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怎一個亂字了得

  一路顛簸無聊,誇休和誇聚兩人的身形又太過龐大,遮擋了大部分風景,夏洛靈機一動,乾脆爬到馬耳朵上,坐在那裡眺望遠處的無限風光。

  到底是科技不太發達的世界,山清水秀,四處都是一片沒被開發過的寧靜和天然的景緻。天空格外的晴藍高遠,山都是青翠得能滴出水來的顏色,還有那汩汩的清泉、淺淨的溪流、碧汪汪的湖泊……就連吸一口氣,胸腔裡滿溢的都是山林田野的清新氣息。

  其實若能安穩飽暖的生活下去,這個叫遺失大陸的世界,要比他們那個正常的世界好太多呢!但是這裡沒有親人,沒有自小熟識的朋友,再好,也不是心裡那個千百次午夜夢迴時惦念的故鄉,住在這裡,總有一種客居和找不到歸屬的旁觀感。

  「誇列叔叔說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瑪雅人的龐貝城。」誇休閒閒的說著自己打聽來的消息,但僅是這一句話,就讓正沉醉於水光山色中的夏洛三人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瑪雅……龐貝……」夏洛歷史學得再不好,總也知道這兩個赫赫有名的文明和古城,但是它們之間完全沒有聯繫的好不好,一個是古印第安文明之一,另一個是古羅馬城市,天知道在這裡怎麼就合二為一了!

  雲端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淡淡道:「這裡是不是還有亞特蘭蒂斯和巴比倫塔?」

  「亞特蘭蒂斯?」誇聚興奮的叫起來:「這個名字我聽過,似乎是在泉先國更遠處的一座海島上,住的也是瑪雅人!不過巴比倫塔就沒有聽說過了。」

  一團混亂!不止是夏洛和莫非,就連雲端都有點摸不清狀況了。

  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他們以為這裡只是單純的住著些體形比他們大的人類與蟲獸,再後來發現了精靈,又覺得這個世界有點類似童話的存在,夏洛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進入了童話故事裡,但是跟著誇休他們一起遊歷,到了泉先國,那裡住的卻是中外傳說中都存在的人魚,不過無論是巨人、精靈還是人魚,他們的族姓國名,都與中國古代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於是這個世界在他們心裡,又帶了點上古神話的神秘味道。

  可是這一回,接連跳出幾個西方名詞,不但有神秘遺失的文明,被火山掩埋的古城,甚至連傳說中的史前文明都出來了,他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歸類這個世界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無形的手,隨意扯爛了一本世界歷史,然後任由那些碎紙片順著風兒四處飛散,紙片飛到人身上。那上面寫的字就成了這人的族姓,紙片若是飛到一片地域之上,那上面寫的字也就成了這片地域的名字,這紛紛的情形,怎一個亂字了得!

  誇休哪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只把腿伸到車板外面蕩啊蕩的道:「對啦!誇言叔叔還說,瑪雅人與你們長得好像一樣呢,然後問我,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精靈。我說當然是啦,這哪裡還有假?我連精靈的語言都學了呢,說了兩句給他聽,他聽不懂,說這跟瑪雅人的語言不一樣,這才相信我沒有撒謊。」

  夏洛很無奈呢,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自己是精靈,一直都是誇族的人把他們誤認為精靈,但是聽說這裡所謂的瑪雅人與他們長得一樣,她也很好奇,想早點瞧見,對比一下,也許這其中有著什麼聯繫。

  雲端動的顯然也是這樣的心思,問道:「這裡離龐貝城還有多遠?今晚能到嗎?」

  誇休咬著手指想了想:「沒這麼快吧,誇列叔叔說要走很久呢!今晚大概會露宿在山林裡吧。」

  誇聚在旁聽了極歡喜:「露宿好!我喜歡露宿!我們再去捕點兔子香獐什麼的,烤著吃吧?」

  他說著,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

  長期生活在內陸的人是不太習慣吃海鮮的,偏偏前段日子待在泉先國,能吃的除了海鮮之外,也只有海鮮了。每每看著雲端他們慢悠悠的剝著蒸熟的大蟹與海蝦,吃著海膽與扇貝,他就鬱悶得要死,原因無它,再大的螃蟹和蝦在他看來都只有一丁點大,哪裡剝得出肉來?只好連殼一起嚼爛嚥下,可是帶殼吃的味道又不好,尤其是螃蟹的殼,還總是扎得他喉嚨痛,連帶就沒有了食慾,餓了好幾天呢!

