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紅的曙光衝破黑暗時,南方習慣了夜生活的人們大都仍在夢鄉,空蕩蕩的大街上沒有一絲動靜。
謝恆亞從沉睡中漸漸醒來,隨即便感覺到緊貼著自己的溫軟身體。
與過去他們共度的每一夜相同,虞阡被他緊緊擁在懷裡,一條修長的手臂鬆鬆地搭在他的腰上,睡得很熟。
這一夜她帶著醉意,在床上熱情似火。謝恆亞每次跟她在一起都會很興奮,這次更是難以控制。兩人反覆糾纏,直至筋疲力盡,這才倦極入睡。
本來他們入眠時都是各自安靜地睡在一邊,並不會相偎相依,可每次醒來,謝恆亞都發現自己總是會緊緊地抱著她,而她在自己懷中睡得更沉,那種溫馨的感覺很奇妙,他每次都會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享受很久。
窗簾很厚,密密地遮住了外面的晨光,房子的隔間很好,周圍很安靜,沒有一絲響動傳來,謝恆亞慵懶地閉著眼,輕輕撫摸懷中人玲瓏有致的腰線、如凝脂般的細膩肌膚,體內的慾望漸漸甦醒。他緩緩翻過身,輕柔地覆蓋上去。
虞阡立刻醒了,還沒睜開眼睛,便感覺到身上的重負。她微笑起來,抬手摟住他的背,很自然地接納了他的熱情。
朦朧的微光中,這一場歡情是如此美麗,從溫柔輕緩到熱血沸騰,他們的節奏都完全相同,珠聯璧合,水到渠成,攜手同登極樂的巔峰。
當滔天的浪潮漸漸止息,謝恆亞滿足地伏到虞阡身上,半晌沒有動彈。兩人的胸口緊緊相貼,彼此間能夠清晰地聽到激烈的心跳,感到對方急促的呼吸。他們互相擁抱著,一起沉浸在愉悅的氣氛中。
良久,謝恆亞才翻下來,起身去了浴室。
虞阡沒動,聽著隱隱傳來的嘩嘩水聲,腦子裡仍然處於高潮後慵倦的狀態,除了快樂外,什麼念頭都沒有。
謝恆亞洗漱好,很自然地赤著身子走進來。他的臉非常美,身體也一樣,寬肩、細腰、四肢修長,完全是黃金分割比例,蜜色的肌膚溫潤如玉,讓人無可挑剔。虞阡已經打開了床頭燈,在柔和的光線下看著他走近,臉上帶著欣賞的微笑。
謝恆亞也笑,愉快地掀開被子,躺到床上。
虞阡這才懶洋洋地去了浴室,愜意地閉著眼,讓溫熱的水自頭澆下,感覺舒服極了。
用乾毛巾包著濕漉漉的頭髮,她走回臥室。謝恆亞看著她修長苗條玲瓏浮凸的身段,忽然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情景,不由得開心地笑起來,向她伸出手去。
虞阡上了床,笑著靠坐到他身旁。他摟住她,輕聲說:「我想起我們剛見面的那一天了。」
虞阡微微一挑眉,隨即笑道:「是嗎?你想表達什麼思想感情?」
這是她私下裡對朋友說話的慣用語,用詼諧的語調表達出「你想說什麼」的意思,卻不會讓人感覺突兀,很親切,謝恆亞每次聽到都會忍不住好笑。他側頭親了親她的額角,溫和地說:「我只是忽然想到,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拋開了世俗的一切計較,能一直相處得這麼好,這種情意是最難得的。我覺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是啊。」虞阡點頭,「我也覺得這是緣分。你說網絡這麼大,我們能常常進同一個聊天室,談得這麼投機,那不是緣分是什麼?我從來不見網友的,你是我見的唯一一個。」
「我也是。」謝恆亞輕笑,「我不見網友,她們總是會浮淺地只看外表,然後糾纏不休,實在讓人受不了。我那麼忙,上網聊天只是為了放鬆,哪有時間應付那些無聊的事?」
虞阡很理解他的感受,靠在他的肩頭,笑眯眯地說:「你那時候主動提出跟我見面,純屬意外吧?」
「怎麼可能是意外?當然是經過大腦思考的。」謝恆亞被她的措辭逗得忍俊不禁,「當時感覺實在太好,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見見你。應該是直覺吧,我感到你不是那種只看外表的人,你對許多靈魂的東西非常關注,很多話都能引起我的共鳴,迄今為止,還沒有第二個人能讓我有這樣的感覺。」他輕聲慨嘆,「世界很大,能彼此知心的卻很少,既然遇到了,我不錯過。我當時就想,見你一面對我其實沒什麼損失,如果是我的錯覺,那從此丟開就是了,最多也不過是重新過回以前的日子,倒也清靜,如果我的判斷是對的,那麼我的生活或許會出現一些新的我曾經期待過的東西。」說著,他微微一笑,「事實證明,我那個緣於衝動的決定是很正確的。」
