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後,來參加研討會的專家們滿意地離開了。李秉謙臨上飛機前,對謝恆亞說了不少的話,明裡暗裡為女兒說情。謝恆亞微笑應對,卻總是對感情的事避而不談。李秉謙是傳統的知識分子,對謝恆亞又是心中有愧,此時自然不能逼他立刻表明態度,只得輕嘆著轉身離開。
李秉謙走了,李宛若卻留了下來,這讓謝恆亞頗感頭疼。不過,只要李秉謙離開,他就不必再對她虛與委蛇,對她的屢次邀約都乾脆利落地拒絕。
一個星期後,信誠地產在報上刊登了有關翠湖開發區規劃設計項目的招標廣告。與此同時,謝恆亞與虞阡正式簽訂了合作協議。
對於虞阡的決定,她的下屬都沒有異議,這固然是因為「恆亞創造」在本市同行中的根基深厚,更多的卻是謝恆亞的個人魅力。虞阡對此心知肚明,表面上雖然神態自若,保持了一貫的淡然,心裡自然是很開心的。
在相關協議條款的協商中,謝恆亞和虞阡都沒有對細節特別計較,雙方的法律顧問倒是交鋒過兩次,爭得面紅耳赤,後來謝恆亞和虞阡發話了,讓他們把握原則就行,小節上用不著錙銖必較,雙方這才達成了共識。
簽約儀式進行得很低調。當天清晨,兩人坐在桌邊吃早餐,謝恆亞開口邀請虞阡到自己的公司去參觀,「一是認認門,兩家公司畢竟算是化敵為友嘛;二是讓大家瞻仰一下你的風采,鏡像名花,他們聞名已久,只是沒見過真人。」說到這兒,謝恆亞略帶戲謔地笑起來。
「什麼花不花的?我就是一普通人。」虞阡一邊往吐司上抹花生醬一邊撇嘴,「沒你長得好,就得被你這麼調侃。有什麼辦法?我也只好聽著。」
「別說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謝恆亞好笑地搖頭,「你很漂亮,只是自己不覺得罷了。」
「你這話我也就是聽聽。」虞阡笑眯眯地說,「要麼是故意奉承,全無真心;要麼就是那個什麼眼裡出什麼,太不真實。」
謝恆亞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我說的是心裡話。」
「我才不信。」虞阡繼續「鄙視」他,「你自己長得這麼出眾,在你眼裡大概很少有漂亮的吧?」
「我哪有那麼自高自大?」謝恆亞好脾氣地解釋,「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很多人都比我好看。人與人不同,花有百樣紅,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類型,也算不得什麼。」
「這我同意,但你明顯是在轉移話題。」虞阡微笑,「無論世界上長得好看的人有多少,你仍然是出眾的,這是誰也抹殺不了的事實。」
「敗給你了。」謝恆亞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好,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虞阡已經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謝恆亞很開心,「那就說定了,你今天到我們公司來簽約吧。」
「好。」虞阡點頭。
當天下午,虞阡帶著助理陳佳穎來到「恆亞創造」。她禮貌地邀請安德烈同往,安德烈仍然堅持只提供技術方面的幫助,行政方面的工作不干涉,由她全權負責。
與一般公司的寫字樓不同,「恆亞創造」買了一畝八分地,修建了小巧玲瓏的三層辦公樓。雖是方寸之地,卻規劃得相當別緻,一走進大門便覺得眼前一亮,頗有賞心悅目之感。
進大門時有保安問詢,然後打電話通報。虞阡剛把車駛到樓前的停車場放好,謝恆亞便出來迎接了。
虞阡微笑著向他伸出手去,「謝總,你好。」
謝恆亞也不動聲色,客氣地說:「虞總,你好,請。」
二人並肩走上樓梯,直接到了三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虞阡見趙世軍站在辦公室門外,便微笑道:「佳穎,你和趙助理再核對一下協議,一式四份,確保準確無誤我們就簽約了。」
「好。」陳佳穎點頭,跟著趙世軍到隔壁辦公室去驗看協議書。
虞阡這才走進那扇雕花木門,環顧寬敞的房間,笑著說:「很氣派啊。」
「沒辦法,總要裝個門面。」謝恆亞調侃道,「比起你們公司,我們還是少了些文化內涵。最近我正在琢磨,打算把軟裝飾改一改,這樣既不傷筋動骨,又能改一改公司的面貌。」
