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又見刀子刺出血

  農曆正月十五一過,便是陽春三月,好風好水,花開似錦,大家終於收拾起過年假間懶散的心情,一切重新走上正軌。

  虞阡已經懷孕八個多月,身形再也遮不住,不僅「恆亞創造」和「鏡像中國」的員工感到驚訝,行內許多人也議論紛紛,都說她是未婚先孕,而孩子的爸爸是誰則眾說紛紜,一時間流言四起。得票率最高的人選自然是謝恆亞與孫信誠。虞阡從不解釋,那兩位也是隻字不提,對虞阡卻關懷備至,讓人更加疑惑。

  春節一過,孫信誠便立刻著手推動項目的環境評價盡快進行,謝恆亞和虞阡當然要全力配合,協助省環境研究院出報告。虞阡身子笨重,小腿和腳都有些浮腫,謝恆亞便不准她多動,甚至讓她不要再去寫字樓,出現場、跑腿的事都由下面的管理人員去做,需要公司高層出面的話就由他去。虞阡也不太願意現在這個模樣被太多人看到,更不敢逞強,便乖乖地聽他的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辦公,讓謝家二老十分高興。

  這段時間謝恆亞一直循規蹈矩,儘量少回家,不給李宛若任何鬧事的藉口,甚至連除夕也沒回煙霞山莊。因為父母痛恨李宛若,絕不肯讓她來家裡,謝恆亞也不願意回家,於是兩人一起出去吃了頓飯,就算過年了。

  李宛若很失落,卻不敢胡攪蠻纏,只能絞盡腦汁想辦法,怎麼才能打動他的心?下藥是可一不可再的手段,謝恆亞對此防範極嚴,在家裡從來不喝客廳的飲水機裡的水,出門一定會鎖好自己房間的門,而且沒有在家裡吃過一頓飯。李宛若弄了兩次早餐,他看也不看,讓她完全無計可施。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省環境研究院的報告在四月初出來,孫信誠隨即與省環境保護廳的有關領導溝通,安排項目規劃的環境評價。

  邀請來參加環評工作的專家自然少不了李秉謙,但這次他不是主導,只是提出專家意見。當然,環評實行的是一票否決制,如果他提出反對意見,謝恆亞他們的規劃方案也仍然不能通過。

  李宛若接到父親從北京打來的電話,不由大喜,立刻活躍起來。

  謝恆亞加班到很晚,在外面隨便吃了一碗牛肉麵便回了家。一進門,他微微一怔。

  客廳裡如以往一樣沒有亮燈,一旁的玻璃桌上卻燃著四支紅色的蠟燭,桌子中間有一束火紅的玫瑰,四周放著各種菜餚,還有一瓶紅酒、兩副碗筷,兩個高腳酒杯,李宛若身穿充滿性感誘惑味道的家居服,坐在桌邊,看著他微笑。

  謝恆亞對這浪漫的氣氛完全沒感覺,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像往常一樣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對她的所作所為根本不聞不問,無動於衷。

  李宛若並不氣惱,主動叫住了他,「恆亞,能陪我坐坐嗎?」

  謝恆亞停住腳步,略一沉吟,便走過去坐下,「什麼事?」

  李宛若拿起酒瓶,往兩個杯子裡倒上酒,放了一杯在他面前,然後端起另一杯朝著他舉了舉,溫柔地說:「你們馬上要竟然環評了,預祝你成功。」

  「謝謝。」謝恆亞很客氣,卻沒有碰那杯酒。

  李宛若自然明白,便道:「你放心,酒裡什麼都沒放,我不會再做那樣的事。」

  謝恆亞哪裡肯信,起身回自己的房間拿出一瓶密封完好的礦泉水到進水杯,這才重新坐下,平靜地說:「我今天不想喝酒,就以水代替吧,謝謝你。」他端起水杯與她的酒杯碰了碰,喝了一口。