兩人在網上認識,然後走到一起,到現在已經有七個月了,卻從未交換過真實姓名,只知道一個叫青青子矜,一個叫上善若水,彼此都以網名互相稱呼,從不打探對方的個人情況,感覺很輕鬆,相處得也非常融洽。這還是謝恆亞第一次談及兩人的交往,而能坦誠地剖析自己當初的想法則更屬罕見。
虞阡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心裡很高興。她微笑著說:「真是奇怪,我跟你的感覺是一樣的,所以你提出想見面,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不過,當初看到你,我也沒能免俗,與其他人一樣,驚豔。」
謝恆亞失笑,「你要不這樣,我反而會覺得你太能裝了,那就不會有接下去的事,更不會有以後這麼長久的交往。」
虞阡撇了撇嘴,「納西瑟斯。」
謝恆亞笑出聲來,忍不住將她按倒,重重地壓上去,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火熱纏綿了半晌,他才抬起頭來,笑著說:「我可不是水仙花。」
虞阡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輪廓清晰,目光銳利,充滿勢不可擋的力量,那絕不是一朵花所能擁有的東西。她擁住他,心悅誠服地點頭,「對,你不是花,你是樹。」
謝恆亞滿意地吻了吻她,這才挪開身體,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錶看了看,溫柔地說:「我要去上班了,你記著要吃早餐。」
「嗯,你也別忘了吃東西。」虞阡看著他動作優雅地穿衣服,柔聲道,「你週末來嗎?」
「來。」謝恆亞肯定地說,「我週五晚上過來,可以在你這兒呆兩天,行嗎?」
「當然。」虞阡微笑,「自從認識你,我就一直不在週末安排應酬。」
「我也是。」謝恆亞很愉快,笑著俯過身去,輕輕吻了吻她的唇,低聲說,「那我走了。」
「好。」虞阡起身,一邊套上睡袍一邊送他出門。
謝恆亞等她打開門,伸手摟了摟她的腰,便走了出去。
虞阡看著他走到過道盡頭,轉了彎,這才關上房門。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她不再耽擱,立刻換好衣服,下樓上車,往公司駛去。
這裡氣候偏熱,一出汗化妝就會糊掉,所以虞阡總是素面朝天。她一向不愛穿那種高級職業女性通常會穿的名牌套裝,而是喜歡比較休閒的服飾,搭配得別具一格,很舒服,在場面上也不失禮,這讓她總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清新的獨特氣質,十分引人注目。
從停車場出來,她走進寫字樓,上電梯,下電梯,一直都有不少人看她,對此她已經習慣,從來都是熟視無睹,更不會與不相干的人打招呼。如往常一樣,她一路冷著臉,徑直進了公司。
馬上就到上班時間了,公司裡的人基本到齊,看到她,人人都笑著跟她打招呼:「虞總早。」
對於下屬,她平時都比較溫和,一一點頭還禮,「你好。」
走進辦公室,她的助理陳佳穎立刻跟進來,動作麻利地為她沏茶,同時報告今天的日程安排。虞阡凝神聽著,順手推開窗戶,然後坐到大班台前,打開電腦。
陳佳穎把青紫砂所制的茶杯放到她面前,這才結束了口頭報告。虞阡抬頭對她說:「你問問策劃部,我讓他們調查蒐集有關翠湖開發區的資料,現在弄好了沒有?」
「好。」陳佳穎馬上去了策劃部。
她今年二十六歲,與策劃部經理張以辰和設計部經理郭立秋一樣,都是虞阡的子弟兵。他們三人當年在北京時都是虞阡的下屬,幾乎是虞阡一手調教出來的,對她忠心耿耿,在工作上更是相當出色,稱得上才華橫溢。當初虞阡準備跳槽時,曾私下問過他們的意見,他們三人都毫不猶豫地選擇追隨她,跟她一同打江山。虞阡與意大利鏡像公司總部談判時,那邊明確表示,除了在財務管理上必須接受總部監督外,其他都由她全權負責,其中也包括人事權。一切談妥後,虞阡先離開,等鏡像中國的前期籌備工作完成後,他們三人便相繼跳槽過來,成為這家新公司的中堅力量,為它在業內迅速崛起立下了汗馬功勞。
