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一切似乎很完美

  李宛若裊裊婷婷地走進包間,一如既往地傲慢。她的妝化得依然精緻,髮型更加時尚,配上名牌衣飾和手袋,豔光四射,如一枚超大型的閃光鑽石。

  她跟在李秉謙身旁進門,如《紅樓夢》裡的王熙鳳登場一樣,朗聲笑道:「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坐在桌邊的人都禮貌地站起身來。

  「不遲不遲,是我們來得早了。」孫信誠迎上去,禮貌地將李秉謙帶到主客位上。

  李宛若不客氣地坐到父親身旁,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倒也無人挑剔,只有謝恆亞心中暗自不悅,表面上卻仍面帶微笑。

  李宛若很快便注意到席中的兩個女人,並從氣質風度上迅速判斷出虞阡的身份不俗,而陳佳穎多半隻是助手。她看了看虞阡,接著將目光投向其他人,然後才親熱地對謝恆亞說:「恆亞,這些朋友我都不認識,可否介紹一下?」

  「我來吧。」孫信誠立刻接話,笑容可掬地將在座諸人的身份一一介紹。

  專家們自然是認識李氏父女的,而安德烈和虞阡與他們則是第一次見面,雙方互相問候,這才紛紛落座。

  李秉謙是知道安德烈的,看著他笑道:「真沒想到,桑蒂先生對這個項目這麼重視,親自過來主持設計工作,這太好了。目前國內有先進理念的開發商不多,很是需要桑蒂先生這樣的大師來指導。如果我們的城市建設少走彎路,不知會節約多少人力物力,那才是真正的功在現代,利在千秋。」

  他一邊說,虞阡一邊低聲翻譯。安德烈雖然不知道李秉謙是何許人也,但看到孫信誠對他如此重視,便明白這位老先生一定是個重要人物,因此也入鄉隨俗,表現得相當謙遜,「不敢當,李先生過獎了。其實,中國古老的城市規劃、園林設計、建築風格都給了我們很多啟迪,如果我們的項目能夠把中西方文化的精華融合起來,那就是真正的傑作了。」

  「說得好。」李秉謙連連點頭,「最近我參加評審的幾個其他省市的大項目,感覺都不夠完美。他們只知道一味學習西方,卻只學到了皮毛,弄得不倫不類,而我們中國傳統的那些好東西又丟了個精光,實在令人扼腕痛惜。」

  對於這話,安德烈自然不便附和,也不好評價,便保持著讚許的微笑,不再吭聲。謝恆亞也沒有多話,只是笑著點頭。孫信誠爽朗地道:「李老一語道破目前國內許多開發商短視的弊病。我們這次請各位專家來開這個研討會,就是希望能為我們翠湖開發區的項目出謀劃策,幫助我們將這個開發區建設得儘可能完美。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便一起舉起杯來,只有虞阡一人不喝酒,手中拿的是水杯。李宛若一眼瞧見,當即指著她的杯子說:「不行不行,虞總,一定得喝酒,不然就是不給大家面子了。」

  虞阡有些為難,微笑著解釋,「我不會喝酒。」

  「虞總年輕有為,怎麼能不會喝酒呢?」李宛若嚷嚷著,不由分說地吩咐,「服務員,給她把酒倒上。」

  站在旁邊的服務員便拿來紅酒杯放在虞阡面前,把酒斟上。

  虞阡遲疑了一下,便放下水杯,舉起了紅酒杯,「那好吧。」

  「這才對嘛。」李宛若很滿意,便與諸人一一碰杯,隨即一飲而盡。

  其他人也都喝乾了杯裡的酒,虞阡卻只喝了一口便想放下杯子,李宛若一直都在留意她,當即擺著手說:「虞小姐,這第一杯酒說什麼也得乾掉,你看大家都乾了。」

  她明顯是在喧賓奪主,虞阡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又不便拒絕,只得端起杯子,打算把酒喝光。

  「虞總。」坐在旁邊的郭立秋叫住了她,隨即婉轉地對李宛若說,「李小姐,我們虞總的心臟不是很好,醫生建議她最好不要飲酒。實在抱歉,這杯酒就由我代喝了吧,我敬李小姐。」

