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一個側字,注定了側妃出嫁與王妃出嫁會有諸多不同。
首先蕭元不必去謝家迎親,新娘子到了王府這邊,兩人也不用拜堂。
不過百姓納妾還會整頓兩桌酒席,蕭元娶側妃,自然也少不了這些熱鬧。
太子、衡王蕭逸都來了,還有其他一些宗親,放眼望去,酒席上唯獨不見謝家人。
蕭逸打了個酒嗝兒,彷彿喝醉了般同蕭元道:「大哥,謝家怎麼沒來人?哼,我早就聽說了,他們一直因為女兒只能做側妃不滿這門親事,我看他們就是蹬鼻子上臉,回頭我告訴父皇去,讓父皇懲治那幫不懂規矩的……」
說話時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巧葛進端著酒水從後面過來,正好撞到他,潑了他一身酒。
「殿下您沒事吧?」葛進趕緊拿出帕子幫他擦拭,口中不停地道歉,一點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蕭逸認出他是蕭元身邊的大太監,掃一眼那邊端坐的新郎倌兒,決定給他點面子,罵了葛進兩句就讓他下去了。歪著腦袋盯著葛進的背影瞧了會兒,蕭逸坐下後繼續對蕭元道:「回頭我告訴父皇去,讓……」
「三弟。」太子冷聲斥道,眼含警告。
母后贊成沈應時與謝家二姑娘成親,就是為了拉攏謝家,三弟這樣胡言亂語,傳到謝家人耳裡豈不是將人往外推?只知道嘴上佔便宜的蠢貨,若不是親弟弟,他才不屑與這種人為伍。
蕭逸從小被太子兄長壓著,雖然心中不忿,依然忍了下來。
蕭元始終面無表情,見外面天色漸黑,他站了起來,朝一眾賓客淡淡地客套了句,逕自離去。
他這個王爺平時很少露面,從不與官員宗親熱絡,可謂獨來獨往,無需求人也不會助人,就養成了隨心所欲的脾氣,眾人都習慣了,繼續喝了幾杯酒,也紛紛離開了這並不熱鬧的喜宴。
***
王妃都有自己的院子,而蕭元將謝瀾音安排在了他的後院,那也是今晚兩人的新房。
此時的新房裡,謝瀾音剛換好她自己繡的那身嫁衣,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自己。
她該不高興的。
今日她雖然出嫁了,礙於名義上只是側妃,他不能騎著高頭大馬來接她,她穿著的喜服不是正妃的大紅顏色,花轎品級也照正妃出嫁的遜了一籌。到了王府,他不能跟她拜堂,她直接來了新房,人都沒見著,新郎新娘該有的洞房禮就更不用想了,甚至宮裡派來的嬤嬤還要讓她給沈氏的牌位敬茶,被趕來的蕭元冷聲訓誡才免了。
隨便哪一樣,她都高興不起來。
但事實上,謝瀾音挺高興的。
她終於嫁給他了,在兩人經歷了那麼多分分合合後,從最初的偷偷喜歡到明明喜歡卻不能嫁,到最後他想辦法求得賜婚旨意她則演戲裝苦哄騙宮裡的皇后,他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名義上是側妃又如何,她知道蕭元只喜歡她就好,她把自己當正妃就好。
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事事如意,總想著不如意的地方,那叫自尋煩惱。
「姑娘,殿下過來了!」
留在門外放哨的鸚哥興奮地提醒道。
謝瀾音聽了,忽然緊張起來,最後看一眼鏡子裡的新娘,她提著裙擺快步坐到了床上,桑枝緊接著將手中的鳳冠替姑娘戴好,迅速遮上紅蓋頭,再次確認一番,笑著退了出去。
到了外間,正好看見一身大紅喜袍的王爺進門,桑枝低頭行禮,等王爺進去了,她才同鸚哥對個眼色,兩人一起到外面守著。
而那邊蕭元進門,看到她一身大紅新娘打扮坐在床上,嬌嬌小小的,人就定在了門口。
謝瀾音看不見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她這樣多此一舉,會不會顯得她太看重名分了?他會不會在心裡嘲笑她?
