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公主府驚現刺客

向擎蒼榮升錦衣衛指揮僉事後,掌錦衣衛北鎮撫司,他也搬入北鎮撫司府衙居住。

負責偵緝刑事的錦衣衛機構是「南北鎮撫司」。其中「南鎮撫司」負責本衛的法紀、軍紀。「北鎮撫司」傳理皇帝欽定的案件,擁有自己的詔獄(監獄),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不必經過司法機構。

陸炳前來告訴向擎蒼宴會的安排時,向擎蒼正在屋裡練字,他的字體瀟灑飄逸、遒勁有力,令人賞心悅目。陸炳刻意放輕腳步,向擎蒼聚精會神,待發覺陸炳進屋時,慌忙想將他寫好的那一摞宣紙掩藏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陸炳眼角的餘光飄過桌上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的,全是「煙嵐雲岫」四個大字。陸炳不動聲色,只道:「我已和駙馬謝詔商定,今晚他以家宴的名義,廣邀同鄉好友赴宴,特別還邀請了高中元也來家中,並有意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永淳公主,永淳公主一定會想辦法偷偷瞧看她思念了十多年的意中人。」

「謝駙馬真是好氣量」,向擎蒼感嘆。

陸炳也嘆道:「我朝駙馬其實遠沒有想像中的那般風光,對自己的妻子必須嚴格恪守君臣之禮,而且除了當個沒有什麼實權的駙馬都尉,一生不得爭取功名,實在憋屈得很。」

向擎蒼的眼神有些飄忽,沉默不語。

陸炳也陪著他靜默半晌,才道:「謝駙馬也邀請你今晚赴宴,準備一下吧。」

向擎蒼應了一聲。陸炳轉身離去,走到門口處陸炳忽又回頭,語氣有些沉重地開了口,「擎蒼啊,有些注定得不到的東西,最好不要存非分之想」。

向擎蒼僵立在原地,心潮洶湧。

那晚謝駙馬設下的宴會取得了預期的效果,永淳公主躲在窗櫺後,仔仔細細瞧看了自己當年芳心暗許的意中人後,大失所望。反觀夫君謝詔,雖然頭髮很是稀疏,幾乎扎不成髻,但多年養尊處優,依然保持了良好的相貌風度。高中元與他相比要遜色得多了。

永淳公主終於解開了心結,對自己的駙馬另眼相看,當晚二人就像新婚小夫妻一樣,溫香軟玉,相擁溫存。

隔天向擎蒼正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辦公務,忽聽得外頭吵吵嚷嚷的。他皺起眉頭,「何事如此喧嘩?」

手下很快來稟:「大人,外頭有兩位姑娘,不知為何發生了爭吵。」

「快將她們勸走就是了」,向擎蒼繼續忙他的事情。

「可是……那兩位姑娘都說是來找大人的」,那手下又道。

「找我的?」向擎蒼疑惑地起身出了鎮撫司大門,門外竟是柳鳴鳳和沈婧。

「沈姑娘?」向擎蒼見到沈婧十分驚訝。

沈婧衝他笑了一笑,「向大人,別來無恙」。

柳鳴鳳見向擎蒼主動問候沈婧,氣不打一處來,「向大哥,你當我不存在啊。我好心來看你,你卻這樣對我」。

「柳小姐」,向擎蒼無奈道,「錦衣衛北鎮撫司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來的」。

「叫我『鳴鳳』」,柳鳴鳳立即糾正。向擎蒼只好叫了一聲「鳴鳳姑娘」。

「這還差不多」,柳鳴鳳小嘴一撇,指著旁邊的沈婧,「她是誰?來找你做什麼?」

一旁沈婧哭笑不得,「奴家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柳小姐,一見面就橫眉豎目,質問我為什麼來找大人」。

柳鳴鳳一臉的不屑,「哼,她說和向大哥早就認識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向擎蒼面有慍色,「我們怎麼認識的,不需要告訴你吧」。

「你怎麼能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柳鳴鳳萬分委屈,「為什麼你對她那麼溫和,對我卻凶巴巴的,我好心來看你,你居然這般對我」。