  他剛說完,另一邊的陳佳穎也微微欠身,伸手從虞阡手裡拿過杯子,把裡面的酒倒進自己杯中,然後對著李宛若舉了舉,恭敬地說:「我也敬李小姐。」

  「還有我。」張以辰禮貌地笑著對服務員招手,「把酒給我滿上。」

  安德烈看著這一幕,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緣由,頗有風度地說:「這樣吧,我們鏡像公司的員工一起敬李先生和李小姐一杯。虞總不能飲酒,就由我代勞,我喝兩杯。」

  李宛若留學美國多年,英語自然是滾瓜爛熟,聞言便不再難為虞阡,嫵媚地笑著看向安德烈,「既然桑蒂先生這麼說了,那好,就聽你的。」

  「謝謝。」安德烈舉杯,起身與她碰了碰,便喝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站起身來,分別對李秉謙和李宛若舉杯致意,然後一起乾了。虞阡也起身,舉起水杯喝了一口,這才與身邊的人一起坐下。

  安德烈等服務員把酒倒上,很紳士地對李宛若舉了舉,又笑著喝下去。

  謝恆亞見李宛若一直針對虞阡,早有不滿,又聽說虞阡有心臟病,不由得又急又怒,卻還不能表現出來。冷眼看著李宛若與安德烈喝完酒,他才主動舉杯,一一敬那些專家,然後再敬同行。

  敬完李秉謙,他禮貌地與李宛若碰了碰杯,一句話也沒多說,便再敬旁人。李宛若卻是喜形於色,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虞阡當即看出端倪,卻仿若未覺,只是笑吟吟地與安德烈說話,還不著痕跡地找話題,與李秉謙相談甚歡。

  謝恆亞敬完安德烈,便將酒杯對著虞阡,「虞總,你喝水就行,我們雖然是同行,可這還是第一次一起吃飯,敬你一杯。」

  虞阡連忙端起水杯,禮尚往來,「謝總過謙了,應該是我敬你,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互相關照吧。」謝恆亞微笑著把酒喝下。

  虞阡煞有介事地喝了口水,這才開心地坐下。

  李宛若見謝恆亞對虞阡那麼熱情,心裡頓時很不痛快,張口便問:「虞總今年多大了?跟我應該差不多吧?」

  「對,差不多的。」虞阡略一猶豫,便實話實說,「我今年二十七了。」

  「哦,那是差不多。」李宛若假裝親切地問,「結婚了吧?」

  「還沒有。」虞阡看她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不達目的誓不休的架勢,索性有問必答。

  「哦?那一定是眼光太高了。」李宛若半開玩笑地說,「虞總喜歡什麼類型的,我來做個媒。」

  「我不挑的,只要看著順眼,在一起談得來就行。」虞阡笑眯眯地看著她,一臉的輕鬆自如。

  「不會吧?哪有那麼簡單?」李宛若不信,「如果真是如此,你早就該結婚了,那樣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這年頭,人與人講個緣分,要想談得來也不容易。」虞阡從容不迫地笑,「再說我一直在忙工作,很難有時間坐下來談情說愛。」

  李秉謙正與安德烈相談甚歡,正聊著國際最新的規劃設計理念,對女孩子之間的閒聊沒怎麼關注。孫信誠也參與他們兩人的談話,無暇顧及。郭立秋等人正尋機與專家們搞好關係,也沒注意到她們。只有謝恆亞,雖然在與別人聊天,卻一直聽著她們的談話,心裡對虞阡愈加疼惜,對李宛若則更是惱怒。

  李宛若狀似親熱地看了謝恆亞一眼,故意在話語中帶著曖昧,笑著問:「虞總看恆亞如何?」

  虞阡也看了看謝恆亞,滿是笑意的眼睛深處掠過一絲戲謔,「謝總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

  謝恆亞立刻讀懂了她的眼神,心裡忽然快樂起來,於是不在管她們,專心與專家們溝通起來。

  虞阡這麼說,李宛若也很高興,又多喝了幾杯,話便多了起來,也不再字斟句酌,「我與恆亞是大學同學,後來我出國了,這次再見,發現他的風采更勝當年,確實是一流的人才。虞總,在你們這一行裡,恆亞是很出色的吧?」

