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雲頂天宮·護城河

  落地後,我完全懵了,腦子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沒死,接著就有一股辛辣的液體從喉嚨噴了出來,倒流進氣管,我不停地咳嗽起來,血從我的鼻子裡噴出來,流到下巴上。

  足足花了半支煙的功夫,我才緩過來,感覺一點一點回歸到身上,我顫顫悠悠地坐起來,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我摸了摸地上,都是乾燥的石頭和沙子,這護城河底是乾涸的,幸虧這些石頭還算平整,不然我就是不摔死也磕死了。

  防毒面具已經裂了,鏡片一隻碎了,我摸了一下,發現整個防毒面具都凹了進去,再一摸前面,發現我臉摔的地方有一塊很尖銳的石頭,看樣子是幸虧了這面具的保護,我的臉才沒摔爛,不過這一下子,防毒面具算是完全已經沒用了。

  我艱難地扯掉後扣,小心翼翼地把它從臉上解下來,才拿到手上,面具就裂成了四瓣,再也戴不起來。

  沒有了面具,四周空氣中的硫磺味道更加濃郁,但是吸了幾口似乎沒有什麼大的不適,看樣子潘子所說的這裡毒氣的厲害程度,並不真是,或者在護城河底下的空氣品質還可以,我暗罵了一聲,把面具扔到地上,吐掉殘留在嘴巴裡的血,抬頭去看上邊。

  護城河最起碼能有十幾米高,上面是灰濛濛一片,我只能看到胖子他們的手電筒從上面照下來,四處劃動,似乎在搜索我,還能聽到一些叫聲,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摔著的緣故,我的耳朵裡滿是剛才落地一剎那的嗡嗡聲,實在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什麼。

  我嘗試著用力叫了幾聲,但是一用氣,一股撕裂的劇痛就從我的胸口擴散到四周,聲音一下子就變成了呻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來。

  為了讓胖子他們知道我還活著,我撿起剛才扔掉的防毒面具,用力敲擊地面,發出「啪啪啪」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在安靜的護城河底,卻反彈出了回音,十分醒耳。

  敲了一會兒,突然一隻冷煙火從上面扔了下來,落在我的邊上,我罵了一聲躲開,接著,我就看到上面一個人的頭探出了橋的斷面,看腦袋的大小似乎是胖子。

  我爬過去,撿起冷煙火對他揮了揮,他馬上就看到了,大叫了一聲,但是我一點也聽不出他到底在說什麼,只好發出幾聲毫無意義的聲音。胖子把頭縮了回去,不一會兒,從上面就扔下一根繩子,晃晃悠悠垂到河床底部,胖子背著自動步槍開始往下爬。

  十幾米也就是四五層樓的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胖子一下子就滑溜到了底部,放開繩子先用槍指了指四周,看沒有什麼動靜,才跑過來,蹲下來問道:「你他娘的沒事情吧?」

  我嘶啞著,有氣無力道:「沒事?你摔一次試試看?」

  胖子一看我還能開玩笑,鬆了口氣,對上面打了個呼哨,馬上,潘子和順子背著裝備也從上面爬了下來。

  他們扶起我,先把我扶到一邊的一塊石頭上,讓我靠在那裡,接著讓順子按住我,拿出醫藥包,給我檢查身體。

  我看到醫藥包,心裡就稍微安心了一點,心說幸好準備還充分,潘子確定我沒有骨折,拿出一些繃帶,幫我包紮了一下比較大的傷口,然後罵道:「叫你停你怎麼還跳,也虧得你命大,不然你死了我怎麼和三爺交代?」

  我一聽大怒,罵道:「你還說我,我都在半空了,你才叫停,這他奶奶又不是放錄影帶,還能倒回去──」還沒說完,突然胸口一陣絞痛,人幾乎就扭曲了起來。

  潘子一看嚇了一跳,忙按住我,讓我別動。

  我咬牙切齒,還想罵他一句,但是實在疼得不行,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在那裡喘氣。