三人合作已久,各司其責,絲毫沒有其他企業通常會有的扯皮推諉現象,更不會互相拆台,暗中使絆子,公司裡的氣氛相當融洽,因而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這也使後進的員工感到工作起來很愉快,到現在為止,還沒出現過員工主動跳槽的現象,這對一個企業的發展是相當重要的。
陳佳穎與郭立秋商量了一下,便用內線電話向虞阡匯報,「虞總,策劃部已經把資料整理出來了,他們做了一個比較詳細的PPT,圖文並茂,你看是直接傳到你電腦上還是在會議室聽他們匯報?」
虞阡想了想便道:「在會議室吧,你通知設計部的張經理也來聽一聽。」
「好。」陳佳穎放下電話,立刻便去安排。
十分鐘後,虞阡來到小會議室,他們已經把投影儀、電腦等設備都準備好了。策劃部經理郭立秋和他部門的三個下屬都在,設計部只來了經理張以辰和他的助手,陳佳穎坐在虞阡旁邊記錄。
虞阡環視了一下會議桌旁的人,「開始吧。」
他們拉上窗簾,關了燈,在屏幕上放映幻燈。伴隨著一幀一幀畫面和文字說明,郭立秋做了詳細介紹。
翠湖位於本市東郊十七公里處,周圍有小山環繞,景色優美。隨著城市規模的日益擴張,市政府根據具體情況,制定了最新的發展戰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將翠湖方圓二十七平方公里的區域劃為新的開發區,其實就是未來新城的一部分。
翠湖的水面有九平方公里,不適宜開發的山地將近五平方公里,實際可供使用的土地約為十二平方公里,也就是一千兩百公頃。
伴隨著陸續出現的航拍圖、地質勘探圖、等高線圖等各種圖紙,郭立秋將這個區域的情況詳細地介紹了一遍,然後才說:「目前,這個項目的開發權已經由信誠地產集團拿下,他們首先要做的當然是總體規劃設計,根據我們從政府部門的朋友得到的消息,他們拿到總開發權是有條件的,那就是,他們的規劃方案必須在政府規定的期限內提出,並得到專家組評審通過,而信誠地產會選誰做他們設計方面的合作夥伴,目前情況不明。據瞭解,信誠地產的老闆孫信誠與恆亞創造的老闆謝恆亞關係很好,也就是說,他們把這個設計項目交給恆亞創造的可能性很大。根據我們的測算,全部規劃設計的費用不會低於兩千萬,包括概念性規劃和總規、詳規、修規……」
他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匯報完畢,虞阡提了幾個問題,他一一解答,顯然事前的功夫做得很足。虞阡滿意地點了點頭,「好,策劃部這次的工作完成得不錯。」
郭立秋和他的下屬都笑了,感覺一直以來的辛苦都值得了。虞阡接著看向張以辰,「我會努力去爭取這個設計項目,你們現在就開始進行有關概念性規劃的工作,這樣我去談的時候就有了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成功的希望會大很多。」
「明白。」張以辰立刻點頭,「我們會後就到策劃部去碰個頭,拿到資料後再到現場踏勘,然後著手概念性規劃。立秋,這個概念性的思路主要還是由你們拿,我們全力配合,也會提出自己的看法。總之,我們會努力做得盡善盡美。」
「我們已經在做概念性策劃了。」郭立秋笑道,「以辰,一會兒我們先碰一下,我把想法給你說說,你看怎麼樣?」
「行。」張以辰的神情很輕鬆,顯然對自己設計部的實力充滿自信。
虞阡微笑著說:「這樣就好,你們密切配合,佳穎注意跟進,與行政部和財務部協調,要他們做好後勤和資金上的保障,如果有什麼情況隨時向我匯報。」
「好。」所有人都點頭答應。
虞阡起身離開,回到辦公室,在電腦前緊張地工作起來。
公司目前正在進行的項目有七個,其中有兩個是比較大的,虞阡很重視,對策劃案和設計圖都要一一過目,反覆斟酌修改,有些圖會發到羅馬總部去,借助他們那邊的技術力量,適當加入歐洲的理念和風格,從而做得更好。