這種平時根本不會想的傻問題,輪到心如鹿撞的時候,就都冒了出來,越想越不安。
謝瀾音忍不住攥了攥袖口。
蕭元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突然說不出來的心疼。
她本就該這樣嫁過來,是他委屈了她。
「瀾音。」他大步走了過去,心急想看她,手碰到那蓋頭邊緣,又停住了,有些無措地問道:「好像要用金秤桿挑起來?」
他雖然被父皇趁他昏迷時辦了婚事,可他沒有迎親沒有拜堂也沒有掀過別人的蓋頭。
他沒有暗示什麼,但謝瀾音卻想到了,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做這些,她心裡的忐忑不安瞬間變成了濃濃的甜蜜,看著蓋頭下他繡著蟒紋的衣擺,細聲道:「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真講究。」
夫妻倆私底下掀蓋頭,再對飲交杯酒,她想要的就這兩樣。
蕭元卻想要更多。
他原本的計劃是,將來登位了,他再辦一場隆重的封後禮,他以天子之尊將她從謝家接進宮中,所以這次沒有太在意。但她在意,那他就必須給她一個有模有樣的大婚。
蹲到她身前,蕭元捧住她手親,「瀾音,你再等等,我去安排拜堂,咱們先拜堂,再洞房。」
「這……」謝瀾音真沒有折騰他的意思,在他起身時拉住他手道:「不用了……」
「聽我的,很快就好。」蕭元攥了下她手,大步離去。
新郎倌兒走了,守在外面的桑枝鸚哥都嚇了一跳,急匆匆跑了進來,「姑娘,殿下怎麼走了?」
王妃不能亂叫,萬一叫習慣了將來在外人面前說漏嘴會惹麻煩,側妃她們肯定叫不出口,就商量好私底下繼續喊姑娘。
謝瀾音心裡甜的很,卻不好意思解釋,小聲讓她們不用管,她笑著等著,人坐的端端正正,一雙小腳卻孩子般搭在一起晃了晃,紅緞繡花鞋輕輕搖,洩露了新嫁娘輕快飛揚的心。
夫妻倆沒事,鸚哥桑枝鬆了口氣。
約莫兩刻鐘後,蕭元回來了,緊緊攥住謝瀾音的手,牽著她往前院去。
天已經黑了,謝瀾音慢慢地走。為了穿嫁衣好看,她裡衣穿的少了,在燒著地龍的新房裡沒什麼,出了屋頓時冷了起來。可她高興,心裡熱乎,那麼怕冷的姑娘,現在卻一點都不嫌棄,連哆嗦也沒打。
蕭元這會兒就是個真正的新郎,就高興娶到媳婦了,完全沒注意到妻子穿的太少。
「小心腳下。」前面是門檻,蕭元輕聲提醒道。
謝瀾音明白,這裡就是兩人拜堂的地方了,是誰充當主持拜堂禮的儐相呢?難道是盧俊或葛進?那也太難為情了吧,明天她怎麼好意思見他們?
念頭剛落,就聽一道溫柔的透露著喜意的聲音道:「站好了,我要開始啦。」
謝瀾音本能地朝蕭元那邊歪了歪腦袋,秦王府裡還有女眷?能讓蕭元請來見證他們大婚的人,除了值得信任,肯定還得有一定的資歷,至少說明蕭元敬重她,但她從未聽他提起過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蕭元捏了捏她的手,隨即朝前面含笑注視他們夫妻的姨母點點頭。
外甥有心補償妻子,小顏氏樂見其成,等夫妻倆重新站好了,她輕聲道:「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謝瀾音看不見,蕭元深深看了眼前面母親的牌位,鄭重拜了下去。
母后,我給您娶了天下最好的兒媳婦,您在天有靈,一定看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