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我是大家『小姐』?

老實說,我對癩蛤蟆充滿好奇。自從那個帶斗蓬的神秘女人來過醉楓樓之後,癩蛤蟆總是每晚在宅子後園裡獨自飲酒,無比煩悶。

「你還欠我三百兩!」我打開話匣子,為我和他的談話開了個好頭。

「我什麼時候欠你三百兩了?」他翻翻眼皮,反口。

「那天那個帶斗蓬的女人欠下的啊!」我理直氣壯。

「那你找她要去!」他一句話把我堵得死死的。

「癩蛤蟆,你弄清楚,她可跟你是一家子!這錢你不付誰付?」想推得一乾二淨?沒門兒。我其實是在想他會怎麼回答,會不會那個女人真是和他一家子的?比如是他長輩什麼的!或者她就是他有權有勢的娘親,他則是個不孝順的兒子?

「我一家子人多了去了!難道凡是我認識的都應該我來付賬?」他口氣不善,吃了火藥!

「好,好,好,不讓你付行了吧!」我順著他的話。看他的樣子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姑且試試他會不會酒後吐真言。「癩蛤蟆,我問你啊!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豬啊,你!我叫文昕,哪裡是癩蛤蟆?」他打了一個酒嗝,翻身歪在欄杆上。我一看他旁邊,堆滿了小酒罈!大致數了一下,有六個之多……還真不是一般地能喝!不過他這回可是喝得好……

「呃!文昕。那個女人前幾天給你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他嘟嘟囔囔地說,一隻手還朝我這邊揮了一下,差點扇在我臉上。

「真沒有說什麼?」我再問。她肯定有說什麼才對,不然這小子不可能喝成這樣!

「……能者居之……當仁不讓……」癩蛤蟆灌了一口酒,嘴中言辭含糊不清。

『能者居之』?『當仁不讓』?我還是沒弄明白。是不是這小子家裡特有錢,在爭家產啊?

「哎,你醒醒!什麼能者居之,當仁不讓的?」我用手使勁搖著他,邊搖邊問。

「哎呀,煩不煩啊……都說我做不了了……何況他再不好……對我再……再……壞,也……也是我兄長……嘔……嘔……」

被我晃得受不了,他說話像舌頭打了結,拉著我的手,就地吐了起來……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這小子連帶著也吐了我一身酒。現在人都在酒樓裡。只有我在宅子,他醉成這樣也蠻可憐的。幹什麼不好,偏要喝酒!『借酒消愁愁更愁』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知道,真是只笨癩蛤蟆。

我罵罵咧咧地將他從後園半拖半扶地弄進了房間,簡單給他擦洗了一下,又將他扶上床,為他蓋上被子。醉酒後的他躺在床上還唸唸有詞的,但念的是些什麼我就沒聽清楚。處理妥當後,我才掩門離去。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天冷了,我對著兩隻手呵著氣,從房間裡跨出來,正好撞上出門的癩蛤蟆。「早上好!」想了半天就想到了這三個字。

「昨晚謝謝你。」咦?今天他很客氣哦!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一大早地,確實不適合吵架。

「木姑娘,我想問問是不是凡事都應該能者居之?」

聽著他的問話,我怔了怔!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木姑娘?」癩蛤蟆揚了揚眉毛,神采奕奕的造型還有點酷!

我還是沒出聲,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他沒發燒吧?今天怎麼換了一個人似的?客氣得不太像話!不會又有什麼陷阱在等著我吧?