  李宛若的心裡有些不舒服,卻又無法指責,更不敢勉強他,便優雅地喝下杯中的酒,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上,這才若無其事地笑道:「恆亞,我們結婚快半年了,你應該已經調整過來了,是不是可以跟我真正地在一起了?我們的婚內分居的時間也太長了吧?」

  謝恆亞不動聲色,「現在不是流行無性婚姻嗎?我想趕趕時尚潮流,也前衛一下。這樣的方式我覺得很好,也不想改變。」

  「那你就打算這麼跟我過一輩子?」李宛若泫然欲泣,「恆亞,你不覺得這麼做太殘忍了嗎?」

  謝恆亞淡淡地道:「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的婚姻,我們可以離婚。」

  「這就是你的目的對不對?」李宛若再也控制不住,終於爆發了,「謝恆亞,我對你已經百般容忍退讓,你不要得寸進尺。你還想不想通過環評了?你折騰我,我也會讓你反覆折騰,就是不讓你們的環評順利通過。」

  謝恆亞臉一沉,「你別威脅我,我不吃那一套。有本事就讓你父親折騰好了,我奉陪到底。」說完,他起身就走。

  李宛若霍得站起來,厲聲道:「恆亞,你不就是因為我以前刺過你一刀,才懷恨到今天嗎?好,我還你。當初我刺你一刀,今天我自己刺自己三刀,總能償還你了吧?」她越說越激動,一陣風般衝進廚房,從刀架上拔出一把尖刀。

  謝恆亞聽到嗆啷一聲,便知道她在拔刀,心下不由一震,立刻衝過去。他還沒有跑到廚房,李宛若已經衝出來,抬手就往自己身上刺去。謝恆亞猛地撲上去,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刀奪過來。

  這一瞬間,李宛若只覺得無比委屈,不由得淚流滿面。她一邊痛哭一邊掙扎,歇斯底里地叫著,「你放開,放開我,我不想活了,你讓我死吧。」

  「你冷靜一點,別鬧了。」謝恆亞一手抱住她的身體,一手想要奪下她手裡鋒利的鋼刀。

  李宛若的頭腦一片混亂,已經忘了拿刀出來的初衷,只想全力保住手裡的東西,不讓他搶走。她雖是女子,一天到晚都沒事可做,除了逛商場、應酬之外就是去打高爾夫,力量不弱,謝恆亞累了一天,本就疲倦,又怕弄傷她而不敢太過用力,此消彼長,一時僵持不下。混亂之間,李宛若用力往下揮動的右手重重一沉,刀鋒直插進謝恆亞的左上臂。

  兩人的動作一起停住,謝恆亞痛得悶哼一聲,放開她,向後退了幾步。李宛若看著他血流如住的傷處,頓時驚慌失措,「恆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想刺自己的……」

  「行了,你別說了。」謝恆亞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他強忍劇痛,過去拿起電話,打給孫信誠,「誠哥,你現在能來找我嗎?我受傷了。」

  孫信誠大驚,「怎麼回事?」

  「是誤傷。」謝恆亞很冷靜,「李宛若的情緒有些激動,拿著刀想自傷,我阻止她,不小心傷到了胳膊。我這個樣子開不了車,沒法去醫院,也不方便自己拔刀,打120影響太大,你能過來送我去醫院嗎?」

  「我馬上過去。」孫信誠忙起身,「我就在附近,大概十分鐘就到。」

  「好。」謝恆亞放下電話,無力地坐到沙發上。

  血從傷口留下來,染紅了他銀灰色的襯衫,看上去觸目驚心。李宛若又急又痛又後悔,趕緊跑過去,「恆亞,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謝恆亞也不想再逼她,怕她再走極端,便對她說:「你別擔心,這是小傷,我沒事。家裡沒藥,你去藥房買些藥和繃帶吧。」