「嗯,這想法不錯。」虞阡點了點頭,沿著牆邊的陳列櫃走去,一一細看那些獎章、獎盃。
謝恆亞沏了兩杯茶,放到桌上,這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地看著她。
虞阡看完,讚歎道:「還真是戰果輝煌。」然後走到他對面坐下。
「算是略有所獲吧。」謝恆亞並無志得意滿之狀,很謙遜地說,「闖蕩了這麼多年,總得有些小成績,不然豈不是虛度光陰,問心有愧?」
「對。」虞阡讚賞地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從學校出來就全力打拚,一天也不敢虛度。」
謝恆亞頗有同感,「一個人的時間用在哪裡是看得出來的,我們是同類。」
「是啊。」虞阡笑吟吟地看著他,「我們能在千萬人中相遇,真是奇蹟。」
謝恆亞感慨地附和,「是啊,真是奇蹟,該感謝上蒼。」
虞阡不再嬉笑,鄭重地點頭,「我也一樣。」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謝恆亞揚聲說;「進來。」
趙世軍與陳佳穎一起走進房間,趙世軍開口請示,「協議已經核對完畢,可以簽了嗎?」
謝恆亞徵詢的眼神看向虞阡,虞阡立刻點頭,「可以。」
兩人同時上前,將協議書分別放在桌上,翻到最後一頁顯示簽名的位置。兩人拿過簽字筆,在上面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趙世軍和陳佳穎動作熟練,將自己上司簽好的協議書遞過去,再把對方簽好的接過來。
謝恆亞和虞阡簽完字,笑著起身握手,「合作愉快。」
幾乎是同時,趙世軍和陳佳穎拿出數碼相機,一陣狂拍,弄得兩人哭笑不得。
虞阡微微搖頭,「用不著這麼誇張吧。」
「這怎麼叫誇張?」陳佳穎理直氣壯,「留下做公司的資料,將來可以用在媒體的宣傳上,或者用在公司有關這個項目的宣傳冊上。題目我都想好了,恆亞創造攜手鏡像中國,傾力打造新翠湖。」
「說得好。」謝恆亞擊節稱讚,「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陳小姐想的這個題目簡潔直觀,鏗鏘有力,很能感染人。」
「這丫頭倒是倒戈得快。」虞阡笑著搖頭,「宣傳的主題倒也不錯,卻把『恆亞創造』放在前面,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她是你們公司的人。」
陳佳穎窘的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地說:「虞總,你就不要損我了。這次投標是以他們為主導,我們協助,所以才把他們公司放在前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喃喃得聽不見聲音了。
謝恆亞連忙解圍,「虞總,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妥,就把『鏡像中國』放前面好了,我不介意的。」
虞阡笑著看他一眼,「這麼說,豈不是顯得我很小氣?」
「哪裡哪裡。」謝恆亞笑眯眯地「拍馬屁」,「虞總心胸開闊,瀟灑大度,江湖上人盡皆知,我一向都是很仰慕的。」
趙世軍和陳佳穎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聽出來了,這是罵我。」虞阡開心地搖頭,「你有三寸不爛之舌,我是說不過你。」
「絕對沒有。」謝恆亞笑著保證,「我是真心的。」
說笑了一陣,虞阡這才言歸正傳,「謝總,信誠地產的招標廣告今天見報了,既然我們已經簽了協議,那你們公司去報名,我們公司就不去了,有什麼情況我們隨時聯繫。」
「好。報名時間有三天,我明天再去。」謝恆亞收斂了笑意,認真起來,「我建議後天我們兩家公司的策劃和設計人員一起開個會,把雙方的方案拿出來仔細論證,合二為一。」
「我同意。」虞阡看了看表,「那就這樣吧,我們回去了。」
「行。」謝恆亞知道她很忙,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便沒有挽留,起身道:「我送你。」
虞阡也沒有推辭,便與他一起走了出去。趙世軍和陳佳穎跟在兩人身後往停車場走去。
停車場裡,保安正在門外攔著一輛別克越野車,向車上的人詢問著什麼。兩人凝神看去,一眼認出駕駛座上的李宛若。