由於時差的關係,她與總公司在網上聯繫的時間通常在下午。翠湖開發區的設計還沒一點眉目,因而她沒有向羅馬那邊提起,與總部的設計總監安德烈談的都是目前正在做的那兩個大項目。她不會說意大利語,與安德烈都用英語交流,溝通上不成問題。
談完工作,她這邊已到下班時間,安德烈笑著與她開了兩句玩笑,便結束了網絡通話。
今晚沒有應酬,虞阡開車回了紫藤小區。駛到自己公寓前的停車位,卻看見陶茳的車停在那裡,她疑惑地走向前去,想弄明白陶茳在不在,手機卻響了起來。
陶茳的聲音爽朗地響起,「阡阡,快點上來開門,我等了你好久。」
虞阡笑起來,「幹嗎不給我打電話?如果我不回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等下去?」
「無所謂啊,我估計你也該回來了,所以懶得浪費電話費。」陶茳嘻嘻哈哈的,聽上去很愉快。
「你這個小氣的女人。」虞阡訕笑,「真是撼山易,憾陶茳的惡習難。」
陶茳自吹自擂,「我這是優良作風,值得大力提倡。」
虞阡出了電梯,在過道上一拐彎,便看見了陶茳。她依然衣著簡潔清爽,看上去神采奕奕。虞阡一邊開門一邊說:「時間就是金錢,你腦筋不清楚,換算不來。」
「我是文化人,誰像你們這種奸商,事事算得那麼清楚?」陶茳嗤之以鼻,「錙銖必較。」
虞阡取笑她,「這是你的慣伎,跟商人談文化,跟文化人談錢,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你才是天底下最奸詐的偽文化人兼偽商人。」
兩人自小同窗,鬥嘴已成習慣,乃生活中之大樂趣。陶茳聽了,滿不在乎地笑著,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給自己點了一支菸。過了一會兒,她又舊事重提,「阡阡,你這房子讓我拍一組圖片好不好?我做個專題。」
虞阡一如既往地拒絕,「我這又不是樣板間,是私人空間,我才不要曝光呢。」
陶茳聳了聳肩,並不生氣,起身去冰箱裡取出一聽啤酒,打開來喝了一口。
虞阡凝神看著她,「你今天怎麼了?又是煙又是酒的,情緒有些反常啊,一定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吧?依你的性子,工作上的事絕不會帶出來,你本來也應付得遊刃有餘,那就一定是感情了。嘿嘿,說來聽聽,是不是遇到某個讓你瞧著比較順眼的人了?」
陶茳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茫然,半晌才低低地說:「是啊,我遇到了很大的困擾。」
「說吧,我聽著。」虞阡頗有義氣地道,「今晚的時間都給你,夠了吧?」
陶茳深深地吸了口煙,再慢慢地吐出來。她仰頭看著在空中繚繞的白霧,半晌才緩緩地問:「你還記得大學裡教我們概率學的那位教授嗎?」
「記得啊,被我們一票女生譽為史上最年輕最英俊的教授。」虞阡顯然對此人記憶猶新,「他給我們上第一課時,開宗明義一句話:在我們的一生中,除了死亡之外,一切均屬概率事件。那真是哲學家才說得出來的話啊,頓時讓所有人震撼,沒人敢再輕視他。」
「是啊。」陶茳輕嘆,「至今我沒再聽到過比他這句更接近真理的話了。」
「我記得你那時候少女情懷,很迷他。」虞阡微笑,「不過,你也很有理智,後來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便毅然與他分手,再無糾葛。我當時都很佩服你,這麼有決斷。怎麼?他來找你了。」
「對。」陶茳微微笑了一下,卻並無喜意,「他說他離婚了,可以正式追求我,希望我能夠給他這個機會。」
虞阡愉快地說:「那很好啊。」
陶茳轉眼看向她,似乎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良久,才簡單地道:「我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女生了。」
虞阡立刻明白了。她看著好友,不由得無限感慨。當年陶茳的那段苦戀她是親眼所見,整整兩年,她見證了一個女孩的初戀情懷,看著她對未來無限憧憬,聽著她對愛情的美好想像,也陪著她熬過幻滅的痛苦時光,最後到機場送她南下,遠離北京,遠離那個人所在的城市。如今,那個人幻想著她仍是天真的女孩子,總是隔著玫瑰色的面紗看世界,總是注視著他,卻沒想到,他們之間隔著五年的悠悠歲月,一切早已不復舊觀。