  「好,我馬上去。」李宛若心亂如麻,完全不能思考,穿著拖鞋就跑出門去。

  謝恆亞閉上眼睛,不由得苦笑。

  孫信誠來得很快,一看他的傷勢便道:「必須去醫院。」

  謝恆亞很鎮定地說:「這樣沒辦法,一動就疼得厲害,你先幫我把刀拔出來。」

  「不行,我不是醫生,如果蠻幹,有可能把你的筋弄斷,那你的胳膊就廢了。」孫信誠急得冒汗,「這樣,我打電話找醫院的朋友來。」說著,他便撥通了省醫院外科主任的電話。

  那位外科專家是孫信誠的好朋友,一聽情況便答應親自趕來,同時在電話裡教他怎麼止血。孫信誠放下電話,立刻解下皮帶,紮在謝恆亞的傷口上方,以減緩血液速度。

  幾分鐘後,120急救車邊拉著警笛衝進來,孫信誠打開下面的樓門,那位外科主任帶著兩個護士乘電梯上來,馬上對謝恆亞的傷口進行了緊急處置。

  孫信誠緊緊抱住謝恆亞,不讓他在拔刀時亂動,也希望能幫他緩解疼痛。謝恆亞咬著牙,一聲不吭,大滴大滴的冷汗從蒼白的臉上流下,打濕了衣領。

  李宛若回來的時候,醫生已經處置完畢,帶著謝恆亞去了醫院。面對著一室狼藉,滿地鮮血,她呆怔半晌,不由得失聲痛哭。

  還好這一刀沒有傷到筋骨,醫生為他縫了三針,包紮好傷口,打了一陣破傷風,就同意他回家休息。他不想回去面對李宛若,就被孫信誠直接拉到自己家去了。

  他流了不少血,一點力氣都沒有,孫信誠親力親為,幫他脫下血衣,替他擦乾淨身體,為他換上乾淨的睡衣,關切地道:「你先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謝恆亞感激地說:「誠哥,太謝謝你了。」

  「跟我就別客氣了。」孫信誠笑道,「兄弟有事,做哥哥的責無旁貸。」

  謝恆亞與他情義深厚,也就不再客套,「誠哥,你能不能派個人去安慰一下李宛若?我怕她一個人待著又會鑽牛角尖,別再鬧出什麼事來。」

  孫信誠已經知道今天這事的來龍去脈,立刻點頭,「你說得對,我馬上叫小哲帶著她媳婦過去,這樣裡裡外外都有人照應,應該沒問題。李宛若跟小哲比較熟,他去最妥當了。」

  「好,那就辛苦小哲了。」謝恆亞這才放下心來,頓感疲憊不堪,便不再硬撐,去客房睡了。

  清晨,煙霞勝景比往日更加絢麗多彩,虞阡卻無心欣賞。不知怎麼的,她感覺很不安,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坐在早餐桌前,她默默地喝著牛奶,吃著煎蛋,一直沒有吭聲,讓謝家二老很詫異。

  「阡阡,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曾玟佩關心地問,「肚子痛不痛?」

  虞阡趕緊搖頭,「沒事,我很好。」

  「那是不是恆亞做錯了什麼事,讓你不高興了?」謝忱跟著問,「你跟我說,我去教訓他。」

  「不是。」虞阡笑了,「恆亞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還每天打電話給我。我們的項目進展很快,大部分是他的功勞。」

  「那是應該的。」謝忱對兒子的表現很滿意,「你懷著孩子,還要忙公司裡的事,他當然應該替你分擔。」

  「是啊。」曾玟佩點頭,心裡卻還是惦記兒子,「他這麼忙,還要跟那個女人鬥法,平時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他累壞了。我等下給他打電話,讓他今天回來吃飯。」