  「是啊。」虞阡立刻點頭,「過去我們在競標的時候交過幾次手,他是屢戰屢勝,我也輸得心服口服。算是不打不相識吧,如今我們應該是朋友了。」

  「那就好。」李宛若看了看安德烈,微笑著說,「虞總,你們公司的實力強勁,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

  她的神情一看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虞阡依然很誠懇地向她道了謝。

  這時,孫信誠轉過頭來,對虞阡說:「虞總,我想邀請桑蒂先生來參加專家們的規劃研討會,你看行嗎?」

  「那當然好了,我馬上跟他商量。」虞阡心裡一喜,便要跟安德烈匯報。

  李宛若卻搶著用英語對安德烈說:「桑蒂先生,孫總想邀請你來參加專家研討會,你願意嗎?」

  安德烈微微一怔,詢問地看向虞阡。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這些專家似乎對項目的評審都很重要,他不便貿然應允,這是要虞阡幫他拿主意。

  二人雖是第一次見面,可已經在網上聯繫併合作了一年多,彼此已經很默契了。虞阡一看他的眼神便已明白,笑著微微點了一下頭。安德烈便看向李宛若,欣然道:「這是我的榮幸。」

  李宛若便對孫信誠說:「桑蒂先生同意了。」

  孫信誠高興地舉杯,與安德烈乾了一杯。

  這一頓飯吃下來,李宛若出盡了風頭,也喝了很多酒。她的主要進攻對象除了謝恆亞外,還有成熟英俊的安德烈。這兩人倒也奉陪到底,並未推辭。

  散席後,謝恆亞仍是很清醒的樣子,安德烈更是風度翩翩,半點酒意也無。李宛若臉上已滿是紅霞,卻意猶未盡,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們找個酒吧坐坐吧。」

  虞阡立刻禮貌地回絕道:「李小姐,安德烈今天才到,還沒好好休息,確實有些倦了,改日吧。」

  「是啊。」孫信誠也趕緊勸道,「今天各位專家去翠湖考察,走了不少路,一定也累了,都需要休息。等研討會結束,我再好好安排一下,大家玩兒個盡興。」

  李秉謙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今天太晚了,明天還要工作,都回去休息吧。」

  李宛若這才不堅持,卻試圖努力拉近與謝恆亞的距離,便走過去,關切地說:「恆亞,你喝了不少酒,我送你回去吧。」

  謝恆亞一直視她為洪水猛獸,哪敢讓她送,連忙客氣地搖了搖頭,「多謝李小姐的好意,小趙會送我回家,就不麻煩你了。」

  孫信誠及時的叫過孫信哲,吩咐道:「你把李老和李小姐送回酒店。」

  孫信哲答應一聲,立刻過來慇勤侍候。李宛若沒辦法,只得陪著父親走了。

  一陣擾攘過後,眾人在酒店的停車場道別,分頭上車,各自離去。

  虞阡把安德烈一行送回酒店,體貼地說:「你們好好睡一覺,倒到時差,明天晚一點再來公司吧。」

  「好。」安德烈確實倦了,但這一天的收穫非常大,令他十分興奮。他讚許地看著虞阡,忍不住伸手擁抱她,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頰,高興地誇獎道。「你的工作卓有成效,我為你感到高興。」

