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呆呆的坐著一動不動,耳膜猶自嗡震,轉而帶出刺痛。身下的土炕已經搖搖欲墜,被斬劈成一半的廢墟隨時都有傾倒的危險。
她此時像是傻了癡了一般的,連手足在哪裡都找不到。喉間咯咯作響,又像是讓人掐了脖子。隨之,那勉強立著的半扇樓轟的一聲直塌陷而下,七月的身影在那一刻便隨著沉落!
她身子猛的一沉,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紅光,接著便是一黑,霎時冰冷和恐懼同時消失在這黑暗裡。
位於金井灘和井東鎮之間唯一的一間客棧就這樣化成一堆黃土,四面都是荒地,就算是發出再大的聲響也很快被這曠野的風消化變無。
四下空曠無人,沙礫飛揚成煙霧,而天空之上,卻盤旋著一只大鳥,雙翅一展足有數丈,黑漆如鐵,長喙似鉤。一直在這片廢墟之上打轉,並不遠去。
「無仰,你也太冒失了。」鳥背上載著兩個男子,一立一坐,立著的著赤袍。如此寒冷,衣衫卻很是單薄,衣袂隨風簌抖,將他的身形盡展。灰色長髮似是已經年長,卻偏生了一張清俊的娃娃臉,眼眸凝漆若潭,一直緊盯著下面,剛開口的便是他。
在他身後被稱作無仰的男人雙臂後支,有些懶洋洋的歪著頭,漆黑的長髮高束,微尖削的上臉龐有細長的眼眸。面色有些蒼白,眼兒生的微帶嫵媚,神情淡淡的索然,唇角微揚,似笑非笑。
身上裹著厚重的裘衣,圍著厚厚的領圍。微曲折著一條腿,聽那男人開口。無仰的冷笑浮上面容,伸手拍拍身下的鳥,與其說是鳥,不如說是一具活的石雕。並無翎羽,觸手硬冷,但動作卻出奇的流暢靈活,每一次震翼都極為的綿軟而有力。
「石橫出招一向如此,你怪不得我。」無仰說著掃了一眼下面,「若是這樣便死了,你還煞費苦心的要來做什麼?」
「火巖瓏乃世所罕見的珍獸,我怎麼會輕易放棄?」
「不過如此,你之前不是弄到了一只麼?不是也死了?」
「這只不同,已經化出人形,怎麼比得之前那只?方才循血而來,就該讓我進去瞧瞧他化成人形的樣子,誰讓你隨便出招了?」赤袍的男子說著蹙緊了眉頭,轉身看著無仰,「這會讓土埋了,若弄折了翼,我還要多耗法血調治!」
無仰聽了懶懶的活動了一下頸脖,眼眸卻略抬帶出一絲不屑之色來,他直起腰雙手攏進袖裡:「軒轅凌,你給的價錢,只保是活的,不保完整!你快些下去把他翻出來帶走,這裡真冷死人!」
軒轅凌瞇眼看著他,喃喃了一句:「為了錢連至親也能斬的蕭無仰,真是名不虛傳!」
無仰輕哼,眼卻並不看他:「過獎了。」他盯著下面,諷道,「沒有靈物跟你來便不敢動了麼?江葦不在這裡,你的膽就去了七八。還說什麼看他化出人形的樣子?如此還觀望個什麼?」
說著,復笑起來:「看來那火巖瓏倒是曉得你的短處,故意往這荒漠裡來!」
軒轅凌聽了面色微變,但異色轉瞬即逝,也笑了起來:「正是如此,才更值得我緊追不捨!」說著,他一抬腳,便徑自從鳥背上跨了下去。半空之中,卻像是在閒庭慢步。
無仰輕吁了一口,抬頭看著天空,喃喃道:「石橫,這裡唯一的好處,就是一覽無余。天若穹廬,可惜今天無星月!」
那鳥聽了,引頸之間竟也發出聲音,是一個男子微喑啞的嗓音:「聽聞廣漠金沙浮丘,茫茫千裡,更有別樣之景。想不想去那裡一觀?」
「沒錢白白跑去,我可不幹。」無仰說著盤起腿來,弓著腰打了一個哈欠,「又折了本了,當初該管他要兩千才是。」
他們聲音雖是不大,但軒轅凌在下卻聽得清楚。一時搖頭無語,大片的廢墟,但他並非漫無目的,他看也不看只直直的向一處殘恆而去。
那裡猶有半截土牆在支著,幾根破朽的木樁兜著泥塊土沙拱起一個高堆,只有那裡,泛出那帶著火灼之氣的血味。
隨著他一步步靠近,額前也漸漸有血印突起,這是馭者的證明。只有馭者法血湧動之時,額頭上會顯現不同形狀的血印。而他軒轅凌的,像是血滴,水珠,或者眼淚!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孜孜不斷的追求和向往,就像蕭無仰只認錢一樣,他軒轅凌最喜歡的,就是對靈物的渴求。
世人常言,天下萬物皆有靈性,可通其靈性並駕馭其力者稱之為馭靈。靈物之中,最受推崇當屬自然之靈,而馭自然之靈的本事最高超的乃是白夜一門。
不過在他看來,擁有自然之力的生靈更為珍貴罕有,而他們所積聚的潛力更加的不可預測,墨虛一門的法血對此類靈物獨有馭術。
馭者的法血源自天生血脈傳承,並非人人可得,由此各分不同宗系,各家法血脈力都只傳親族,並不外露。但如今天下馭者的法血得以通融,各憑其力各求強靈。馭術已經得以貫通,要想分出高下,就要看靈物的強與弱。
他所馭的江葦,是成靈百年的強靈。但只可惜,她是汲星獸,一種活在水中的靈獸。自帶水力,於江河湖海皆可縱橫。但離水便無發揮,其力平平。這種有明顯缺陷的靈獸雖說也帶自然之力,但無法滿足他的需求。
若能再有一只來填補,那就最好不過了。火巖瓏,原本以為只是傳說中的靈物卻讓他碰上了,而且還不只一只!他如何不激動?又安肯輕易罷休!
軒轅凌因激動而面色有些微紅,額前的淚滴痕跡越發的突顯,甚至有些微微的躍動,像是那血滴隨時都會破皮而出。一會只消找到他,將這滴法血匯進他的靈脈,縱是不肯,也得乖乖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