向擎蒼擔心柳鳴鳳再這樣鬧下去不好收場,和顏悅色道:「沈姑娘來找我一定是有要緊事,不能耽誤了」,他想起自己正要向柳王旬打聽當年白槿教叛亂的事情,又道:「你先回去吧,改天等我有空了,一定登門拜訪。」

「真的?」柳鳴鳳喜上眉梢,「說話算話,你一定要來!」

「我自然說話算話」,向擎蒼苦笑。

柳鳴鳳這才滿意離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依依不捨。

沈婧有些同情地望著向擎蒼,「這位千金小姐也太能使性子了,她是向大人的什麼人嗎?」

向擎蒼趕忙撇清關係,「我和她也只是見過兩次面,連朋友都談不上」。 他見沈婧似乎不太相信,忙又岔開話題,「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能進去嗎?外面人多眼雜,不方便」,沈婧一臉嚴肅。

向擎蒼將沈婧帶入了鎮撫司。沈婧好奇地一路張望,「原來這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北鎮撫司,沒有想像中的那般陰森可怕,倒覺得挺氣派的」。

向擎蒼一直沉默著,沒有搭話。直到沈婧落座後,才道:「有什麼事,說吧」。

「是雲錦公主讓我來找大人的」,沈婧笑得有幾分神秘。

「雲錦公主?」向擎蒼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雲錦公主在宮外的眼線吧,難怪你小小年紀,卻如此通達幹練。如此一來,雲錦公主對外面的事情瞭如指掌,也就不足為奇了」。

沈婧笑道:「向大人一猜就中。沈掌櫃也是皇上的人,他負責經營天來客棧,我扮作他的女兒,巧的是,李媚住進了天來客棧,我覺得此人不一般,所以特別留意,沒想到她竟然是萬花樓命案最關鍵的人物。」

向擎蒼嘆道:「無巧不成書,很多事情,就是由一個個的巧合拼湊成的。」

沈婧微一點頭,又道:「永淳公主不便自己出面邀請,便請雲錦公主代為轉達,今晚公主府中略備薄酒,還請向大人賞光。」

既然永淳公主誠心邀請,向擎蒼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即應允。

永淳公主將酒席安排在公主府的花園內,假山疊翠,花木成蔭,清澈的湖水曲折環繞,十分幽靜清雅。向擎蒼由下人引入花園後,永淳公主和雲錦公主朱嵐岫已在那裡等候。

永淳公主名叫朱秀貞,是嘉靖十分寵愛的妹妹。雖已不是青春少女了,但依然姿容端麗,氣質儀態高貴優雅。向擎蒼對著兩位公主行參拜之禮,心中暗嘆,如此高貴美貌的公主,竟會有那等****的舉動,實在不可思議。

朱秀貞衝向擎蒼淡然一笑,「向大人請坐吧」。

幾名婢女魚貫而入,端上數道美味佳餚,又將三人面前的酒杯分別斟滿了酒。

「你們都退下吧」,朱秀貞屏退了所有人,而後才道:「向大人,本公主今日請你來,是專程向你道謝的。」

「在下實在不敢當」,向擎蒼忙道。

朱秀貞笑望著朱嵐岫,道:「你當之無愧,能讓嵐兒由衷讚許之人,絕對不一般。」

「姑姑」,朱嵐岫微嗔,粉臉上泛起來兩頰紅暈。

「好,不說了,快吃菜吧」,朱秀貞招呼向擎蒼。

向擎蒼和朱嵐岫各自動筷子,卻都顯得拘束。朱秀貞看在眼裡,端起酒杯,「我敬兩位一杯,這裡沒有旁人,不必拘束」。她說罷一飲而盡。向擎蒼和朱嵐岫也都將杯中酒飲盡。

朱秀貞又爽利地提起酒壺斟酒,「今晚咱們一醉方休,如何?」還未得到回答,她已經先乾為敬了。向擎蒼和朱嵐岫都沒有回答,但也一仰頭,又是一杯到底

朱秀貞越來越興奮,一邊說了許多誇讚朱嵐岫和向擎蒼的好話,一邊連著數杯酒下肚。朱嵐岫正想勸她別再這樣喝下去,朱秀貞已經不勝酒力,捧著燙紅的臉頰直笑,笑夠了才道:「頭暈得很,我要回房歇息了。嵐兒,替我再陪向大人多喝幾杯。」

