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會這麼說是抱著某種程度的勝算,因為英惠以前就這麼說過:
「常常聽說有人因為偷吃的老公下跪道歉就無奈地原諒他,但我實在無法理解。我就不相信在那之後還能像以前一樣過日子,與其那樣還不如拿筆贍養費,馬上離婚,儘快去找下一個對象比較好,否則拖拖拉拉的人都老了,到時要再找對象也會很困難。」
英惠以女性的標準來說算是想法比較實際的人,自尊心也很強,所以我不認為她會又哭又鬧不肯離婚。我只擔心贍養費的部份,但關於那方面,我也有付出相當金額的覺悟。
但我的預料完全落空,英惠對於離婚死都不肯點頭。不過,她倒也沒有再像我頭一次提出離婚的那晚那樣又哭又鬧,反倒像是從來沒聽說過那種事,態度平淡地像以往一樣做家事。我摸不透她在想甚麼。
「妳到底想怎樣?」我問。
她的回答大抵相同──不知道。
「但是繼續這樣的生活也沒意思吧,只會讓彼此不愉快而已,不是嗎?」
「你就那麼想趕快離婚?」
「我是覺得早點了卻一樁心事比較好才這麼說。」
「了卻心事的只有你吧!」
一被她這麼頂回來,我就無話可說了。
我也想過索性離家出走和繪理同居算了,但是那樣做肯定只會讓離婚的事拖得更久。現在住的房子是一結婚便買下的分售式公寓,如果英惠不肯搬走,房子就不能賣掉,今後我也無法居住。
我不知究竟該如何是好,只好姑且與繪理繼續見面接受她的安慰鼓勵,然後帶著她給的勇氣回家忍受我與英惠之間的尷尬氣氛,這逐漸成了我的例行日課。
就在這樣的某晚,我一回到公寓,發現英惠倒在走廊上。我大吃一驚抱起她,她嘴裏散發出酒味。
「妳在搞甚麼鬼,喂,妳醒醒!」
我搖晃她,但她毫無反應。我抱起她進客廳,讓她在沙發躺平後,我一看桌上,又吃了一驚。別人送的兩瓶葡萄酒和一瓶才打開的威士忌全都被喝光了,平常幾乎滴酒不沾的英惠一下子喝了這麼多,就算昏迷不醒也不足為奇。
我去廁所檢查。果然,馬桶中還留有嘔吐物,周圍也有噴濺的痕跡,她大概連沖馬桶都忘了,就這麼在走廊陷入昏睡吧。
回到客廳,我檢查英惠的頭部,確定沒受傷後,便從寢室拿來毯子蓋在她身上。那時我才發現,英惠的眼眶下留有淚痕。看到那個的瞬間,我感到一股勒緊心口的自我厭惡。
我是個爛男人,我再次這麼感覺到,也許這樁婚姻是錯誤的,但結論不該由我一個人做出。我很後悔沒有多花點時間慢慢來。
然而已經太遲了吧,我已無法回頭。我思忖,至少在離婚成立之前必須守在英惠旁邊,以免她在衝動之下做出傻事。
翌晨,我去客廳一看,英惠早已醒了。令我吃驚的是她正著手準備早餐,她的臉色慘白。
「妳還好嗎?」我對廚房的她揚聲。
嗯,她點點頭。「是你替我蓋的毯子吧?謝謝。」
「那倒是沒甚麼,妳下次別再喝那麼多酒了。」
結果她停下烹調的手,一逕垂著頭說:「不然,你去幫我弄安眠藥來。」
「安眠藥?」
「嗯。因為我睡不著好痛苦,因為我忘不了難過的事。」見我沉默,她又繼續這麼說:「毒藥也行喔。你們公司,應該有甚麼氰酸鉀之類的吧?你放心,我會等你不在時再吃。」
我用力做個深呼吸後說:「妳別說傻話了。」
英惠把宛如能劇面具的臉孔轉向我。
「我是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