  虞阡輕輕回擁著他,接受了他的吻頰裡,愉快地說:「謝謝。」

  安德烈和法比亞諾、曾建緯進了電梯,虞阡帶著自己的三員大將出了酒店,然後把他們一一送到家,叮囑他們不要太激動,控制情緒,好好休息,這才掉轉車頭,回煙霞山莊。

  等她驅車趕回,謝恆亞已經在洗澡了。虞阡順手把樓下的燈熄了,上樓去換衣服。謝恆亞走出來時,她剛剛套上浴袍。

  謝恆亞過去擁住她,溫柔地問:「累了吧?」

  「有點。」虞阡笑著吻了吻他,「你比我還要更累吧?」

  「沒有,有你在,我就不覺得累。」謝恆亞輕聲說,「能在這樣的飯桌上看見你,是一件奇妙的事,真的很開心。」

  「我也是。」虞阡將頭放到他的肩上,「細想起來,這好像真是我們第一次在外面吃飯。」

  「是啊,委屈你了。」謝恆亞吻了一下她的額。

  「我沒覺得委屈啊,怎麼這麼說?」虞阡抬起頭來看向他,「我覺得這樣很好啊。」

  「我也是。」謝恆亞疼愛地撫了撫她的臉,關切地道,「去洗澡吧,我們早點休息。」

  「好。」虞阡對他笑笑,便去了浴室。

  室內依然熱氣氤氳,瀰漫著虞阡熟悉的牛奶鮮花沐浴露的淡淡甜香,讓人心曠神怡。虞阡走進淋浴房,站到花灑下,愜意地享受著熱水沖洗的舒適。

  等她洗完,謝恆亞已經躺在床上了。他本來醉得很厲害,一回家就吐,然後用熱水洗了很久,總算把酒意蒸發出來,剛剛好過一些。他半靠著床頭,等虞阡躺上來,伸手親熱地摟住她,「你心臟不好,為什麼不告訴我?」

  「其實心臟沒什麼問題,只是表現為心臟病的病症。」虞阡溫和地笑道,「我在北京的時候到醫院看過,一直檢查不出病因,後來醫生建議我去精神科看病,我去了以後,專家說我是典型的焦慮症,吃了半年的藥就好了。只是我喝了酒就難受,所以公司的同事會儘量幫我擋酒,不讓我喝。」

  「哦,那就好。」謝恆亞放下心來,將她擁過來,另一隻手也圈過去,將她緊緊抱住。沉默片刻,他輕輕吁了口氣,柔聲說,「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你的第一次,我當時非常吃驚,也很感動,還有些不理解,只是當時不便多問。現在可以告訴我嗎?為什麼一直沒交男朋友?還是交過,卻沒有發展到更深入的地步?」

  「在你之前,我確實沒交過男友。」虞阡側著身,半伏在他身上,自然地緩緩開口,「我高三的時候,父親被查出患了癌症,可他怕影響我高考,硬是不肯住院,直到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學,他才進醫院動手術,卻仍不肯告訴我實情。大一的時候,我跟其他的新生一樣,單純、熱情、積極上進,不少人追我,可不知怎麼的,我對誰都沒感覺,也就沒勉強自己。大二時,我對父親的病情開始懷疑,不斷追問,母親才偷偷告訴了我……那時候,我除了學習之外就是擔心父親,再也沒有心情區注意別的,更別說談戀愛了。父親一直為了我硬撐著,直到我大學畢業後找到理想的工作,他才放心地去了……」說著,虞阡的眼圈有些紅了,不由得將頭埋進他的肩窩,很輕很輕地說,「我現在做的再好,他也看不見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謝恆亞感慨,「你別難過,好好孝順你母親。你現在這麼出色,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會為你高興的。」

  「嗯,我知道。」虞阡平靜了些,抱著他的腰,臉上漸漸有了微笑,「我不想給你壓力,不過,你的的確確是我的初戀。每次想起來,我都覺得我們的相遇是那麼不可思議。」

  「是啊,這就叫緣分天注定。」謝恆亞很激動,猛地翻過身來壓住她,熱情地吻了下去。

  激情突如其來,虞阡立刻被捲入其中,本來想問問他和李小姐是不是有過瓜葛,卻在頃刻間忘得乾乾淨淨。

  等到靜下來了一想,她也就釋然了,誰沒有過去?她能擁有謝恆亞的現在和將來,就已經足夠了。

  躺在熟悉的懷抱裡,她微笑著,很快沉入了甜美的夢鄉。

  第二天,安德烈上午九點便出現在公司,立刻投入緊張的工作中。

  虞阡為安德烈準備了單獨的辦公室,法比亞諾和曾建緯共用一間,各種辦公設備一應俱全,三人都非常滿意。

  接下來的幾天,工作都在緊鑼密鼓地展開。

  安德烈看了之前做的方案,然後提出了一系列的修改意見。張以辰對他奉若神明,言聽計從。郭立秋倒是比較冷靜,從策劃的角度談了不少意見,因為他研究過大量第一手資料,可以隨口說出原始數據,所以安德烈很重視他的意見。