虞阡微笑著說:「原來李小姐沒跟她父親一起走啊。」
謝恆亞本能地解釋,「我不是很清楚,可能她想留下來玩一陣吧。」
「哦。」虞阡點了點頭,向他伸出手去,「那我走了。」
「好。」謝恆亞握住她的手,暗暗地使了點力,凝神望著她,希望她不要誤會。
虞阡看著他,微笑著,眼中透出理解和肯定。謝恆亞這才放心地放開她的手,想紳士地替她拉車門。虞阡又對謝恆亞笑了笑,便駕車離開了。
待駛到大門外,她剎住車,笑著跟李宛若打了個招呼。「李小姐,你好。」
「虞總,你好。」李宛若顯得特別熱情,笑得燦若春花,「你來看恆亞嗎?」
「來談點公事。」虞阡隨口問,「李小姐沒跟李老一起回去啊?」
「是啊。」李宛若說的理所當然,「虞小姐,大家是朋友了,我也不瞞你,其實,恆亞是我男朋友。因為我出國才分開了幾年,現在我回來了,自然要留在他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哦,是嗎?」虞阡故作驚訝,「原來是這樣啊。」
這時,謝恆亞已經走過來,剛好聽到李宛若的這番話,心中不由大怒,更擔心虞阡誤解,立刻沉聲道:「李小姐,我們六年前就分手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早就沒任何關係,請你不要信口開河,讓虞小姐誤會。否則,我會把我們分手的原因公之於眾,到那時候,只怕大家的臉面都不好看。」
李宛若沒想到他會當眾讓她下不來台,頓時十分惱怒,臉不由得一沉,卻驀地想起父親的告誡,這才勉強控制住,重新換上明媚的笑臉,「恆亞,我不過開個玩笑,你又何必當真?虞總,我和恆亞是老同學,六年沒見了,所以才留下來,想跟他多聚聚。」
謝恆亞還要開口斥責,虞阡回頭看著他,眼裡閃過一抹阻止之意,隨即對李宛若微笑,「原來是這樣,畢業以後,大家風流雲散,老同學能見面確實不容易,我也一樣,看到老同學總會覺得特別親熱。」
「是啊。」李宛若變得輕鬆了些,神情舉止便自如多了。
謝恆亞看到虞阡的眼神,立刻會意,怎麼著也得顧及李宛若父親的身份,便竭力控制自己,語氣溫和了許多,「李小姐有事找我,那就請進辦公室啊。」
虞阡趁機脫身,「李小姐再見,謝總再見。」
李宛若笑著對她道了別,愉快地將車駛進大門。虞阡轉頭又看了謝恆亞一眼,神情間有著淡淡的勸慰,明顯是希望他能忍耐。謝恆亞雖然氣結,但心裡頓覺很暖,對她微微點頭,這才轉身向下車的李宛若走去。
虞阡開車離去,陳佳穎在一旁忍不住說:「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虞阡笑了,雖然她自己也這麼想,但並沒有跟著附和,只是吩咐道:「回去通知郭立秋和張以辰,準備與『恆亞創造』的策劃和設計人員碰頭,我來通知安德烈。」
「好。」陳佳穎也就沒工夫再評價趾高氣揚的李宛若,專心致志地考慮起工作來。
謝恆亞帶著李宛若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禮貌地請她坐到待客區的沙發上,自己坐到茶几對面去。趙世軍沏了茶,放到李宛若面前,「李小姐,請。」
李宛若笑著點頭,「謝謝。」
趙世軍看向謝恆亞,「謝總,還有事嗎?」
「你先去吧。」謝恆亞淡淡地道,「一會兒還有工作交給你,半小時後你再進來吧。」
趙世軍又給自己的老闆沏了杯茶,放到他面前,這才退了出去。
謝恆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靜地問:「找我有事嗎?」
「就半個小時?」李宛若眼波流轉,無限魅惑,嫵媚地笑著說,「你對那位虞總也這樣嗎?」
「虞總來談公事,哪有時間閒聊?」謝恆亞冷淡地道,「她連茶都沒顧得上喝,談完事就走了。」
「哦,這樣啊。」李宛若的聲音變得低柔起來,「她與我自然不同。恆亞,我們是有情分的,自然比萍水相逢的人更有話說。」
李宛若今天穿著復古的露肩裙裝,腰線卡得很緊,誇張地強調了胸、腰、臀的比例,裙襬較短,露出了一雙修長的美腿,看上去十分性感,色彩是豔麗明朗的亮黃色,非常搶眼。謝恆亞卻只覺得眼睛刺痛,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出虞阡那一身米色的寬鬆式休閒套裝,穿在她身上,更襯托出纖長勻稱的身段,顯得優雅大方,瀟灑漂亮,怎麼看怎麼舒服。
