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螢火蟲

  夜晚,並沒有夏洛想像的那樣黑暗。

  天色漸漸沉下去,月亮慢慢爬上來,整片郊野都染上了皎潔的月華。遠遠望去,草叢裡有些植物在發光,彷彿無數顆星辰懸墜其間。偶有一陣風過,草葉搖晃,零落了一地的星芒。

  要是從前,夏洛看到這樣如夢似幻的夜景會樂瘋的,但她現在卻沒有什麼觀景的興致,只低著頭,藉著淡淡的月光,坐在「石屋」前編草筐。

  雲端說這裡不安全,那些孩子說不定還會來玩耍,所以天一亮就要離開,她事先還是準備兩個大背筐來放東西比較好。在一無所有的現在,他們沒有資本丟棄手頭任何一樣可以利用的東西。

  可是離開這裡,又能去哪呢?夏洛心裡有些迷茫,抬眼看看坐在身旁拿瑞士軍刀削樹枝的雲端,他倒是一臉淡然的鎮定,不覺心安了一些,輕聲道:「怎麼你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

  「想那麼多幹嘛?」如水般柔和的笑容在雲端的臉上漾開:「就當是出來旅遊,可以看到不同的風景,吃到不同的美食,心情自然就放鬆了。」

  「說得輕巧,做起來很難啊!」尤其是想到晚飯吃的蚱蜢腿,夏洛就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未來的日子裡,不會整天都吃這個東西果腹吧?她丟下手裡編了一半的草筐,站起身來往遠處走去。

  「你上哪去?」雲端跟著站起來。

  「就在這附近轉轉,馬上回來。」夏洛頭也不回。

  「你等等,我陪你。」雲端不太放心,丟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追上。

  「不要跟過來啦!」夏洛想一個人安靜一會,聽見他的腳步聲,鬱悶回頭:「我去方便一下,你也要陪嗎?」

  雲端猛然收住腳步,但轉眼看見皎亮的月光下,夏洛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不由又跟上兩步,微笑道:「要手紙嗎?」

  夏洛大窘:「遍地是草,要什麼紙!」

  雲端瞟了一眼她被草葉割傷的手臂,悠悠然道:「我可是好心哦!」

  「拿來!」夏洛不傻,當然瞧得出他是在故意窘自己,一不做二不休的伸出手去,反將他一軍,偏不信在這鳥不生蛋的郊野,身無長物的他能拿得出什麼紙來。

  誰知雲端不慌不忙從褲袋裡摸出錢包,打開後隨手抽了一小疊百元鈔票遞給她道:「夠不夠?」

  目測一下,那疊鈔票足有十來張。

  夏洛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把錢掏出來給自己當手紙用,都是些簇新挺刮的鈔票啊!真是太奢侈太無恥了!她黑線道:「我沒膽子褻瀆毛爺爺,還是扯把草將就一下……」天,她是不是昏了頭,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明明不是想去方便的嘛……

  「不要算了,我留著自己用,反正在這地方,鈔票就是廢紙一張。」雲端將鈔票又塞回了錢包。

  大哥!你分明長得爾雅不俗,溫文如玉,怎麼能說出這樣倒人胃口的限制級話語呢!想到自己還傻站在這裡就此話題跟他討論了半天,夏洛悔得真想挖個時空門穿梭回去,但是她一低頭,瞧見雲端塞錢的時候,露出了錢包裡夾的一張笑靨如花的女孩照片,不禁脫口問道:「這是你女友嗎?長得真漂亮,就是看著有點眼熟……」

  雲端彷彿沒聽見一樣,慢騰騰地把錢包塞回褲袋裡,這才抬起頭來望向她道:「你不是要去方便嗎?怎麼還站在這裡?」

  什麼嘛!不過就是隨口問一聲,不願意答就算了,幹嘛要說這樣讓人下不來台的話?夏洛氣鼓鼓的轉身往草叢裡走去,隨手採了點會發光的草葉,腦子裡卻還在想著照片上那看來眼熟之極的女孩。

  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樣子,但她怎麼都想不起來。照理說長得這麼漂亮的女孩,是不容易讓人忘掉的……

  夏洛一走神,不知不覺就走遠了,忽然瞧見前方有拳頭般大小的藍熒螢光點向著自己飄飛過來,嚇了一大跳,正想轉身逃跑,卻發現那光點停到了她身旁不遠處的草葉上,仔細一看原來是只螢火蟲。

  奇怪的是這只螢火蟲與她在正常世界裡見過的不太一樣,渾身溜圓光滑,體壁上還點綴著許多透亮的小藍點,看上去活像一顆發光的藍寶石,模樣非常可愛,惹得夏洛不由自主就伸出了手,想把它捉起來帶回去養。

  「別動!」

  這時夏洛身後探過一隻手來,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腕。她被嚇得差點失聲尖叫,回頭一看,原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雲端,這才鬆了一口氣,驚魂未定道:「你偷偷摸摸跟在我後面幹嘛?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這蟲子長得不像螢火蟲,不知道有沒有毒。」雲端沒理她的問話,端詳了一會那隻蟲子,搖頭道:「就算是螢火蟲最好也別捉,那是食肉昆蟲,會分泌麻痺性液體,很危險。」

  「可是——」夏洛咬著唇:「我很想捉幾隻回去照明。」

  「那就編個草籠吧。」雲端說著從旁扯了一大片草葉,捲成尖角的漏斗狀,緩緩地靠近了那隻蟲子,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瑞士軍刀將它飛快的撥進了漏斗裡,捏緊漏鬥口,防止它再飛出來。

  回到「石屋」,夏洛將裝著螢火蟲的草籠放在了石桌上,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間,立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藍光,朦朧可見物了。她側躺在墊著樹葉的石床上,滿心歡喜的盯著草籠,與雲端說了三兩句閒話,最後不知怎麼一迷糊,就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裡,山搖地動。

  夢外,「石屋」在輕輕震顫。

  下一刻,還沉在夢境裡的夏洛就被雲端使勁推醒了。

  「地震了?」夏洛迷迷糊糊爬起來就要往外面跑,卻被雲端一把拉住,他湊到她耳旁輕聲道:「別出聲,有人過來了。」

  人?人有什麼好怕的?夏洛還沒清醒過來,直到看見「石屋」門上懸掛的草簾被一隻巨大的手掀掉,一縷初晨的陽光從外洩入,明亮了整個空間,才回想起自己身處的環境,不禁伸手緊緊的拽住了雲端的胳膊,悄聲急道:「我們不會被捉住吧?」

  雲端搖了搖頭,迅速將她拉到門旁的石牆邊上。兩人剛貼牆站好,石門外就出現了一雙巨大無比的眼睛,微微眯著,顯出彎月的形狀,眼眶裡的眼珠還在不停的來回轉動,看樣子像是在打量「石屋」內的情形。

  眼睛太大,瞧上去十分詭異,但目光裡還帶著點溫和的好奇,一看就知道是有著智慧的生物,應該就是這裡的原住民,可是生得太過巨大,除了眼睛和半管鼻子之外,身體的其餘部位都被石牆遮蔽住了,看不清個究竟。

  不過目光再溫和,他也是個能把他們像螞蟻一樣捏死的巨大生物!說不怕是假的,夏洛倒吸一口涼氣,使勁攥著拳頭才克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再轉頭去看雲端,見他也是皺著眉頭,手裡緊緊地捏著那把瑞士軍刀,雖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動,卻好像隨時都可以沖上去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