  每次開會虞阡都會參加,專注地傾聽安德烈講述設計思路,然後提出意見,如專家評審一般,從各個方面詢問他的整個設計規劃,未來十年到五十年間這個開發區的發展規模、人口密度、污水處理、交通網絡、水電氣供應、各個區域的統籌與管理等等,問得非常詳細。安德烈很喜歡這樣的工作方式,對她的問題總是一一解答,若是有所疏漏,便會指示法比亞諾、曾建緯,和郭立秋、張以辰一起加班加點地拿出解決方案。

  不到一個星期,他們的方案便近乎完美。

  其間,安德烈再虞阡的陪同下參加了專家研討會。會期只有兩天,專家們提出不少建議,安德烈示意虞阡全部記下,回去再細細研究。

  作為專家之一,他也談了歐洲在環境保護方面改採取的各種措施以及城市發展的同時如何保持原有風貌,讓專家們也都受益匪淺。

  會議期間,謝恆亞與安德烈暢談了兩次,贏得了這位設計大師的高度評價。晚上與專家們共進晚餐後,虞阡送安德烈回酒店,他微笑著說:「謝先生的實力很強,他與信誠地產的老闆關係又非常好,李先生似乎對他也另眼相看,如果與他們競爭,我們將會面臨嚴峻的挑戰。」

  「是啊,所以我一直在考慮與他們公司聯合投標。」虞阡趁機提出,「謝總也有這個意思,我們在設計方面的實力也讓他刮目相看,如果我們成為對手,很可能鬥個兩敗俱傷,卻讓別的公司漁翁得利,這就太不值了;如果我們聯合投標,以他們的人脈資源和我們的設計實力,可算是穩操勝券。你覺得怎樣?」

  安德烈沉吟了一會兒說:「我看可以,你與謝先生談談合作條件吧,只要能拿下這個項目,鏡像可趁機在中國進一步打開市場,我不反對與他們聯合投標。」

  「好。」虞阡謹慎地請示,「條件方面,你有什麼特別的要求?」

  「這個你定就行了。」安德烈微笑,「我相信你。」

  虞阡很高興,立刻表態,「我會盡力爭取對我們最有利的條件。」

  「很好。」安德烈點頭,「中國的法律法規合行業慣例我都不熟,有些事情你不用請示我,自己定就可以了。你本來就是鏡像中國的負責人,我只是在技術方面幫你把關。」

  「謝謝。」虞阡道了晚安,便離開了。

  回家途中,陶茳打來電話,「阡阡,明天是你生日,我請你吃飯。」

  「不用了吧,最近特別忙。」虞阡想了想,「你現在有空嗎?我去找你吧。」

  「再忙飯總要吃的。」陶茳嘆了口氣,「那你來我家吧。」

  望霞苑裡一片寂靜,員工們都已離去,一樓空無一人,只有二樓亮著燈。

  虞阡按響門鈴,陶茳很快就來開門。虞阡笑道:「還是獨守空閨?」

  「哪像你夜夜笙歌?」陶茳反唇相譏,帶著她上了樓。

  一進房間,虞阡便看到有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她一眼便認出來,他就是她們過去的老師——袁琛。

  他穿著白襯衫和淺灰色的夾克,整個人的氣質仍然很乾淨。再走近一些,虞阡猛然想起了陶茳的感慨——歲月真是對某些人仁慈啊。這個男人明明已經四十歲了,臉上卻連一絲皺紋都看不到,烏黑的頭髮闔眼眸再燈下閃著亮光,唇邊的微笑還是那麼動人心魄。