  「也好。」謝忱表面不悅,其實也心疼兒子,「你煲點湯,給阡阡和恆亞都補一補。」

  「行,我吃過飯就去買菜。」曾玟佩立刻在心裡盤算,要做什麼菜給兒子媳婦大補一場。

  虞阡的心裡仍有著強烈的不安,吃完早餐便回自己房間給謝恆亞打電話,「你怎麼樣?還好嗎?」

  謝恆亞輕鬆地笑道:「挺好的,你呢?」

  「我很好。昨天去醫院做了例行檢查,醫生說孩子的情況很好,不過營養太充足,胎兒有點大,怕我難產,要我注意一點。」虞阡微笑,「媽天天做好吃的,我簡直沒法抵禦誘惑了。」

  「那我跟媽說。」謝恆亞很擔心,「你要聽醫生的話。」

  「嗯。」虞阡開心地說,「爸媽要你今天回來吃飯。」

  謝恆亞哪裡敢回家,不能讓父母和虞阡看見自己受傷,便推脫道:「最近要準備環評的事,還有幾個項目也在趕進度,實在抽不開身。阡阡,你跟爸媽說,今晚我就不回去了,等這幾天忙完了我就回家去陪你們。」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虞阡卻直覺有事發生,追問道:「恆亞,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出事?你在哪裡?我要過去看你。」

  謝恆亞非常瞭解虞阡,她不但聰明,而且和他之間有種異乎尋常的心靈感應,他很難瞞過她,便道:「我在誠哥這裡。你身子不方便,我叫人過去接你吧。」

  「不用,幾步路的事,我慢慢走過去就是了。」虞阡放下電話,換上外出的孕婦裙,跟正在花園裡澆水的謝忱說要出去散散步,便去找謝恆亞。

  小區裡百花盛開,彩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虞阡緩緩走過一幢幢如童話城堡一般的別墅,穿過一個個美麗的小花園,越過煙霞河,來到孫信誠的朝霞苑。

  這幢別墅的面積是流煙閣的兩倍,裝修趨於歐陸風格,既大氣又精緻。孫信誠去晨跑了,謝恆亞坐在靠窗的玻璃餐桌前,一眼便看見緩步而來的虞阡。他趕緊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虞阡看著謝恆亞呆在脖子上的胳膊,不由得停住腳步,驚得說不出話來。謝恆亞急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屋裡,做到柔軟的沙發裡。

  虞阡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輕聲問:「你怎麼受傷的?傷在哪裡?重不重?疼嗎?」

  「胳膊上,傷得不重,筋骨都沒問題,只縫了三針,已經不怎麼疼了。」謝恆亞忙安慰她。

  虞阡抬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左手,一顆心疼得彷彿在滴血,「告訴我誰幹的?是不是李宛若?她是不是又對你動刀子了?」

  謝恆亞也不瞞她,「是個意外。她提出與我同房,我拒絕了。她的情緒很激動,拿著刀想要自傷,我去奪刀,混亂之下被她刺了一刀。」

  「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虞阡怒極,「動不動就拿刀子,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恆亞,你還是別跟她離得太近了,搬回來住吧,我很擔心你的安全。」

  「暫時還是維持現狀吧。」謝恆亞輕撫她的臉,溫柔地說,「如果現在搬出來,我怕她的情緒更受刺激,萬一出了什麼事,也不好向她父親交代,更怕她衝動之下來傷害你。我打算繼續穩住她,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向她提出離婚。」

  「可是,我沒辦法看著你總算被她傷害。」虞阡很激動,「天知道她什麼時候又會發瘋……」剛說到這裡,她猛地吸了口涼氣,伸手摀住腹部。隔著薄絨衣料,仍然可以看出孩子在肚子裡翻騰地很厲害。

  「阡阡,阡阡,你怎麼樣?」謝恆亞急得手足無措,「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沒事。」虞阡趕緊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漸漸的,孩子不再翻動,只是用小拳頭頂在她的腹部一側。虞阡微笑著,拉過謝恆亞的右手覆在那個小小的凸起上,輕聲說:「來,跟孩子握握手。」

  謝恆亞感受到那個小拳頭,心裡油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溫暖,「太神奇了,我們的孩子……長這麼大了。」

