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已向妻子提出離婚,繪理的臉蛋在一瞬間猛然發亮,但她並未露出欣喜的表情,反倒憂心忡忡地仰望我。
「結果……怎麼樣?」
「嗯,唉,起了一點爭執。」我抓抓鼻翼。
我在繪理位於江戶川橋的公寓,是一房一廳的小套房。床旁的桌上擺滿了繪理親手做的菜,有炸雞、馬鈴薯燉肉、燙菠菜,全都是她的拿手好菜。我邊喝啤酒,不時伸筷夾菜。
「怎麼個爭執法?」
「就是那種半瘋狂狀態,不過我想這也是人之常情。」
「是嗎……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妳沒必要道歉,這是我決定的事,況且我本來就有責任。」
「你太太,會答應嗎?」
「她不答應也不行,況且她應該也清楚,就算死纏不放也沒用。妳放心,一定會解決的。」
繪理環抱住我的脖子。我好開心,她在我耳邊如此呢喃。我抱緊她纖細的身體。
這樣就好了,我告訴自己。今後或許會有很多困難,但只要有繪理陪在身邊我就能忍受,無論任何障礙我都能克服。
繪理直到一年前還在六本木的酒廊上班,她當時是大學生。我對她一見鍾情,硬是擠出時間和金錢去找她。之後我們開始在外面約會,想當然耳地發展至上床的關係。即使她大學畢業後,辭去酒廊的工作開始在設計事務所上班,我們的關係也沒斷。
我和她不僅在音樂與食物上的喜好一致,彼此覺得感動、有趣的點也很相近。重視甚麼、在甚麼樣的情況下可以割捨,這些所謂的價值觀也有相通之處。我也發覺,只要跟她在一起,心情就能變得從容溫柔。
我確信繪理才是對自己來說的理想伴侶,我有自信為了她甚麼都能做得到,也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古人常說紅線綁住了另一半,那正是繪理,但不巧我們相遇太遲。我早已有了家室。
我與英惠在交往四年後結婚,那是兩年前的事,我並不是真的很想結婚,但最後算是屈服在英惠想要趕在三十歲之前結婚的訴求下。一方面也是我灰心地認為不可能再有新的戀愛對象出現。
婚姻從我身上拿走了很多東西,包括任意使用薪水的權利,玩通宵和外宿的自由,以及最重要的,和其他女人的風流韻事。當然,從婚姻得到的東西也不是沒有,不用再煩惱吃飯和家事的問題的確是幫了大忙。隨時都有洗乾淨的內衣,也不會再像單身時那樣,臨到出門前才找不到另一隻襪子急得團團轉,屋子角落也不會堆滿塵埃。但我開始一天甚於一天地感到,用來交換這種舒適生活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大。婚前我想都想像不到,我對英惠居然能漠不關心到如此地步。察覺自己竟然千方百計想逃避與她上床,我為之愕然。
我就是在那時邂逅繪理,我再次感到這樁婚姻是錯誤,要是早點認識繪理,我絕對不會與英惠結婚。
我提出要與妻子離婚,是在兩週前。繪理當時十分驚訝,但她的臉上充滿期待與喜悅之情。那種事我本來想都不敢想,她說。
「因為,我聽說離婚這碼事,過程會非常辛苦,我捨不得讓阿俊那麼辛苦。」
繪理的這種地方讓我很感動,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幸福。
「妳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堅定地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