  看到她走過來,袁琛立刻禮貌地起身相迎。

  虞阡微笑道:「袁老師,千萬別這麼客氣,我可不敢當。」

  「現在我們不是師生關係了。」袁琛等她先坐下,自己才坐,「再說,本來就該女士優先嘛。」

  虞阡看了陶茳一眼,笑嘻嘻地問:「革命成功否?」

  陶茳笑答:「尚未成功。」

  袁琛知道她們在說什麼,笑著嘆息,「同志仍需努力啊。」

  虞阡忍不住笑出聲來。

  陶茳剛沖了咖啡,順手給虞阡端了一杯過來。

  他們坐在地上天南地北地聊著,談笑風生。

  過了一會兒,陶茳突然淡淡地說:「阡阡,我聽到一些消息,可能對你有些用處。」

  「什麼消息?」虞阡看向她。

  「是你們設計行業裡傳出來的。」陶茳平靜地說,「我做這本雜誌,跟你們這一行聯繫最緊密,卻沒有什麼利害關係,所以有時候會聽到一些內幕。」

  虞阡不禁留心起來,「是什麼消息?」

  陶茳緩緩地道:「有關翠湖開發區的規劃設計項目,信誠地產打算招標,這個消息已洩露出去了。我聽說有人在組織圍標,有人在拉公司陪標,聽上去情況很亂,似乎背後不止一股力量在操作,好像還牽扯到了謝恆亞。我聽到的就這麼多,僅供參考。」

  虞阡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

  陶茳見她一直不吭聲,便笑道:「我們難得聚聚,先不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虞阡回過神來,笑著點頭,「好。」

  之後,他們都不再提工作上的事情,只是笑著聊起了很多關於袁琛的往事。對那些事情的動機,虞阡稱其為「勾搭」,陶茳稱其為「仰慕」,袁琛則稱其為「刁難」,然而,不管是何種名目,都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看到兩人的神態,虞阡也心裡有數了。袁琛竟然能登堂入室了,顯然陶茳已經考慮接受他。說起來她也很理解,初戀畢竟是刻骨銘心的,很難忘懷。當年,袁琛除了已婚外,別的什麼都好,對陶茳溫柔體貼,關懷備至,把她張揚的性子寵到了極致,以至於畢業幾年了都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始終單身。如今,袁琛將一重障礙解除了重新來追求她,不過就是隔層窗戶紙,很容易就捅破陶茳的心防,讓她的意志全面瓦解,最後肯定會投降的。

  三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間夜就深了。

  虞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顯然是謝恆亞。

  「很晚了,你還在忙嗎?」他的聲音很溫柔,充滿關切。

  「我在陶茳家,一會兒就回去。」虞阡輕笑著說,「你先睡吧。」

  謝恆亞便放心了,「我還有些工作要做,等你回來吧。」

  「行。」虞阡開心地放下手機。

  陶茳很善於察言觀色,忍不住問道:「怎麼?有情況了?」

  「算是吧。」虞阡笑著點頭。

  「哪路神仙?」陶茳很好奇,「牽出來見見?」

  袁琛被她的用詞逗得笑著直搖頭,虞阡也覺得好笑,想了一下才說:「你認識的,謝恆亞。」

  「什麼?」陶茳睜大了眼睛,「是他?」

  「對。」虞阡笑吟吟地看著她,輕描淡寫地說,「就是他。」

  「哎呀,你豔福不淺啊。」陶茳讚歎,「老實交代,什麼時候搭上的?」

  虞阡覺得這話說起來就真的長了,當著袁琛又不想說的太多,便去繁就簡,直截了當地說:「我們是網友。」

  陶茳更覺不可思議,「還真有網戀成功的啊?」

  虞阡也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其實,嚴格來說,我覺得我們不能算網戀,因為見面之前我們並沒有戀愛,這應該不算吧?」

  「那什麼時候進入狀況的?」陶茳惡狠狠地看著她,「你一直瞞著我……」

  虞阡繼續發揮簡化精神,「最近幾天才確定的,我們決定搬到一起住。不過,未免節外生枝,我們暫時不打算公開關係,等翠湖開發區的項目定下來再說。」

  「也對。」陶茳已從驚訝中恢復了理智,微笑著點頭,「也用不著一定要公開,本來這就是你們的私事。」

  虞阡笑了,不愧是知交。她看了看表,站起身來,「太晚了,我先回去了,等忙完了這一陣,我們再約。」

  「好。」陶茳也沒留她,和袁琛一起將她送出門,看著她上了車。

  謝恆亞的流煙閣裡亮著燈,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溫暖。虞阡看著那彷彿童話故事裡的,心裡漾起濃濃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