謝恆亞此刻正神遊天外,李宛若見他沒有出言反駁,還以為他認可了自己的話,心中一喜,聲音更是甜膩動人,「恆亞,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謝恆亞這才回過神來,沒有看她,只是捧起茶杯慢慢喝著茶,過了好一會兒才客氣地說:「李小姐,我們是老同學,但是除此之外,我們不會再有任何其他關係,也不需要重新開始。我們性情不合,待人處事的原則不同,對於感情的看法也截然相反,選擇的道路自然是大相逕庭。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肯定走不到一起,我看就不要勉強了吧。李小姐年輕漂亮,又是『海龜』,條件這麼好,找個優秀的男人自是易如反掌,就不必再吃回頭草了。常言道:覆水難收。李小姐如果一定要強人所難,最後勢必弄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令尊多半也不會看到如此局面吧。」
李宛若怔了一會兒,長長嘆了口氣,無比誠懇地看著他,「恆亞,我知道我錯了,可那時候我不過是年輕,好奇心強,才跟人去玩玩,並不是有意要負你,更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後來我……傷了你,也是太害怕失去你,一時衝動,才……我一直都很後悔,希望能夠好好彌補當年做下的錯事。恆亞,你真的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謝恆亞沉默片刻,輕嘆一聲,抬眼看著她,「宛若,我們已經不再有機會了。我永遠都忘不了你當年對我做的那些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怨恨,不再指責,也不會宣揚出去。可是,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愛了,你應該明白的。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對自己做的事負責任。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讓我安靜地過日子,行嗎?」
「我理解你的心情,過去的事都是我不對。」李宛若本想一直低聲下氣,卻又忍不住想分辨,「可這次不是我來打擾你的,是你們請我父親來的,我爸身體不好,我這個做女兒的跟著照顧,總是理所應當的吧。」
「那當然。」謝恆亞冷冷地回她,「可現在老李已經回北京了,你為什麼不走呢?」
「因為我見到了你。」李宛若無限深情地看著他,「我還是放不下。」
「可我早就放下了。」謝恆亞直率地說,「我們都快三十歲了,應該面對現實,不要再做些不切實際的事情。我理想中的妻子不是你這種類型,她不需要漂亮,性格不能張揚,對感情要專一,這些條件你都不符合。我們不可能再走到一起的。」
李宛若看似凝神聽著,其實腦子裡一直急速轉動,很快便想出理由,執拗地看著他,「恆亞,這不過是你受傷後的自我保護,其實是沒必要的。漂亮有什麼不好,張揚個性更是現在的時尚,至於感情專一,我現在跟你說這些絕不是兒戲,我是真心的,你可以考驗我。」
「我看不必了。」謝恆亞放下茶杯,顯然是準備送客。
李宛若心裡一急,脫口而出,「恆亞,翠湖開發區的項目是不是對你很重要?」
「對,很重要。」謝恆亞靜靜地看著她,並不迴避。
李宛若在他的注視下忽然有些心虛,卻仍然強撐著,「你也知道我父親的身份地位,如果他對你的方案投了贊成票,『恆亞創造』就肯定能拿到這個項目。」
「我不否認這一點。」謝恆亞冷冷地道,「你什麼意思?不妨直說。」
李宛若被他的冷靜震住了,思慮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只是想幫你,確保你能成功。」
「非常感謝。」謝恆亞欠了欠身,「如果你確實想幫我,那麼,我領這個情。」
「我當然會幫你,不幫你幫誰呢?」李宛若大為驚喜,「恆亞,讓我進你的公司吧。我回國後有不少公司高薪聘我,我都沒答應,我就想到你這裡來工作。」
謝恆亞毫不猶豫地回絕道:「我這裡是小廟,哪裡放得下你這尊大神?我也出不起高薪,不敢委屈你。你還是到那些想請你的大公司去吧,對你的光明前途也更有利。」
