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牢房命案亂人心

別過謝詔後,朱嵐岫和向擎蒼向皇宮所在的方向行去。

「多謝向大人及時幫我抵擋住刺客」,朱嵐岫誠心道謝。

「公主不必客氣」,向擎蒼答得生硬。

朱嵐岫這一道謝,反倒將兩人的距離又拉開了。她自己也意識到了,有些懊惱,卻又不知如何緩和。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木然地邁動著腳步。過了好一陣子,聽得向擎蒼清了清嗓子,道:「今晚那個刺客,恐怕是衝著永淳公主來的。」

朱嵐岫猛然一個哆嗦,「何以見得?」

向擎蒼反問道:「永淳公主是何時邀請你一同赴宴的?」

朱嵐岫微微紅了臉,姑姑並沒有邀請她,是她自己藉故來到公主府的,這心思似乎已被姑姑看透。夜沉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朱嵐岫還是微垂下了頭,「姑姑沒有邀請我,是我碰巧有事來找她」。

「你是何時到達公主府的?你到公主府的事情還有誰知道?」向擎蒼只想著刺客的事情,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

朱嵐岫略一思忖,道:「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包括沈婧也不知道。我不過比你早一會兒到的。」

「那就對了」,向擎蒼道,「之前外人只知道永淳公主請我來,卻並不知道雲錦公主也來了。永淳公主的突然離開是個意外,刺客來到的時候,只看見了背影,誤將雲錦公主當成了永淳公主」。

朱嵐岫一陣沉默,思緒回轉間,又聽向擎蒼道:「除非……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朱嵐岫猝然抬首,「不,我相信姑姑與此事無關」。

向擎蒼凝眸回視,「我也更願意相信第一種推測」。默了一會兒他又道:「我突然想去牢中見見李嬌,你願意和我一塊去嗎?」

朱嵐岫稍作遲疑,還是點頭應允了。

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內,李嬌被關押在一間單獨的牢房中,牢房外是一條走道,走道盡頭還有一扇緊閉的鐵門。

李嬌一身囚服,蜷縮在牢房的角落裡,她頭髮凌亂,面容憔悴,卻依然掩不住絕豔的姿容。

「李嬌」,向擎蒼喊了一聲。

「向大人」,李嬌見到向擎蒼一愣,徐徐起身走了過來,「這麼晚了,是來提審我嗎?我已經把所知道的全告訴你們了」。說話間她瞧見了向擎蒼身側的朱嵐岫,又是一陣失神,「你……你是?」

「這位是當今聖上的女兒雲錦公主」,向擎蒼代為回答。

李嬌的嘴角浮起一絲譏笑,「居然勞動公主大駕,想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向擎蒼冷言道:「今夜有刺客闖入公主府,行刺永淳公主。」

李嬌渾身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慄,她很快恢復了平靜,但向擎蒼已看在了眼裡,「你知道是什麼人要行刺永淳公主嗎?」

李嬌故作鎮定,「你們總不會懷疑是我吧,我可是一直被關在這兒」。

「李嬌」,向擎蒼有些火了,「行刺事件恐怕和你有關聯吧,是不是永淳公主知道了你們的什麼秘密?」

李嬌臉色陡然一變,卻橫然道:「今晚你們必須到這牢房裡來陪我,保證我的安全,等過了今晚,我才能告訴你們。」

「為什麼不能現在說!」向擎蒼怒道。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李嬌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不過就是短短的一夜,難道你們也等不了嗎?又或者,你們根本沒有能力保護我?」

向擎蒼強壓下怒火,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朱嵐岫。朱嵐岫嘆了口氣,微微點頭算是回答。

「好吧,我們就留下來陪你一夜」,向擎蒼命令外頭的獄卒嚴加看守,不准任何外人進入。他打開牢房門,和朱嵐岫一道入內,再將牢門反鎖上,鑰匙藏入懷中。

向擎蒼仰頭環顧上方,牢房的頂部十分密實,沒有任何縫隙,只有走道旁斜對著牢房的牆壁高處有一個小氣窗,但與他們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再說那個氣窗也不可能供人出入,氣窗外是詔獄的院子,還有重兵把守。他稍稍放下心來,只盯緊了自己所處的這個小小的空間。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向擎蒼和朱嵐岫並排坐在李嬌的對面,二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備著。李嬌則一直圓睜著雙目,定定出神。牢房內的光線十分昏暗,只有牆上掛著的一盞油燈,一小簇火苗在幽幽跳躍。

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音,已經三更天了,三人卻都睡意全無。過了一會兒,忽有一陣悠悠裊裊的笛聲從外頭傳了進來,笛聲輕柔至極,似徐徐清風拂面,又如潺潺溪流蕩漾,聽者好似被帶入了一個邈遠的夢境。向擎蒼仔細聆聽了一會兒,漸漸的產生了倦怠感,待他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困頓得腦子也不聽使喚了。他用盡最後的氣力扭轉頭,迷迷糊糊的看到身側的朱嵐岫身子正軟軟的癱了下來,他想喊她卻無力開口,最後身子一歪,失去了知覺。

