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門口立時清靜許多,食客們見沒了熱鬧,也就嘻嘻哈哈又回去吃喝。街上還有些不願意瞎起哄的都四下散了。
門口依舊倚著一個年輕男子,瞇著微狹的眼瞅著七月逃命的方向,五官十分明媚柔和。雙臂環胸一臉的懶洋洋,唇角猶自還揚著。
「無仰,你還沒看夠!」靠門口的桌邊坐著另一個男人開口,同樣十分年輕,一身松石色的長袍。深褚色的發高束,褐色眼眸,高直鼻梁,輪廓如刀裁,線條明晰而硬朗。兩人皆有一副好相貌,但卻是截然不同的風彩。
「石橫,你剛看到了麼?她居然一個人推倒一大片!」無仰笑呵呵的,配上那懶洋洋的表情。雖仍是一身黑衣,但讓人瞧了就像是春光錦繡一般。但在石橫眼裡,怎麼看怎麼像是幸災樂禍!
「不是她推的,是那幫人自己跌倒了。」石橫哧了一聲,瞥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你……」
「哎~~」無仰伸出修長的食指沖他搖了搖,眉毛一揚,轉了話頭,「她換衣服咧,你說碧游宮的人會不會送她錢?」
「蕭無仰!」石橫兩只眼快立起來了,瞪著他壓低聲音道,「你想要錢,就繼續替軒轅凌抓那只火巖瓏。何苦在她身上拔那層皮?」
「那火鳥出自碧游宮的,昨天連碧展秋都親自來了。早知這買賣這麼麻煩,給一萬也不來!」無仰支著肘哀聲歎氣,「飯也難吃,床也硬,連女人都丑的多。真是虧大了!」
「你活該,一路追下來,至少你放了他五回!到了荒地上還放他一次,憑的給那碧展秋趕來的工夫了!」石橫鼻子裡哼了一聲,「便是碧展秋來了又怎麼樣?你不繼血乾看著好了,幹什麼通語閃人?到時軒轅凌回去胡說八道壞你的招牌,你少來跟我這扯臊!」
無仰輕笑了下,微斂了神情說:「石橫,這裡是月耀不是凌佩。你便是在那勝了碧展秋又怎麼樣?他能親自過來,就足以證明那火巖瓏於碧游宮的重要。除非你把碧原秋和跟他一起來的那條母蛇一塊宰了。不然咱們要出月耀就得打出去!」
「只消你繼血,宰了他們也不是不能。」石橫的話剛說完,無仰的臉已經垮下去,雙眼像是汪出淚一般的凝望著他。石橫一見,表情頓時一變,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但來不及了,無仰已經很淒悲的呼出聲:「爹~你是我親爹啊!」
石橫腳底下一軟,差點翻地上去,眼角哆嗦著。這小混蛋,從小到大就知道拿這個刺激他!石橫的臉抽抽著,聲音緩軟了下來,低呻著有氣無力:「算了,算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無仰聽了復轉明媚,變化之快讓石橫手都抖了。無仰伸著脖子湊過去:「橫橫,不是我不捨得給你血。你也不想想為了軒轅凌那孫子浴血奮戰值得嗎?宰了碧展秋,咱跑回去又怎麼樣。碧游宮七窩八代的全出來報仇,為了區區幾千銀子那不虧到南天門去了!」
石橫已經快抽筋抽死了,「爹」完了就是「橫橫」,他已經徹底敗了!兩人正嘀咕著,突然又是一陣哇哇亂叫,眼前過了一陣小旋子。眼見剛才那丫頭竟又跑回來了,緊著一大陣黃土,後面跟的那串已經加長了近一倍。
無仰看著黃煙滾滾,雙眼放光的歎道:「好厲害啊!腿腳真利索啊。」說著,人一下站起身來,抬步就要往外走。
石橫一把拉住他,聲音依舊有氣無力:「你就積點德行不行?」
「積德積德,現在就去積!」無仰說著一掙身就出了店,一轉身就沒了影兒。石橫歎了一口氣,隨手摸出一塊銀子扔在桌上,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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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踏塵如浪,卷起千波翻湧。騰翔袖展當風,笑對長空流雲……如果不是被人追到狗急跳牆的地步,七月一定會對自己此時能踏出凌空步異樣的驚喜。她現在是身後跟著人浪,耳畔全是嗡鳴,她速度有如丘裡黃羊,耐性可比沙漠之舟。
本來她慌不擇路已經跑出鎮去了,但後來一想玉還在這裡一個女人手裡,便又七拐八繞又跑回來。身後跟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後頭好多壓根都不知道是什麼事。隊尾兩人還一邊跑一邊對話:「哎,張哥,你跑什麼呢?」
「不知道呀,都跟著跑呢。有好事吧?」……隊伍就是這樣壯大的。其實最初那撥子人能跟到現在的已經沒幾個了,損失最巨大的被砸了攤的仍咬著牙努著,但明顯已經進氣少出氣多,腳步踉蹌調走八荒,黃土揚起半天高,迷霧中見那丫頭上竄下跳狂奔如風。他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怎麼的,只覺眼前塵土揚的越來越濃重,眼都快睜不開。
七月其實也累的半死,最主要是她心裡愧疚感在加深。她果然是災星,到哪裡都會連累人。剛到鎮上,又惹出這樣的事。但她不敢停,她不知停了要怎麼辦?她害怕面對那些憤怒的人們,她無法解釋因由也沒有能力承擔後果。她只想跑,跑到沒人的角落裡藏起來。但這鎮統共就這麼大,而且總有新人加入追逐大隊,讓她越來越慌怕。
她正頭望著天兒努勁奔著,冷不防突然憑空邊上多出一只手,一下拽住她的胳膊肘,猛的將她往邊上一拉。她嚇得頭皮直炸,本能的想伸手護臉。嘴裡剛要出聲,人已經被扯得歪著趔趄了幾步,竟是一下給扯進到一間街邊的屋裡去了,隨即門一下關上。
她腦子亂轟轟的,雙眼直冒金星,聽得身後外頭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沉重的輕快的,跌跌撞撞的雜亂成一團。嚇得她動也不敢動,緊張著聽著外頭的動靜。隨即眼忍不住開始四下打量,慌裡慌張又一頭霧水的瞅見屋裡正站著一個男人,此時正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