  「是啊。」虞阡微笑著說,「他馬上就要出生了,到時候你還要天天抱他呢,所以,你要多保重,盡快把傷養好。」

  「我會的。」謝恆亞喜悅地看著她,「你吃過早餐沒有?」

  虞阡柔聲說:「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謝恆亞伸手攬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靜靜地享受著難得的平靜和溫馨。

  孫信誠大步走進了,看到他們兩人都在,便笑道:「小虞來啦?」

  虞阡坐起身來,笑著點頭,「我來看看恆亞。」

  孫信誠過去坐下,對她安慰道:「恆亞的傷不礙事,你別太擔心。」

  虞阡長嘆,「誠哥,那女人就是個瘋子,你說我怎麼可能不擔心?」

  「你放心,這事很快就可以解決了。」孫信誠篤定地說,「李宛若最近一直與你們公司原來那個設計師曾建緯有曖昧關係,我已經收集到足夠的證據。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恆亞就可以向她提出離婚了。如果他不肯,恆亞可以憑這些證據向法院起訴,一定能夠解除與她的婚姻關係。」

  虞阡有些意外,「曾建緯已經回來了?」

  「是啊。那人也是夠瘋的,跟李宛若真是天生一對。」孫信誠搖頭,「剛認識他的時候還真沒看出來,他那死纏爛打的勁頭肯定讓李宛若頭疼,最後只好乖乖就範。」

  謝恆亞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苦笑,「我大概精神上有潔癖,聽到這事都覺得噁心。」

  「這是正常反應了,我聽了也不舒服。」虞阡微笑,「她要做什麼,反正跟你沒關係,你不用管這些了。」

  「對啊。」孫信誠關心地看著他,「恆亞,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希望你能放寬心,目前的形式對你有利,將來要解決問題也比較容易。當然,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環評。我得到消息,北京要來兩位專家,李秉謙和趙穆,他們今天晚上到,明天參加評審。我們的規劃能不能通過就在會上決定。你也不能白白受傷,我要讓李秉謙知道他女兒是怎麼傷害你的,看他還會不會投反對票。」

  謝恆亞無力地笑了,「是啊,不能白縫這三針。」

  「這根本是兩回事。」虞阡嘆了口去,「就算他有意刁難,憑誠哥和你的人脈資源,完全可以對付,現在又不像上次那樣時間緊迫,這次如果通不過,我們大可以申請不讓李秉謙參加環評。你受傷流血,李宛若難辭其咎,我實在忍不住要恨她了。」

  「別恨。」謝恆亞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我恨就行了,你別恨,情緒激動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嗯,我知道了。」虞阡平靜下來,「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公司,把準備工作再過一遍。會上的主講人是你,我們公司派郭立秋和張義臣參加,協助你回答專家們的問題。你們已經演練過幾次了,你覺得行嗎?」

  「他們兩人都不錯,配合得比較好。」謝恆亞笑道,「到公司再給你講一遍,你提提意見。誠哥也去吧,一起聽聽。」

  「好。」孫信誠一口答應。他是這個項目的主開發商,自然要把握所有細節。環評他也要參加,必要的時候也會進行講解,做好輔助工作。

  李秉謙和另一位專家到達後,由省環境保護廳派人接機,將他們送到酒店。李秉謙掛念女兒,就謝絕了晚宴邀請,與李宛若共進晚餐。

  孫信哲和他的妻子都是精明強幹的人,已經把李宛若的家收拾得乾乾淨淨,同時將她安撫住,讓她恢復了平靜。見到父親,李宛若很高興,卻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飛揚跋扈,眉宇間也有些淡淡的憂鬱。

  李秉謙見女兒如此情形,立刻問道:「怎麼了?過得不開心嗎?恆亞對你不好?」

  「怎麼說呢?」李宛若笑得有些苦澀,「結婚以後,他每天除了工作和應酬之外都在家裡。在別人看來,他應該算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可是,他連一頓飯都不肯在家吃,寧願在外面胡亂吃碗麵,晚上我們也是分房睡的。我……不知道這算是好還是不好。」

