自己是家裡的小霸王而愛發脾氣,再後來遇到傅沛,他那大少爺脾氣呀,臭臉簡直就是他的標誌。多年來的經驗證明,爸爸並不會因為女兒害怕就笑逐顏開,哥哥也不會因為妹妹難過就放棄耍酷,弟弟也不會因為姐姐生氣就給好臉色,傅沛就更不敢指望了。所以末末很早就知道了,臭臉的人只是自個兒腦子拐不過彎來,即使她百般討好也是沒用的。
顧未易被她這麼一說,反而不知道怎麼說了,說多了也顯得小心眼,世上最讓人火大的事莫過於明明氣悶地要死,卻找不到點可以發脾氣。
末末等了半晌都得不到顧未易的回應,乾脆回廚房去把剩下的碗洗完。
末末第一次到公司報到,難免心裡有點不安,進了公司,她的不安很快就讓大鬍子叔叔給冷沒了。
大鬍子叔叔本名李鋼鐵,他特自豪他那名字,覺得是鐵錚錚男子漢一條,所以規定公司上下都得叫他鐵哥。
鐵哥是負責帶末末的人,他把末末的辦公桌安排在最裡面的一個角落,就在曉晴師姐的旁邊,以便末末隨時向師姐請教,以便他隨時來交代末末做事的時候能順便調戲師姐。
末末早上做的是不過就是把一些客戶資料輸入電腦,其實挺無聊的,和她想像中的廣告人的激情完全掛不上鉤。午休時間末末趴在桌子上休息,被很小聲的調笑聲吵醒,偷偷睜開了眼,從手臂縫隙中看出去,只能看到師姐辦公桌下有兩雙交疊著的腳,一雙是男式皮鞋,一雙是紅色高跟鞋,看得出男人是把女人抱在膝上的。高跟鞋是師姐,末末是知道的,因為師姐早上才很得意地炫耀給她看過,但是皮鞋就不知道是誰了,反正不是鐵哥,因為鐵哥是穿著拖鞋上班的。末末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讓她撞到這種大八卦,嚇得她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恨不得於桌子融為一體。
後來兩人似乎發現了末末的存在,相攜著離去,末末才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敢動,只得硬是趴在桌子上等手機的鬧鍾響。
下午鐵哥給末末分配的工作是還是一些輸入工作,末末不留痕跡地瞄了他的鞋子好幾眼,心裡盤算了好一會,大概就推敲出怎麼回事了。早上他穿的還是拖鞋呢,下午就換上皮鞋了,雖然他的皮鞋和她中午看到的是同一款,但是明顯新很多……
末末眼珠子轉了一圈,把好奇心吞回去,好奇殺死貓,該忍還是得忍。
「末末,你中午去哪了啊?」師姐不知道突然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我出去了一會兒後回來找你吃飯都沒找到。」
「你中午又去了哪裡?」鐵哥搶在末末前問。
「你管我那麼多。」師姐說,手絞著鐵哥的T恤,眼睛對著他的腳使了個眼色,「還不明白麼你?」
鐵哥哼了一聲,問末末,「那你中午在哪裡吃的飯?這附近你弄熟了嗎?」
末末說:「挺熟的,其實我現在住附近,中午我就樓下的那家餐廳吃的,吃過飯之後就回來趴在桌子上午睡。」
師姐放開絞著鐵哥衣服的手,說:「午睡啊?這不是學生時代的習慣嘛,我可早就改了這個習慣了,你還能睡著嗎?」
末末笑笑,「當然能睡著了,我的外號可是睡神,高中下課五分鍾我都能睡著。」
鐵哥敲了敲桌子,「你們嘮嗑完了沒?嘮嗑完了就工作。」
末末趕緊坐下來,要開始工作,師姐拉起她,「你別理他,他這人沒句正經的。」
「曉晴!」鐵哥語氣多了點嚴厲。
師姐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末末,我們工作吧。」
鐵哥才緩下口氣,伸手彈了一下師姐的腦袋,無奈地說一聲你呀。他再去跟末末說:「司徒,你學會計的吧?」
末末點頭。
「那以後公司偷稅漏稅的事就交給你了哦。」
「啊?」末末愣住。
「哈哈,跟你開玩笑的啦。」鐵哥拍了兩下末末的肩膀,差點把末末拍得嘔出一口血來。
末末和師姐都找不到好笑的點,只得面面相覷。鐵哥面子上下不來,清咳了一聲:「司徒,剛進公司還沒人教過你職場的倫理吧?」
「呃?」
「下次上司講笑話的時候記得要笑。」
「…………」
末末七點多回到家門口的,掏了半天包,突然發現早上出門太匆忙,忘了帶鑰匙,按了半天的門鈴也沒人來開,想打電話才突然想起她居然沒有顧未易的號碼,打電話去他們宿捨問嘛,又怕被傅沛接到。末末洩氣地在家門口坐下,像小時候提前放學時坐在門口等媽媽下班一樣,有一點點累,有一點點心酸。
顧未易出了電梯就見到司徒末縮得跟蝦米似的捲成一團坐在門外,頭放在膝蓋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說,我等你好久了。
他愣了好幾秒,今天他回學校了,跟布萊克去打籃球的時候布萊克告訴他,傅沛都快得神經病了,每天拿個手機坐在陽台抽菸,誰都不搭理。後來他去找傅沛一起吃飯,傅沛說,顧未易,我當你是兄弟,我就直說了吧,我猜得到你對末末有那麼一點意思,也知道末末現在和你住一起,我是對末末做了一些很混蛋的事,我在等她氣消,我和她都是這樣的,她氣消了就會理我的,所以,我勸你把你那點心思掐滅了,我和末末之間不是你可以插腳的。
但是她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說我等你好久了,他的心就坍塌成一座廢墟了,哪裡還能躲得過?
顧未易掏出鑰匙開門,邊說:「司徒末,你不會打電話給我麼?」
末末掙扎著要站起來,「我這才發現我沒你手機號碼啊。」蜷著坐太久了,她手腳有點發麻不穩,幸好顧未易及時拉了她一把。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顧未易邊開燈邊問。
末末看了下手錶,「七點下班的,大概兩個多小時吧。」
「吃過飯沒?」顧未易往廚房走。
末末把自己扔進沙發,「吃過了,我今天真是倒霉,第一天上班就撞破姦情。」
顧未易從廚房端出一杯茶,遞到末末手邊,末末傻乎乎地接下,「給我的嗎?」
他瞪她一眼,「快喝。」他剛剛拉她一把的時候發現她手冷得跟什麼似的,這種初春的天氣最容易感冒了,真是的,就在門口這麼傻乎乎地等,如果他再晚一點回來呢?
末末一陣感動,鼻子湊上去深吸了一口茶香,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著,像是用手就這麼圈起一個茶色的湖,熱騰騰的水汽慢慢熏上她的眼睛,給眼睛蒙上一層帶著茶氣的霧。
「喝呀,發什麼呆?」顧未易催她。
末末啖了一口,暖暖的茶水從唇齒滑過喉嚨,滑入胃,末末想到一組茶的回文「可以清心亦,以清心亦可,清心亦可以,心亦可以清……」覺得很有才華,正想說什麼,抬起眼就撞進顧未易深深的眸子,也是淡淡的帶點茶色,溫暖的讓人想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