陶茳神思恍惚,喃喃地說:「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我真是不甘心啊。他說他一直在買我們的雜誌,看到版權頁上我的名字,就覺得十分快樂,會想起過去那段甜蜜的時光。他說他現在可以和我在一起了,我們可以重新像過去那麼快樂,並且一直甜蜜下去。我……不知道該如何說。這麼多年過去,我的心境再沒有那樣的幼稚單純了,以為愛情就是一切,只要有愛,其他什麼都可以不要。我現在……什麼都有了,完全不必再屈就。可是,如果我放棄了,那我過去那麼多年的苦……難道就白吃了?阡阡,你說我該怎麼辦?」
虞阡也略感茫然,但很快便理清了思路,「先別說他,先說你。你現在心裡是不是還是喜歡他?」
陶茳有些支支吾吾:「我……不知道……」
「那他……那個袁琛,現在在哪兒?」
「在這裡。」陶茳百感交集,長長地嘆了口氣,「今天下午到的,說是一拿到離婚證,第一件事就是買機票。」
「嘿,這小子挺誠心的嘛。」虞阡坐到她身邊,「這就好辦了。反正你的生活中也沒什麼人,不妨與他再試試,相處一段,看感覺怎麼樣?如果不行,大家都是成年人,好來好散。如果行了,豈不皆大歡喜?」
陶茳卻仍然提不起精神,「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虞阡卻很輕鬆,「不用想那麼複雜,你自己都常常說,計畫沒有變化快。將來的事,誰知道?」
陶茳輕嘆,「感情的事總是撲朔迷離,最難控制。」
虞阡安慰她,「以後的事誰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說著,她的手機響了,虞阡拿起來看了看電話號碼,微微皺了下眉,這才接起來:「喂。」
陶茳聽不見電話裡在講什麼,只看到虞阡一臉忍耐,輕言細語地敷衍,「楊總啊,您好您好,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您知道,我這是新公司,凡事都要盯著,不敢馬虎啊……哎呀,那怎麼敢當?您一個堂堂的大老總,我還敢使喚您?……哈哈哈哈,謝謝您老的誇獎……不不不,那是尊稱嘛,您一點都不老,正是年富力強呢……謝謝謝謝,不過我最近真的太忙了,等忙過這一陣,我們再聯繫,您看好嗎?……不是託辭啦,您看您一點兒都不相信我,真是的……一定一定,您放心,等我忙完了,一定給您打電話……好好好,再見。」
陶茳看著她無奈地掛掉電話,不由得笑著搖頭,「又是那些牛鬼蛇神?」
「是啊,人在江湖飄,不得不挨刀。」虞阡嘆息。
陶茳恢復了著名主編英明神武的模樣,掐掉煙,伸了個懶腰,笑道:「好啦,我的煩惱已經說完,倒垃圾時間到此結束。你有沒有什麼垃圾要傾倒的?」她們一向把負面的情緒碎片稱為「垃圾」,把互相訴苦稱為「倒垃圾」。
虞阡放了心,愉快地說:「這些我還可以處理,暫時用不到你這個垃圾桶。哎,對了,你有沒有什麼關係能與孫信誠聯繫上的?」
「怎麼?你想約他?」陶茳心念電轉,立刻明白了,「是為了翠湖開發區吧?」
「對。」虞阡笑著點頭,「我想請他吃頓飯,大家一起聊聊,多個朋友總不是壞事。」
「好,我來安排吧。」陶茳想了一下,便打電話給一個朋友,請他幫忙邀請孫信誠。
那個朋友在市政府裡頗有地位,顯然與陶茳的關係很好,聽了她的話後滿口答應,「行,我跟孫總說說,定好時間就通知你。」
陶茳道了謝,放下電話,笑吟吟地看著虞阡,「搞定。」
虞阡對她伸出大拇指,「真不含糊,陶老大的江湖地位實在令人不得不服。」
陶茳哈哈大笑。兩人正在互相調侃,袁琛打來電話,約陶茳共進晚餐。陶茳長嘆,滿臉矛盾,沉默半晌,還是答應了。
虞阡含笑看著她出門,這才走進廚房,開始弄簡單的晚餐。
這時,天邊璀璨的夕陽放射出萬道光芒,染得天空如血一般的紅。豔豔的晚霞投射進來,籠罩著她悠閒自在的身影。
黃昏的街道熱鬧起來,隱隱的喧嘩更襯托出室內的寂靜。而這樣的時刻,卻讓虞阡覺得最快樂最自由最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