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癢重新裝填了一發信號彈,朝剛才第一顆信號彈熄滅的地方開了一槍,將那裡重新照亮,我看見那是一塊沒有堆放任何屍體的空地,位於整個洞穴的中心,大概有二三十平方米,信號彈的光線不足以讓我看清這塊區域是否有特別,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塊空地是向下凹陷的,應該是一個坑。
老癢這時候已經鎮定了下來,指著那坑說,他三年前看到的殉葬坑和這裡差不多,中間也有這麼一個空地,那怎麼樣也挖不到底的青銅枝椏,就是位於這坑的中間。
照明彈的光線衰竭,洞穴裡又恢復到一片漆黑,老癢還想再裝填一發,被我攔住。現在該看的我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不必要無謂浪費資源。
老癢問我道:「現在怎麼辦?鬧了半天這陰間就是這麼一回事,說不定這裡也就是一個祭祀的地方,我們還要不要下去?」
我想了想,說道:「那李老闆『河木集』裡說這斗裡有好東西,應該不會錯,咱們跟著鐵鏈來到這裡,路也沒問題,我看他說的東西就在下面。最可疑的地方是屍體中間的那塊空地,我覺得我們還是要過去看看──不過這屍體堆積的地方,歷來是最邪門的地方,我們得做好準備,應付最麻煩的事情。」
我本來想說說在山東碰到的那些個事,回頭一想不把這兩個人嚇死才怪,於是改口扯到別處去了。
老癢已經壓根兒不想下去了,不過提議到這裡來的人是他,他也不好打退堂鼓,只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回憶剛才看到的情形,要到達那塊空地,無法避免地要下到懸崖下面,從屍體中穿過,從我們所在的石樑到那塊平地大約也就是二百米左右,應該問題不大。問題是如何爬下這二十幾米高的懸崖,我們沒有繩子,徒手爬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還要從長計議。
另外就是這下面有沒有粽子,下面保存完好的屍體應該不多,大多數已經乾涸或者成為枯骨了,但是剛才在照明彈的照耀下,我看到很多屍體的表情非常的猙獰,超出了人類表情所能表現出來的極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正琢磨著,忽然聽到一聲摔倒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只見涼師爺正躡手躡腳地想退回到石階上去。
老癢馬上舉槍把他逼住,喝道:「再往後走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然後把你從這裡丟下去。」
涼師爺一聽到他的聲音,嚇得拔腿就跑,老癢朝天開了一槍,霹靂一樣的槍聲頓時響徹整個山洞。
涼師爺給槍聲嚇得停了下來,縮著脖子轉身說道:「別開槍!別開槍!我不跑還不行嗎?」
老癢罵道:「鬼才信你,給我回來好好蹲著,再跑一次,我就把你料理了!」
涼師爺灰溜溜地走了回來,蹲到我們邊上,哭喪著臉對我們說道:「兩位小哥,你看在下只是一個知識分子,跟著老泰混口飯吃,糊弄一下那廣東客人,按判起來也是個次犯,你們還是放過在下得了。你們現在要去做大買賣,在下手無縛雞之力,跟著你們也是累贅,萬一一個手腳不利索,連累你們就不好了。」
老癢見他手裡竟然還拿著他那隻背包,不由大怒,用槍指了指,對他說道:「你以為我們想帶著你啊,你要我們放過你也行,把那包留下,你愛上哪兒快活去哪兒快活。」
涼師爺為難地看了看那包:「可這包是在下的──有道是君子──」老癢揚了揚手裡的槍,說道:「我不是君子,我是畜生,甭跟我講道理。」
我覺得這涼師爺頗有點道行,要是把他放回去,碰上泰叔他們,等於給自己增加了一個敵人,留下興許還能起個牽制的作用,我阻止老癢說下去,轉頭對涼師爺說:「我們現在處境還不明朗,你一個人走掉,就算給你全套裝備,沒有經驗也出不去,不如這樣,你跟我們下去看看,如果有好東西,泰老頭給你多少,我們也給你多少,三個人一起行動,生還的機率大一點。你看這裡陰氣沖天的,要是碰上個孤魂野鬼,誰也救不了你。」
老癢馬上接著說道:「你要是不想去也行,不過把該留下的都留下,把衣服也給我脫下來──」
他聽到我說也給他留一份明器,頓時就露出動搖的神色,又加上老癢一嚇唬,馬上說道:「別別,有話好商量,既然兩位這麼看得起在下,那在下也不便推辭,其實以在下的學識,能和兩位的經驗配合在一起,實在是珠聯璧合。」