「我不需要高新,你不給錢都行。」李宛若深情地看著他,「恆亞,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謝恆亞覺得心裡一陣發毛,趕緊起身,拿著茶杯去倒水,然後走回來坐下,好半天才恢復平靜,微笑著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實在高攀不上。今天就這樣吧,我實在忙,不能再陪你了。」
說話間,正好半個小時的時間到了,趙世軍敲了敲門,隨即進來請示,「謝總,魏局到了。」
「哦,快請。世軍,你代我送送李小姐。」謝恆亞站起來,客氣地對李宛若說,「我這裡實在太忙,就不送你了,抱歉。」
李宛若心裡不快,表面上卻竭力保持笑容,似乎很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回頭給你打電話。」
「好。」謝恆亞勉強笑了笑,看著她離開,笑容一斂,隱隱露出疲憊。他先喝了幾口濃茶提神,這才收拾心情去見客人。
這天虞阡沒加班,也沒有應酬,一下班就回了家。進屋後,她先把衣服扔進洗衣機,然後收拾屋子,開始做飯。謝恆亞晚上有飯局,她是知道的,因此很悠閒地打發時間,就像之前的單身生活一樣,做了兩菜一湯,舒舒服服地吃了,看完新聞聯播,這才上樓去工作。
那間客房已經改成了她的工作室,床和衣櫃撤了,放了兩個書櫃和一張大大的寫字檯,靠牆處擺著一台電視機。
虞阡坐到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仔細研究新的設計框架,推敲策劃思路,分析可行性,她工作起來一向很專注,直到深夜,謝恆亞開門弄出動靜,她都沒注意。
謝恆亞看到房間裡亮著燈,便知道虞阡還沒睡,心裡感覺暖融融的。他先換下衣服去洗澡,然後把洗衣機裡已經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晾到陽台的自動衣架上,這才走到虞阡的工作間去,輕輕地敲了敲門,柔聲說,「阡阡,不早了,快睡吧。」
「嗯,好。」虞阡這才知道恆亞回來了,忙答應著,起身打開門。
她並沒鎖門,但謝恆亞從不主動進她的工作間。在他們平日的生活裡,這些點點滴滴都表明謝恆亞自然而然地從內心裡對她的尊重,這讓她很開心。看著門外俊美男子眼中的溫柔,她微笑著問:「回來啦?喝酒了嗎?」
「嗯,沒喝多少。」謝恆亞看她穿著睡衣,頭髮還有些濡濕,便伸手撫了一下,關切地道,「頭髮還沒乾,待會兒濕髮睡覺容易生病,我幫你吹乾吧。」
「好。」虞阡微笑著應允。
兩人回到臥室,虞阡坐到床前,謝恆亞拿出電吹風,調到微風,替她吹乾頭髮。他的一隻手輕柔地挽著她的發,不時從後頸的肌膚上劃過,虞阡心底不禁微顫,身上有微微的酥軟,彷彿觸電般心動。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風筒輕微的嗡嗡聲。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卻彷彿已經讀懂了千言萬語,彼此什麼都明白,那種愉悅與甜蜜已經無須太多的言語。
他的手裡輕輕握著她烏亮的青絲,感受著如水般的順滑,被李宛若弄得低落、混亂的心緒終於平靜下來,重新又變得如煙霞河一般清澈。等到手中的烏髮變得乾爽,他放下電吹風,忍不住內心的衝動,俯身從背後抱住了眼前的人兒,在她耳邊輕喃:「阡阡,等投標結束,我們就結婚吧。」
虞阡靠在他懷裡,微笑著問:「你確定?」
「我確定。」謝恆亞肯定地說,「阡阡,我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只覺得越來越離不開你,你就是我的歸宿,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這是虞阡有生以來聽過的最動人的甜言蜜語,她沉吟片刻,微笑著接受,「好,我答應你。」
謝恆亞不禁狂喜,輕輕扳過她的身子,深深地看著她,「你確定?不反悔?」
「我確定。」虞阡笑著說,「不悔。」
謝恆亞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那漆黑的眸子映著壁間柔和的燈光,彷彿點點繁星襯著無際的天空,不染一絲塵埃。他下定決心把自己過去的一切告訴她,一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虞阡靜靜地看著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性急地催問,只是安靜地等著他自己做決定。