  胖子在一邊遞給我水壺,道:「不過你也算命大了,這樣的高度,下面又是石頭,一般人下來絕對不死也殘廢。」

  我接過水壺,心說這應該叫做命賤才對,剛才肯定是因為撞到那兩根鐵鏈子,自己才沒死,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楣,最近老是碰到高空墜落這種事情,而且還都死不了。

  喝了幾口水,嘴巴裡的血都沖掉了,喉嚨也好受了一點,我就問他剛才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潘子說這次他們看清楚了,肯定是一隻怪鳥,而且個頭很大,有一個人這麼高,可惜沒打中,不然就能看看到底是什麼。

  胖子道:「他娘的真邪乎,剛才我在神道那邊看到的人,可能就是這東西,人頭鳥,可能是種貓頭鷹。」

  順子看了看上面,道:「奇怪,那些怪鳥好像不再飛下來了。」

  我也看了看頭頂,果然,剛才那種無形的壓力明顯消失了,也沒有什麼東西再俯衝下來。

  「是不是這裡有什麼蹊蹺,牠們不敢下來?」

  潘子也有點猶豫,胖子道:「這樣吧,我先四處去看看,要是這裡可能有問題,我們還是馬上上去,你們待在這裡,小吳你先休息一下。」

  我點點頭,潘子說我也去,兩個人就分別走開。

  不多久,一邊在搜索的胖子就朝我們打了個呼哨,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潘子橫起槍,朝胖子的方向看去,只見胖子已經順著橋走出去老遠,手電筒光都模糊了,在他手電筒的照射範圍裡,我們看到他的身後有一大片黑色影子,似乎有很多的人站立在遠處的黑暗裡,黑影交錯,連綿一片,數不清到底有多少。

  我們全部都戒備起來,潘子喀嚓一聲上栓,順子拔出了獵刀,潘子就對著胖子叫道:「怎麼回事?什麼東西?」

  胖子在那邊叫道:「你們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從剛才我們在橋上的感覺來看,護城河有將近六十多米寬,縱橫都非常深遠。相比河的絕對寬度,胖子站的地方其實離我們並不遠,但是因為四周濃稠的黑暗,我們根本看不清楚他手電筒照出來的東西。

  不過,聽胖子的語氣,那裡似乎沒有危險。

  順子看了看我,問我能不能走,要不要去看看。我點了點頭,他扶著我將我拉起來,三個一瘸一拐,就往胖子待的地方走去。

  護城河底全是高低不平的黑色石頭,有些石頭的形狀十分駭人,看得出原來修鑿的時候,肯定是十分巨大的工程,胖子照出來的那一大片交錯的黑色影子,正好是位於上邊石橋的橋墩下。

  艱難地走到胖子的邊上,那些影子也清晰起來,我走到近前,從胖子手裡接過手電筒去照,才看清那是些什麼東西。

  胖子站的地方,河床出現了一個斷層,斷層之下是一條大概一米深的溝渠,溝渠大概有二十米寬,無數黑色的真人高的古代人俑和馬俑,夾雜著青銅的馬車殘骸排列在溝渠之內,連綿一片,湊近其中幾個,可以發現人俑的表面被嚴重腐蝕,面目模糊,五官都無法分辨,很多人俑還拿著銅器,更是爛得一片綠色斑斕。

  這些人俑大部分都是站立著,靠得極密,也有很多已經倒塌碎裂,東倒西歪地堆在一起。

  從我這裡看去,目力加上手電筒的光線所及的地方,似乎全是這些東西,一大片的黑濛濛的影子,在陰森的皇陵底部,看上去如何不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這些是什麼東西?」順子看得目瞪口呆。

  「這好像是殉葬俑,這些是車馬俑,象徵的是迎賓的,或者帝王出行時候的隊伍──」我結巴道,「奇怪,他娘的這裡怎麼會有這些東西?不是應該放在地下玄宮或者陪葬坑裡的嗎?」

