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輕輕一捅,後患無窮

七月頭暈腦脹,根本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爺爺說的對,有錢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她不過想借點溫暖罷了,哪裡知道他也會貼牆呆著?而且她只不過拿小木棍輕輕捅了他一下,他就勃然大怒要她的小命!太憋屈了,太不甘心了!

七月被他掐得快背過氣去,一個勁的翻白眼,雙腿無意識的亂踹,手掰不開他的指節,只得胡亂向上揮抓,但怎麼也夠不到他。

一時樓下的人聽得動靜,呼拉拉都沖上來問發生什麼事。七月越發掙扎的劇烈,拼盡全力扭動身體,聲音半點發不出,喉頭都在咯咯亂響。救命啊,他在這裡殺人也不管嗎?

「客,客……」

「滾」他只輕哼了一聲,然後七月眼睨間覺得門前空了。她霎時絕望了!沒人管,當看不見!她被他掐得有出氣沒進氣,眼淚不停的淌,不是嚇得想哭,根本就像是被擠出來的一樣。嗓子裡發出變腔變調的聲音,腿已經從亂踹變成抽搐般的抖動了。

「說,軒轅凌藏在哪裡?」他的手微微鬆了,但膝頭開始用力。七月剛因新鮮空氣的灌入開始暴咳,馬上肚子又開始像絞腸一樣的疼起來。她哆嗦著想蜷起身,眼前一片迷蒙看不清楚,嘴裡一陣嘟囔說的是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別裝死。」他毫不憐憫,腿彎一碾,七月整個人一抖哭著叫起來:「爺爺,爺爺救命呀!」

他愣了一下,黑夜也無法阻擋他的視線,看她滿臉是淚臉上的土灰開始活泥湯子,皺著微扁的小鼻子咧著嘴。他突然抓住她的一條胳膊,用她自己的袖子當抹布蹭她的臉。七月都神志不清了,亂扭著臉咧著嘴哭叫。當泥灰都去盡,他總算是看清她的臉。

「你不是馭者?」他盯著她的臉,似在找什麼痕跡,腿卻慢慢鬆了。

七月是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怔愣著也忘記了趁機逃跑,躺在那愣愣的看他。突然一滴水順著他的脖子滴下來,正落在她的身上,接著又是一滴。她的視線向他的頸脖集中,不由哎喲一聲:「你流血了!」一道傷痕從頸側蔓延,然後滾起一個小珠直直的順著那痕跡的盡頭跌下來。

「被你害的。」他哧了一聲,一下直起腰徹底放了她自由。他根本沒有半點止血的意思,轉身就往外走。七月愣了,她不過拿小棍捅了一下罷了。怎麼可能會把他捅傷?就算傷了,也不至於流血流成這樣吧?但那句「被你害的」觸了她的痛處。她掙扎著坐起身,撫著脖子喘著粗氣:「你差點掐死我,我才沒有害你!」

他此時已經走到門口,聽她開口,忽然微側了臉向著她。那一霎,光像是在他身上聚集,讓那半張面龐越發的清晰。讓七月的眼,不由自主的隨著那種無法目及卻可感知的「光」而去。

破敗的門,頹黑的牆,如此暗沉的顏色竟也能因他站在那裡的緣故變得清新明亮。原來人也可以成為亮麗的風景,可以讓陰暗變得明媚!鼻粱的修直線條因他側臉而得以盡情展現,鮮明的輪廓因耳畔的幾縷碎發而變得朦朧柔和。昏黃的燈下,讓他肌膚的色澤有如蜜糖。最讓人無法忽略的自然是他的眼睛,很亮很黑,盡管那眼神很是不善。卻因五官的美好淡化了那點戾氣,他穿了一身黑,身形修長而挺拔,他身上的黑色不會讓人覺得晦暗,卻會讓人想到那種很魅艷的東西,像是戈壁荒蕪之間,那最為鮮艷奪目的刺荊落霞,一種綻放在荒野裡艷紅如血的花朵,很稀有,卻絕艷。

擁有美好的外表會容易讓人親近,甚至會讓人輕易忘記那之前的惡劣。七月脖子猶痛,提醒著他方才險些要了她的命。她是絕不會忘記他有多麼的危險,只是讓他這般一瞥,再加上他脖子上的血痕,越發因光照而明顯的時候。不由的讓七月對自己捅牆的行為有些愧疚起來,雖然她並不認為自己那輕輕一捅會導致他這樣的傷患。

「我不是故意的,只想借點溫暖。我並不……」她低下頭,本能的伸手去摸脖子上的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轉而去盯他的鞋子。她後半句話吞進了肚子裡,那鞋子已經移出她的視線,他走掉了!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伸手摸自己的胸袋,錢還在的。腦子裡卻揮之不去那人的身影,他嘴裡的軒轅凌是什麼人?為什麼他會認為她是那個什麼凌的走狗呢?她哪裡像走狗了?

她一時怔怔的胡思亂想,也忘記了寒冷。突然聽樓下一陣陣的招呼:「客官,這會走不得的,外頭冷的很呀客官!小店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麼?客官啊!!!!」

七月一聽,他要走?這荒灘沙地裡,出去要凍死的。而且她又多想了一層,這家客店會不會覺得是她趕跑了他們的大貴客?到時也說是她害的?

七月從小到大,聽的最多的就是「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連累的」。換到這裡如果也是這樣,那災星的帽子不是一輩子脫不掉了?

她沒膽沖出去看,只窩在炕上聽樓下的動靜。好像一堆人在勸,但依舊聽到了門響。真的走了?外頭很冷的。在這裡沒人敢冬天的晚上還在外頭閒逛,真的要凍死的。要是不捅那一下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生這樣大的氣然後走掉。她只貼著牆也可以過一夜,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呢?

她從小就常常因無心之失而連累人,盡管爺爺一再的說她是可以給人帶來幸福的好孩子,但隨著一年又一年,她越來越不相信了。

她垂頭喪腦的盤腿坐著,等著一幫伙計上來向她興師問罪。他是大客戶,要是住著,明天肯定要給賞錢的。現在讓她氣跑了,搞不好要拿光她這幾百錢呢!

這般一想搞的她一激零,手不由的捂緊了胸口很是緊張。如今她人在這裡,跑也沒處跑,真被搶光所有的錢就只能厚著臉皮再返回家去!不要啊,她會被全村人用掃把追著打的!

她越想越害怕,豎著耳朵聽有沒有人沖上來。不過沒人沖上來,因為門又響了,樓下一陣歡呼雀躍:「哎呀呀,客官您又回來了!」七月一聽徹底鬆心了,凍回來了吧?還好還好,至少她沒連累到這個客棧損失大客戶。

但她心裡的鬆快剛是持續了半刻不到,耳畔傳來一聲巨響,連帶整幢房子都在搖晃,這聲響簡直要把她的耳朵震出血來,讓她有短時的暈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凜冽的風要凍碎她的骨頭,眼前卻是黑茫茫的空曠荒野。她依舊是盤腿坐在炕上的,跟方才沒什麼不同。但是,眼前卻是荒野,客棧的大廳,樓梯,全都不見了!這三個樓根本就是像被從空中劈開一樣,前面的一半全都傾成一團廢墟。而剛才在大廳裡歡呼的伙計們,都被砸在廢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