朱嵐岫伸手欲扶,朱秀貞輕輕將她的手推開,高喊了一聲「小翠」,小翠慌忙一路小跑過來,她見到向擎蒼怔愣了一下,很快又偏過頭去,上前攙扶朱秀貞。

向擎蒼和朱嵐岫看著主僕二人相攜著漸漸遠去,各自回過頭來,目光正好相抵,只一瞬間,又都迴避開來。

朱嵐岫對著桌子出了一會兒神,驀的起身,伸出皓腕,端起酒壺,替向擎蒼斟滿酒杯後,又倒滿自己面前的酒杯,向擎蒼見她皓腕欺雪,指纖纖,斟酒時一陣甜香沁人心脾,不覺心馳神蕩。

「向大人,我敬你一杯」,朱嵐岫說著一飲而盡。向擎蒼忙起身回禮。

朱嵐岫再度落座的時候,她略微暈眩的搖晃了一下,向擎蒼情難自禁的伸手輕攬住她的香肩。朱嵐岫沒有躲閃,向擎蒼卻慌忙鬆了手,「我這是在做什麼!」他在心中痛罵自己。

夏夜的涼風撲面而來,枝葉因風搖動,篩落的月光照亮了二人的臉,彼此凝望,沒有再迴避對方灼熱的目光,有某種曖昧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向擎蒼正對朱嵐岫痴痴注目,忽然驚見她身後的花叢中撲來一個人影,一把長劍瞬間挾帶著閃閃寒光直擊朱嵐岫的後背。「當心!」向擎蒼大駭之下一把攬住她的柳腰兒,猛的打了一個轉,與此同時他已抽出腰間的繡春刀揮迎,只聽得「鐺」的一聲脆響,金鐵交鳴,火光飛濺。

對方是一個蒙面黑衣人,見行刺失敗,立即逃遁,向擎蒼疾追攔截,幾個回合的交手後,公主府內的侍衛已聞聲趕來,攔住了去路。

眼看黑衣人就要被向擎蒼拿下,另一蒙面黑衣人從圍牆高處躍入,一陣異香撲面而來。向擎蒼立即意識到是迷香之類的東西,忙喊「快摀住口鼻」。只是一剎那的分神,兩名蒙面黑衣人已先後翻飛過圍牆逃走。

「出什麼事了?」駙馬謝詔也被驚動趕來了。

「府內闖入了刺客,欲行刺雲錦公主」,向擎蒼肅容道。

「刺客?」謝詔大驚失色,「這還得了,怎麼不將刺客抓住?」

「被他們逃脫了。原本就要捉住了,卻又來了一個,用迷香對付我們,實在可惡!」向擎蒼憤憤然。

「有……有兩個?」謝詔額頭上冷汗直冒,他不停地用寬大的衣袖拭汗。府中居然出現刺客,而且刺殺的是雲錦公主,這樣大的責任他如何擔待得起!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朱嵐岫不想把事情鬧大,「如果傳到父皇耳朵裡,對大家都不好。但是你們必須嚴加防範,類似的事情,萬萬不能再出現了」。

謝詔連連點頭稱是,立即吩咐侍衛加強防守。

朱秀貞身邊的安公公匆匆而來。「什麼事這麼吵鬧,公主正在休息,都被你們給吵醒啦」,安公公高昂著下巴教訓人,也不把駙馬放在眼裡。一側頭瞧見了雲錦公主和向擎蒼,立即換了一幅嘴臉,畢恭畢敬行禮,「奴才參見公主,參見向大人」。

「免禮」, 朱嵐岫語氣冷淡,「這裡沒什麼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安公公還想問什麼,見朱嵐岫不願理睬他,只得又把話嚥了回去。

「永淳公主還好吧?」向擎蒼關切詢問。

安公公道:「公主喝醉了,一回房倒頭就睡。後來被外頭的響動驚醒了,打發奴才出來瞧瞧怎麼回事。」

向擎蒼轉而向謝詔告辭:「在下護送雲錦公主回宮,就此別過。」

謝詔讓眾人都散了,他親自將朱嵐岫和向擎蒼送到門外。「讓公主受驚了」,臨別時謝詔仍惶惑不安。

「那刺客是衝著我來的,我自會小心應對,駙馬不必多慮」,朱嵐岫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