「你沒毛病吧?」他湊近了看我。

「什麼?能者居之啊?啊,這個嘛,確實是應該能者居之,能者多勞……你慢慢想,我先去酒樓了。」我渾身上下立馬拉響警報『小心上當』,打著哈哈並趕忙後退三大步,心想他今天一定有問題,還是離他遠點兒好。

「喂,你幹嘛跑得這麼快?」聽著他在身後大叫,我跑得更快了。這小子太精了,不知道他又在玩什麼把戲!我不跑難道還杵在原地給他整?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只能『走為上策』。

結果,當天那小子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池峰。我又恢復到平靜的生活當中,看著酒樓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可是,這種寧靜僅僅過了一個月。

十二月的一天,天很冷很灰暗,狂風大作,吹得酒樓二樓包廂裡的窗簾呼呼作響。我穿著厚厚的棉衣躲在菲天裡,面前擺著一個暖爐。木炭在爐內忽明忽暗地燃著,把屋內烘得暖洋洋的特別舒服。我起身把窗簾微微地拉上,啞然失笑,自己本身就胖,穿上厚厚的棉衣,活像個大大的棉花包。

「美美,樓下有人找你!」子魚上氣不接下氣地從樓下跑上來。

「找我?什麼人啊?你跑這麼急幹嘛?又不是天塌下來了。」她幹嘛急成這樣?樓下的羊肉火鍋正賣得火熱,怎麼不去急那些端菜收錢的事……

「哎呀,你快下去吧。很重要的人找你……」很重要的人?什麼人?好像沒有什麼人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哦。我發了小片刻呆,子魚不容我再想下去,拖著我的手就往樓下衝。

「小姐!」我的腳才剛走下樓梯,一個女孩子便叫嚷著迎面而來,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

「搞什麼名堂,這是?」我掙開她的雙手,張大眼睛看著這個大約十六七的女孩子。

「小姐,是我啊!我是桃兒啊。」她一個勁兒地提醒我,伸手過來抓我。

「你叫我小姐?」我沒聽錯吧,她叫我『小姐』!

「是啊,小姐。你不記得桃兒了嗎?哇,小姐,你怎麼連我也不記得了……」自稱桃兒的女孩子見我不認她,一把鼻涕一把淚。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我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木美美』的家人找上門兒來了。想不到木美美原來的身份還是個小姐呢!「你確定我是你家小姐?」

桃兒點頭如搗蒜,「你就是小姐啊!小姐,快跟我回去吧。爺還等著你跟我們一塊兒回去呢!」

見她一再稱我是小姐,子魚、老爹、杜老以及薔薔薇薇姐妹全都圍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食客們也都把目光投到我身上。

「該怎麼說呢?我真的不是你們家小姐。」鬱悶,像我這種情況我就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楚啊!古人哪裡會相信我的言辭啊!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我寧願在醉楓樓玩得風生水起,也不願去當所謂的『大家小姐』!那多沒自由啊!

「美美,不要鬧了。快跟我回去!」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呃,又來了一個!厚重的門簾被掀了起來,進來的是一個衣著非常考究的瘦高男子。即便是背著光,我也能看出他一臉的精明。他又是誰?

「你是誰?」我興致勃勃地問。

「我是誰?我是你哥。」他聳了聳肩,有些惱,一定當我是他的妹妹了。「桃兒,去把小姐的轎子停好。把我的手爐放到小姐的轎裡去。」

「是,爺!」桃兒應聲出門。

「這位先生,請上樓再敘!」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為官的,倒很像從商的。我心知在樓下大堂眾人面前與他理論是理論不過他的,便引他上樓。現在大部分人尤其是救了我的老爹和子魚,心裡已認定我就是木美美。我的情況有點複雜,若在樓下講,驚掉所有人的大牙是小事,最怕就是所有人還會認為我在信口開河。

待他也進了菲天,我掩上門將眾人關在了門外,為他倒了一杯上等紅茶:「木先生,請用茶!」

「美美,我是你哥,快跟我回去。有人帶信說你在池峰,我馬不停蹄地從京城趕過來接你。連哥都不會叫了?」他呷了口茶,面色不悅。

對著亮光,我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三十歲上下,一副很精明的樣子。只不過現在他那兩條濃濃的眉正打著深深的結。『我』這麼胖,怎麼有他這麼一個瘦高的兄長?看他的樣子好像對『我』很關心!