向擎蒼是被張涵的呼喚聲驚醒的。清醒的同時他聽到四週一片嘈雜,耀眼的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大人,你終於醒了」,張涵急得滿頭大汗。

向擎蒼想要起身,卻覺得像被什麼東西壓著,動彈不得。待他適應了刺目的光線後,才發現朱嵐岫正側伏在他的身上,心跳頓時加速。而朱嵐岫此時悠悠轉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的狀況後,她倏然翻身坐了起來,已經臊得滿臉緋紅。

向擎蒼也立即站起身來,他知道朱嵐岫尷尬,沒敢再看她,只盯著張涵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張涵輕咳了一聲,「大人,你看外面就知道了」。

向擎蒼一扭頭,外頭點了好幾盞油燈,明亮的火光中,李嬌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幾名獄卒正蹲在她身旁,驚慌失措。

向擎蒼驚得伸手探入懷中,鑰匙不見了,四下一搜尋,那鑰匙就插在牢門的門鎖上。

張涵見向擎蒼萬分震驚,忙稟道:「大人,外面的獄卒想進來給大人和公主送點心,卻發現李嬌躺在牢房外的地上,已經死了,而大人和公主倒在牢房裡,怎麼喊都喊不醒。還有外面院子裡的守衛也被發現都倒在了地上。他們嚇得半條命都沒了,急忙將屬下喊了過來。」張涵跟隨向擎蒼居住在這鎮撫司府衙內,很短的時間內就能趕到牢裡。

「獄捽髮現我是什麼時辰?」向擎蒼問道。

張涵道:「三更剛過不久,幾位獄卒說聽到打更的聲響,想起大人和公主可能餓了,於是其中一人去廚房要了熱點心送進來,這當中大概間隔了一刻鐘(半個小時)左右。」

「也就是說,從我和公主聽到笛聲後昏睡,到獄捽髮現李嬌死在牢房外,前後不過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向擎蒼努力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什麼笛聲?」張涵奇怪地問道。

「那是催眠的笛音」,一直沉默的朱嵐岫這時也走出了牢房。

向擎蒼點點頭,「是催眠的笛音沒錯。」他說著走到李嬌身旁蹲下,「面色青黑色,像是中毒而死」。他又仔細檢查了一番,「脖頸上有傷口,紅腫得厲害, 應該是被毒蛇咬死的。毒蛇上鄂都有兩顆倒鉤的大牙,傷口有明顯的兩個牙印。但是這兩個牙印比一般的毒蛇要小許多」。他蹙眉努力思索著,朱嵐岫先開了口,「是雲南神鴆教的金蠍蛇」。

「你見過金蠍蛇?」向擎蒼驚訝回頭。

朱嵐岫微微點頭,「我曾隨師父行走江湖,親眼見到有武林同道被金蠍蛇咬死。金蠍蛇的外形比一般的毒蛇要纖細短小許多,毒性卻烈過任何毒蛇,而且據說它們的嗅覺靈敏異常,經過嚴格的訓練後,能夠憑某一樣物品上的氣味準確尋找到物品的主人。中了金蠍蛇毒後,就如同被千萬條毒蛇噬咬,痛苦不堪地死去。」朱嵐岫說罷同情地望向李嬌的屍體,她的面部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

「我只是聽說過,卻從未曾見過,想不到,果真有金蠍蛇存在」,向擎蒼目光一凜,「又是神鴆教,先是『見血封喉』,然後是金蠍蛇,他們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朱嵐岫舉目望去,李嬌身側的地面上,有兩道淺淺的痕跡通向牆根,順著往上,白色的牆面上也有兩道淺黑色的爬痕,直達那個小氣窗。「很顯然,金蠍蛇是從那個小氣窗爬進來,咬死了李嬌後再原路爬出去的」,她道,「但我不明白的是,李嬌既然要我們保護她,為何還要自己走出牢房」。

「你如何能確定她是自己走出牢房的?」向擎蒼問道。

朱嵐岫道:「我在完全昏睡之前特別留意了李嬌,她看上去是清醒的。而且金蠍蛇的主人並沒有進到這裡來,獄卒們沒有發現任何人進來,是吧?」她用眼光詢問。

那些獄卒們一個勁的點頭,「絕對沒有!」

朱嵐岫望著向擎蒼,「那麼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李嬌趁著我們昏睡,從你身上偷走鑰匙出了牢房,還未走出幾步就遭到了金蠍蛇的襲擊」。

「如此說來,李嬌應該認識那個吹笛的人,所以知道對催眠笛音的抗拒之法」,向擎蒼表示贊同,轉念一想,又道:「她要求得到我們的保護,一定是在害怕什麼人,如果說就是那個吹笛的人,那她應該立即提醒我們那是吹眠笛音。可她不但沒有這麼做,反而偷走我的鑰匙出了牢房。還有一點,金蠍蛇在地上爬行,襲擊一個人,傷口應該是在腿部,可為什麼李嬌的傷口是在脖頸上,這也不合常理吧?」

朱嵐岫也理不清頭緒,她悄聲對向擎蒼道:「明日一早咱們分頭行事,我到姑姑那兒去,你去找安遠侯。」

向擎蒼用肯定的眼神答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