  可是他忘記啦,這片地域上的兔子和香獐體形極小,可能連吃幾十隻都未必飽呢,於是當天夜裡,露宿在林邊的時候,他還是苦巴著一張臉,看著雲端烤兔子,他卻在吞嚥商隊隨車帶的乾糧。

  「要是能變得像你們一樣小該有多好?」誇休不無羨慕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惹得誇聚連連點頭贊同:「是啊,可以省很多糧食衣料,難怪瑪雅人的富足是這片大陸上有名的,而我們誇族就最窮了。」

  夏洛聽了這孩氣的話不由失笑。大有大的好處,小也有小的艱難,怎能對比出好壞來呢?如果他們嘗試過被人捉在手心裡玩耍,被蜘蛛和蟑螂追得團團轉,樹上掉一個果子下來都有可能把人砸死的滋味,恐怕就不會這樣說了。

  哄飽了胃,兩大三小,五個人仰天躺在林地上,透過樹葉的間隙看漫天的繁星,順便聽著雲端用那溫柔而沉靜的聲音在低低述說一些神奇的故事,那故事裡有追日的夸父,歌聲惑人的美人魚,還有神秘消失的瑪雅文明和毀於火山爆發的龐貝城,對誇休和誇聚來說,這些故事簡直可以媲美他們從小聽到大的神話,尤其是故事裡的世界,那麼神秘而美妙,似乎比他們生活的這個世界要多姿多彩上數倍。

  「還要聽,還要聽呀!」誇休催著雲端一個接一個的說,他很早就失去母親了,父親沉默少言,而姐姐又要操持家務,入夜就倦得睜不開眼睛,哪裡有人在他臨睡前會給他講這麼多故事呢?

  「讓我歇口氣行不行?」雲端很無奈,被迫扮演了一下哄孩子的角色,才發現講故事這種最簡單的事情,做起來也是很累的,幾個故事說下來早就口乾舌燥,聲音都快沙啞了,那兩個孩子還在無厭無足地懇求著繼續。

  「嘿嘿,讓我來講好不好?」夏洛一時惡作心起,在旁露出陰森森又不懷好意的笑。

  「好啊!」

  誇休和誇聚沒覺察,雀躍著催促她快講,結果夏洛連講了兩個鬼故事,把他們嚇得縮回毯子裡瑟瑟發抖,只露出一隻手在外面不停地搖晃著,有氣沒力的叫喚道:「別講了!求求你別再繼續講啦!夏洛姐姐,我們害怕!」

  「嘿嘿。」夏洛又陰森森笑了一下,嚇得毯子裡一陣抖動,兩個孩子都縮在那裡不出聲了,生怕喘的氣大了,都有可能勾來在林子裡飄蕩的那些亡靈。

  一時間林子裡靜悄悄的,只偶爾有夜鳥的啼鳴聲傳出,而林子邊的帳篷裡,還有些誇族的人在低語,嚶嚶嗡嗡的,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這樣迷人的夜色,這樣清爽的空氣,還有這樣帶著點莫名悵然的心情,都教夏洛沉靜了下來,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的籲出胸腔。

  莫非在旁隨手倒了兩杯一直溫熱在壺裡的草藥茶,遞給她和雲端,隨口道:「倒是沒看出來,你們兩個還是哄孩子的高手。」

  「嗯。」雲端接了茶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我們倆在練習怎麼為人父母。」

  夏洛剛喝了一口茶在潤嗓,聽他這麼一說,「噗」一聲,滿口的茶水都噴了出去,澆在火堆上,弄得火焰一時明一時暗。誇休和誇聚剛從毯子裡探出頭來,想說些閒話把恐懼的心情釋開,恰好就看見這堆詭異的火光,嚇得又立刻將頭縮了回去。

  「誰要為人父母了,別亂說哦。」夏洛低聲嘀咕了一句,臉卻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

  雲端微微一笑,沒有再說,只是拉過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裡。

  夏洛掙紮了一下,沒有掙脫,又看見莫非在旁露出看好戲的神情,頓時鬧了個臉紅心跳。但尷尬了一陣,也就若無其事了,用另一隻手拿起先前吃剩的烤兔肉,一邊慢慢的啃著,一邊與他們聊些閒話。

  由於次日還要早起趕路,三人也沒在火堆旁久坐,等到略有倦意時,就隨著誇休和誇聚進帳篷裡睡覺去了。夜半時分,靜寂寂的帳篷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喧雜吵鬧的聲音,有許多人在大聲叫嚷著,將夏洛驚醒。

  她睜開眼來,就瞧見帳篷上映著無數火把的光亮和隱約挪移的人影,一時鬧不清是怎麼回事,剛想起身出去看看,就覺耳旁一熱,雲端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了她的身旁,從背後摟著她,將唇貼著她的耳道:「你待在帳篷裡別動,我出去看看。」

  「小心!」

  夏洛只來得及叮囑了這麼一句,雲端就已經放脫了她,以極快的速度竄出帳篷去了,緊接著,莫非也跟了出去探看,而此刻,誇休和誇聚才揉著眼睛坐起身來,懵懂的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夏洛搖搖頭,外面誇族人嘴裡不斷叫嚷的那個詞彙她從來沒聽過,自然鬧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的認為大家有了危機,要不然外面的情形也不會如此慌亂,因此阻止了誇休和誇聚跟著衝出帳篷,只允許他們透過帳篷的縫隙偷偷向外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