  胖子也知道這茬,也覺得奇怪,這地方是皇陵,不是兒戲的地方,地下玄宮中的東西的數量,陪葬坑中所有殉葬品的擺設,都是有相當的講究,不像一般皇宮貴胄的陵墓,可以隨性而來。

  皇陵講究一個氣,一個勢,這種把殉葬品堆在露天的做法,相當於一塊上等白玉上的一塊老鼠斑,大忌中的大忌,在當時要是給皇帝看見,肯定是要抄家的。雖然當時東夏是一邊陲的隱秘小國,但是既然修建陵墓的是鼎鼎大名的汪藏海,肯定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胖子爬下溝渠,一手戒備地端起槍,一手用手電筒照著一具無頭的人俑,對我道:「看服飾是好像是元服,是少數民族的衣服。」說著就想用手去碰。

  我提醒他道:「別亂動,這東西神神秘秘的,擺在這裡,指不定有什麼蹊蹺。」

  胖子不以為然:「怕個球,難道還能活過來不成?」不過我的話還是有點作用,他把手縮了回來,背起槍,一手拿手電筒,一手就抽出了腰裡的獵刀,用力杵了那人俑幾下,人俑毫無反應,他轉頭道:「貨真價實,石頭人。」

  潘子看著好奇,也爬下了溝渠,走到胖子身邊,我看著還是有點不舒服,道:「你們小心點。」

  胖子擺了擺手,表示不屑與我交談,他把獵刀插回皮套裡,嘗試著抬了抬最近的一座人俑,問道:「小吳,你是幹這一行的,這些玩意兒,值錢不值錢?」

  我點點頭:「這東西有點花頭,不說整個,就是局部也有人要,我知道一個兵馬俑的頭就值二百萬,還是美元,那些馬頭比人頭少,更珍貴,價格就說不好了。」

  胖子惋惜地看了一眼四周,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可惜可惜,這東西不好帶──」

  我心裡還是感覺到很奇怪,這些東西,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人說,古墓中每一件東西,背後都是一個故事,這些東西在這裡,應該有著什麼講究,或者故事在,那麼當時的設計者到底有什麼用意呢?

  按照兩邊的距離來看,這些人俑站的溝渠,位於護城河的中央最深的地方,在皇陵剛修建完成的時候,這些東西應該都是沉在護城河的水底,給水面所掩蓋,人俑模糊的面部也是它們曾經長期浸沒在水中的證據。也就是說,當時皇陵修建完成之後,上面的人,是看不到這些東西的存在的。

  那把這些人俑放在這裡,有什麼意義呢?

  難道這些是建築廢料,人俑的次品?工匠偷懶把這些垃圾沉到護城河裡了?又不像,擺得如此工整,不像是堆放次品的方式。

  當真是無法揣測古人的心思啊,我心裡感慨,要不是我摔下來,在橋上根本就看不到橋下的東西,也算是機緣巧合,這是不是上天想昭示我什麼?

  這時候,胖子突然嘖了一聲,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裡所有的人俑,都是面朝著一個方向,做著走路的動作,和咱們在市場上看到的很不相同。」

  我本來沒有注意到,但是胖子一說,我也就順著他的意思去看,果然是如此。

  本來陪葬俑朝一個地方排列,是很平常的事情,從來沒見過亂七八糟面向的情形,但是胖子說的走路的動作,倒是十分的奇特,我從來沒見到過。我用手電筒仔細地照了照人俑的下部分,突然,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了上來。

  「這些人──」我皺起眉頭道:「好像是在行軍。」

  「行軍?」潘子看向我。

  我點點頭:「從馬車和人物的衣飾來看,這是一支帝王出行的隊伍,你看這些馬,這些車,這些人的動作,它們都在朝同一個地方走,這些人俑這樣擺列,它們的動作,似乎是在表示這樣一種動態情景。」

  我們都朝人俑隊列朝向的方向看去,只見這支詭異人俑的長隊,延伸到了護城河深處的黑暗中,無法窺知它們的「目的地」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