我一聽敢情這小子還是棵牆頭草,兩邊倒,變卦變得這麼快,心裡覺得好笑。爺爺說得對,人心險惡,這個世界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我們將涼師爺包裡的東西重新拿回來,倒了出來,尋找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比如說繩索和照明工具,但是他的包裡主要是食物和衣服,涼師爺說他們重要的裝備都是由泰叔和二麻子這兩個骨幹背著的,他這把信號槍也是在走散的時候用來求救的。
沒有繩子,下懸崖肯定要學壁虎游牆,這裡這麼陡峭,也不知道適合不適合攀爬。我打起為數不多的幾個冷煙火的其中一個,往懸崖下扔去,一路照下去,看到有很多地方可以落腳,如果有持久的照明工具,爬下去不會太難。
現在在外面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左右了,我們一路上都沒停過,今天晚上我們就不下去了,好好休息一下,把傷口也處理一下,等到明天再下去,不然在疲勞狀態下到坑裡,如果裡面有什麼情況,肯定會出紕漏。
泰叔和那個胖胖的廣東人現在是死是活,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手裡到底還有兩支槍,碰在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惡鬥,還是要提防一點。
我本想問問涼師爺他們幾個人的來歷,但是轉念一想,現在問不合適,我們現在的關係這麼緊張,他必然不肯說,要等到人放鬆的時候問他,才可能聽到真話。
我把我的想法和老癢一說,老癢點點頭表示同意,不過他道:「這裡太他娘的那什麼了,下面這麼多屍體,我們還是上去,到祭祀台那裡去休息。」
我想想也是,於是重新爬上石階,回到祭壇處。
老癢重新點起炭火,將一隻罐頭撈空,放在火上燒了點水,將一些乾糧泡軟分開吃掉,幾個人吃飽了後,又吃了一些巧克力增加血糖。
老癢吃完後就睏得不行了,我讓他們先睡一會兒,我來看著火,老癢說這裡也沒什麼野獸,不用這麼上心,我偷偷告訴他,我主要還是要看著那涼師爺,這種看上去窩囊的人,往往越是深藏不露,我們兩個都睡著了,說不定他就會露出本來面目來了。
老癢說道:「要你不放心,我把他敲昏得了。」
我忙擺手,心說要敲傻了就麻煩了。
老癢自顧自睡覺,我掏出藏在衣服內袋的拍子撩,打開保險插在皮帶上,然後又燒了一罐水擦拭自己的傷口,在瀑布的時候,我手上的燙傷很嚴重,如果處理得不好,肯定會造成感染。
等這些都處理好了,我叫醒了老癢,自己才睡了下去,這一覺睡得極其不舒服,渾身酸痛,傷口又癢又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才睡了五個小時,身體難受得鼻子都塞住了。
老癢給我燒了燙水洗臉,我感覺好了一點,吃早飯的時候,我看涼師爺表情沒昨天這麼戒備了,就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老泰這幾個人的來歷。
涼師爺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名字,他看了看我,聽出了我的意思,眼睛一轉,對我說道:「小吳哥,既然咱們現在是一夥的了,我也不瞞著你,我們來的時候是五個人,其中只有泰叔和二麻子是專門幹這個的,在下是跟著那李老闆和王老闆來的,一來想見識一下鮮貨是怎麼出土的,二來兩位老闆讓我把墓裡最值錢的東西先挑出來,所以說實在的,在下真的是一個很冤枉的角色。」
老癢聽到他這樣說,就問他:「奇怪,剛才看到你們是四個人,那第五個人呢?」
涼師爺說道:「你說的那個人就是李老闆,剛才我們從礦道下來的時候,他去一道水坑去洗臉,結果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腦袋已不知道給水裡的什麼東西咬沒了──」
我和老癢正在吃東西,忙讓他別說了,下面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再說我們就吃不進東西去了。
我看他似乎打算全盤托出,心裡說這人也算是識時務,又乘機問他那兩個老闆的背景。
涼師爺站了起來,說道:「說起那兩個老闆的背景,不說不知道,一說可要嚇你們一跳,他們可不是普通的古董商人,你們且聽我細細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