  「當然不好。」李秉謙很生氣,「他這就不對了,既然結婚了,就應該好好對你,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怎麼能這樣?不行,我這就打電話叫他來,一定要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宛若猶豫了一下,沒有阻止,看著父親撥通了謝恆亞的電話。只說了幾句話李秉謙便掛斷了,「他馬上就過來。」

  清雅小築的包間裡,李宛若看著窗外的美景,心裡矛盾重重,患得患失,不知該不該先向父親坦白自己昨晚刺傷謝恆亞的事。還沒等她想清楚,謝恆亞便趕到了。

  他的助理趙世軍開車送他過來,進去後就在大堂邊吃東西等他。謝恆亞走進精緻的小包間,出現在李氏父女面前。

  李秉謙看到謝恆亞吊在胸前的胳膊,心裡一怔,「你怎麼受傷了?要緊嗎?」

  謝恆亞坐到餐桌的另一邊,與兩人保持相同的距離,淡淡地說:「不要緊。」

  「這是怎麼回事?」李秉謙緊皺了眉,「你怎麼受傷的?」

  謝恆亞看了李宛若一眼,沉默不語,等著服務員往自己面前放餐具。

  李秉謙忽然意識到什麼,滿臉震驚地看向李宛若,低低地問:「宛若,恆亞是怎麼受傷的?」

  「是不小心。」李宛若謹慎地說,「昨天晚上,我……我們的情緒都有些激動,我一失手,就……」

  「你……」李秉謙沒想到幾年前的慘劇又發生了,不由得又驚又怒,「宛若,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我……」李宛若楚楚可憐地說,「我只是想刺自己一刀,償還當年的債。」

  李秉謙更怒,「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不管你是想刺自己還是別人,都是不對的。有什麼事都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動不動就拿刀子像什麼話,能解決什麼問題?」

  「我知道,我錯了。」李宛若變得很乖巧,抬眼看向謝恆亞,很陳懇地說,「恆亞,對不起。」

  謝恆亞的臉色很蒼白,眉宇間滿是疲憊,氣質卻依然溫文爾雅,「算了,傷得不重,就別提了。」

  「好、好、好,恆亞這孩子就是大度。」李秉謙立刻借梯子下台,「恆亞,你要多休息,宛若,再點幾個好菜,給恆亞補補身子。」

  謝恆亞正要推辭,李宛若已經起身去找服務員點菜了,他便沒再勸阻。他現在儘量不與李宛若接近,更避免跟她起爭執。

  李秉謙見女兒出了房門,這才嘆了口氣,輕聲說:「恆亞,我們李家愧對於你,你多包涵。宛若對你是真心的,只是她還不懂得怎麼去愛,你耐心點,多給她些時間,有空的話也多教教她。」

  謝恆亞不想對一個老人說什麼狠話,想了想便婉轉地道:「我最近很忙,您知道的,環評在即,人人都在加班,實在顧不上什麼兒女情長。」

  「我明白,我明白。」李秉謙心懷愧疚,連忙向他保證,「你放心,只要你們的方案沒有原則問題,我都不會投反對票。等環評過了,你們就可以輕鬆一些了吧?到時候你多抽點時間陪陪宛若,行嗎?」

  謝恆亞不置可否,只是冷靜地說:「環評過了,就要做詳規、修規,您是行家,肯定知道這兩項的工作量更大,短期內估計都不會有空閒時間。」

  「嗯,那倒是。」李秉謙有些無奈,「不過,事業要緊,家庭也很重要,節假日你還是多陪陪宛若吧。」

  「我儘量。」謝恆亞也很無奈。

  兩人再也說不下去了,相對無言。

  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窗外的煙霞河傳來隱隱的水聲,在他們眼前向東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