「木先生,我給你講個故事。你有興趣聽聽嗎?」不管他信不信,我還是先講出來比較好。說不定他會信呢?雖然可能性比較小,除非他是奇人。

「我是你哥——」他最後一個字拉得老長,顯然很不滿,卻又拿我沒辦法。

我不容他拒絕,言簡意賅地把自己穿越到古代的過程說了一遍;略過遇到癩蛤蟆的一節,把開醉楓樓的過程也大致提了提。不過等我說完後,我的聽眾——『我』親愛的兄長大人的表情完全是當我在胡說八道。他不信!看來我的口水是白白浪費了。

「美美,你是不是還在怪為兄當時沒有把你照看好,才導致你掉進海裡。所以不願意跟我回去?」說這話的同時,他的臉顯得很內疚。

「沒有。只是我真的不是你的妹妹。」我心軟,看到他這樣表情,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真是百口莫辯!

「你掉進海裡後,我派人四處找你。足足找了三天三夜,我都沒合眼!雖然你我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總算是血濃於水。為兄即使是有萬般過錯,你也不能不認我啊?」他徹底被我打敗了,沮喪著一張臉;然後又從懷裡掏了掏,拿出一隻小包裹,打開遞過來給我。「這個,這個你總該記得吧!你最愛吃的桔皮糖,我來之前專程去買的。」

他的手伸在半空中,眼神帶著十二萬分的期待。有那麼一秒種,我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是個不錯的兄長。如果我真是木美美的話,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接過來的。很可惜,我不是!

「木先生,」我才說出三個字,他手裡的桔皮糖就散了一地。某種情感讓我的臉眶濕濕的,我想這應該就是稱之為『親情』了罷。雖然我不是真正的木美美,但他所流露出的那種關心與愛護還是深深打動了我。

「你還是在怪為兄是吧。為兄想不明白,回京城做個舒舒服服的大家小姐,有下面人好生伺候著,有什麼不好?何況我們木家還是京師首富,在整個皇朝都是赫赫有名的名門望族!你這樣在外拋頭露面的,辛辛苦苦的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賭氣也回家賭,別在外面讓我擔心了,為兄的耐性也有限!」他雙手負在身後,在房間裡煩燥地踱來踱去,試圖想說服我!

啊?還京師首富呢!木美美的命也太好了吧,生到這麼好的家庭裡,真是羨慕啊!哪像我,從小就長在貧寒之家,什麼都要靠自己!不過,本大小姐是鐵了心地『貧賤不能移』,我可不想為了錢財丟失了自我。這年代,當個大家小姐可不是那麼好當的。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總之是規矩特別多,我才不要!

「木先生,我確實不是你的妹妹!你還是請回吧!」最終,考慮再三我還是開口拒絕!自由萬歲啊,沒辦法!

「你!」他勸說不成,氣憤得五官變形,抬手指著我,又迅速地放了下去。「你怎麼這麼冥頑不靈啊你!真是氣死我了!」

「我……」我很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如何說起。還是那句話,我心太軟,不想傷害他!

不過他這個當事人可不這麼想,眼見說不動我,便極端憤怒地摔門而去。『砰』一聲巨響,門外響起幾聲尖叫。估計門外站著的一堆人被突如其來的巨響給嚇壞了!可憐的我的門,摔壞了怎麼辦啊!真是鬱悶,生氣要摔東西也要看東西值不值錢嘛!

「美美……」安靜了一會後,子魚將門推開一條縫,叫了我一聲。與此同時,老爹、杜老、薔薔與薇薇四個人的頭直溜溜地擠在了門縫處,看起來很奇怪!沒準兒他們都把我當作『問題青年』了!

「沒事!下樓去好好招呼客人吧!」我重新坐回暖烘烘的炭爐前,不置可否地道。

眾人還是沒有動!

若不是剛才『兄長』這麼折騰了一下我心裡堵得慌,他們的樣子一定已經讓我大笑出聲了。「真的沒事了,你們都下去吧!好好做事,上個月才賺到七千兩,這個月一定要做夠一萬兩才行。做到一萬兩的話給大家發三份薪水!」

我宣佈完後,竟然沒有響起預期的歡呼聲。幾個人只是安靜地把門掩上,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