過了好一會兒,謝恆亞還是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他的設計才華是沒的說,在感情表達上卻有些笨拙,尤其是在虞阡這麼個冰雪聰明的女子面前,要提起如此敏感難言的往事,他還真不敢貿然開口。
虞阡看出了他的困擾,不想他太為難,便問:「你要跟我說的事很複雜嗎?」
「是啊。」謝恆亞微微皺眉,「說來話長。」
虞阡拉著他坐到床沿,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來,試著在十句之內把它說完。」
「那……我試試。」謝恆亞安心了些,緩緩地道,「我與李宛若在大學裡一度有過戀愛關係。」
虞阡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依然不變,輕鬆地說:「李小姐處處明示暗示,這並不難猜。既是過去時,那就不算什麼。」
謝恆亞拍了拍她的手,「她是我的第一個女友,但我並不是她的第一個。當然,我不是那種太過傳統保守的人,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並不是很在意。可是,她主動追我的時候熱情似火,等到我們確立關係後,她卻對別人依舊熱情似火。我不止一次聽到其他班的男同學談起她在床上的熱辣,甚至有的人當著我的面津津樂道。我質問過她,可她矢口否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她心裡只有我一個男人。我當然也願意相信她,心想既是戀人,總得互相信任,所以沒有聽信那些她所謂的流言蜚語,與她保持著戀愛關係。」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虞阡握著他的手,耐心地等著。
謝恆亞回想著過去那段時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失笑,「好像已經超過十句了。」
「還沒有。」虞阡的聲音很柔和,笑容裡滿是安慰,「你說的簡明扼要,又面面俱到,語言功力可謂精深。」
謝恆亞被她逗樂了,沉重的心情放鬆了一些,這才慢慢地說下去,「我們的關係大概維持了不到一年。在外人眼裡。我們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其實我們的感情早已經千瘡百孔。她是家裡的嬌嬌女,父母寵,兄長慣,平日裡嬌縱放任、唯我獨尊,霸道得讓我感到很大壓力,幾乎被她逼得透不過起來。這些我都能勉強忍耐,想著她畢竟是女孩子,又跟我有了肌膚之親,也就對她百般忍讓。直到大三的時候,系裡有個一向風流的男同學忽然來找我,你可能也知道,藝術系的學生在這方面是比較開放的,他跑來告訴我他有多少個床上女友,還說她是其中最狂放的,我……無言以對……如墜地獄……」
虞阡頓時明白了一切,立刻伸手緊緊擁抱他,「別說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其實你不用告訴我,我知道你心裡只有我就行了,我也一樣,心裡只有你一個,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這是個冒險的承諾。」謝恆亞欣喜地說,「我不會給你機會反悔的。」
「我剛才就說過了。」虞阡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不悔。」
謝恆亞激動地抱住她,將她放倒在床上,狂野地吻了上去。在經久不息的激情中,虞阡摟緊了他,在令她幾乎窒息的歡樂中放縱著自己,熱烈回應。
快感如潮而至,謝恆亞陶醉地微微顫慄著,一邊急促地喘息,一邊不停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虞阡始終抱著他不放,喜悅充滿了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這是兩人交往以來第一次談及婚姻並肯定彼此的愛情,她輕輕地回應,「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