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籐成靈以後移在在我這裡十年有余,當初是我火息難控,移鬼籐可抑止灼氣蔓延。它們從不回應人言,但這月余卻對她的聲音有應。不是因她有什麼法血之力能吸引妖靈,而是她真心待這滿園花木!」流火微展了眉。
「你對她印象不錯嘛!」逢蔭聽得心裡有些不快,流火這人不愛結交,對人總是若即若離。不與人為惡,也鮮少贊人。如今倒劈裡啪拉說了一堆夏七月的好來!
流火一聽,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古怪!說起這印象嘛……三個月不見,然後一見就當了她的肉墊。她當園丁,但只消他近了總有災禍。
五月底下了場瓢潑大雨,連下了三天,園裡快積出湖來。夏七月跑去固定麗景園的葫蘆架子,結果天黑雨大,地上全是泥,一腳踏進邊上的池塘裡。當時他在配院裡練功,便聽得風笛草傳來的全是她的叫聲!便是草木也懂人情,縱是無力救她,也會借風傳信,定要送到他的耳中!
但是他去了,便又成了一場詭異的意外。她是旱鴨子,半點水性也不懂。死揪著一個青葫蘆連著籐沒往下沉,那整個架子都讓她拽得搖搖欲墜。但他一去,前腳踏進去,後腳那架子便整個塌了,亂籐把他纏住,他猛的一掙,是把她揪出來了。但自己滾了一身的泥不說還一頭栽進塘裡,差點沒爛泥糊臉命喪九泉,生替了她擋了這起災!
他是一肚子氣沒處撒啊,又是自己送來的。估計鐵了心不管她,她揪著葫蘆也能自己掙巴出來。後來跟她說,栽在園裡的花草不用這樣精致的看護,若連老天爺這關都過不得也不配在這裡生長了。她聽了很是受教,見他一身的爛泥十分的內疚,主動說要到他院子外頭的火房裡幫他燒熱水。他哪裡肯,總怕她一個錯手再把他房子點了,況且他一向根本不需要她做這種工夫。
邪門,只能用邪門來解釋!他承認她的優點,但她這種禍連別人的本事真是讓他退避三捨,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她不是故意,而這意外根本無法預料。這所以一說起對她的印象,流火實在是無語。
逢蔭一見他的表情,一時也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正待開口,忽然聽七月的大嗓門又叫了起來。而那聲音十分的清晰,簡直像是從四面八方湧來的一樣!
「東家,東家,出事了!」
流火微揚了下頜,看著逢蔭一臉的驚愕:「信了吧?這院裡有風笛,它們靈性有限,可是無法聚化人形的!」但偏是她一叫嚷,這些風笛草就跟來了勁頭一樣,非得讓他聽得十分清楚不可!。
他慢慢站起身,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踱到前院口,倚著大門與外頭的七月隔著好幾丈遠,淡淡的說:「又出什麼事了?」
七月此時已經面容扭曲,象是嚇得又象是急的,臉都憋著紫紅,四腳亂抖。見到流火身後的逢蔭,一時又有種吞吞吐吐的勁頭。一只手攥成個拳頭,指縫裡黑糊糊的一片,倒像是握了團泥巴!
「到底什麼事,怎麼急成這樣?」逢蔭看她的表情,一時有些狐疑,不由的往她身後看。以為是哪個又來找流火了!
流火卻盯著她的手,復看了看她的表情,回頭跟逢蔭說:「你先回吧,我這幾日不練了,有事來找我便是!」
逢蔭見他居然轟人,老大不樂意,但眼珠轉轉也不愣賴著。慢慢的往外走,路過七月的時候悄聲說:「有事你可不能瞞我的,七月!」
七月頭亂甩,也不知是點還是搖。巴巴的待逢蔭轉過石擋,便舉著手裡的東西要往前送。流火一激,忙盯著她道:「站住,就在那說!她已經走遠了,聽不到。」
「泥,泥巴跟我說話~~!」七月快嚇哭了,手裡的泥已經讓她握成一團黑蛋子,抖著手說,「東家,有妖怪吧?」
嚇成這樣還敢握著,流火都服了她了!剛一見她的表情,再見她手裡的東西,流火已經猜出八九。她不肯當時說,是怕逢蔭害怕。
這裡的泥土絕無聚靈之力,這碧游宮對妖靈的控制十分講究,自然之靈不同生靈,不經由血引而能自成者更是極少數。不管妖靈多少,靈力幾何,對自然的異化都是有限的。
這裡的一石一水皆經過高階強靈試過,再無半點聚生可能。若能講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有強靈在引土傳音!借土遠探避開靈罩,潛進碧游宮無人可知。展秋竟是料中了,蕭無仰居然有這個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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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聲音像你的故人?不然你怕成這樣還拿著?」流火直起腰,盯著她手上的泥,「在哪摳的?」
七月也不傻,四個月前的官非她可沒忘記,一聽流火話裡有話,突然把手一背搖頭道:「不像,一點也不像!聲音很怪的……我不記得在哪摳的了。」
她方才擺弄花草,突然泥巴自己亂動,她開始以為有什麼蟲在裡面拱。哪知竟開口跟她說話,嚇得她魂離三尺三,差點沒一頭栽花叢裡去!
昏潰間本能的就想向東家匯報這個大事件,見到逢蔭不肯說,真是因怕嚇著她。雖說自己也嚇得肝裂膽破!
但如今流火一說,倒是提醒她了。驚魂未定之間回想一下,不像無仰,倒有點像石橫!聲音幾何,到底不若文字圖形那般讓人記得真。只是受流火話的影響,越發覺得像起來。
當初那榜上,要拿的不止她一個,還有那兩個人。她哪裡肯將二人拖累,此時雙手一背,手在後頭一甩,把泥團給扔了。
「我又不是逢蔭,也不是官裡的人,不管這些官門是非。」流火突然微微一笑,「泥巴跟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可能是我發昏聽錯了!」七月訕笑著,心裡還是打顫。泥巴會說話,她是聽的真真的,怕是這幾天她睡不著了。就算聲音像石橫她也怕!聽爺爺講過,做壞事做多了惡鬼也要纏上,這世上說不清的東西可多呢。為人還是正直些的好,正氣向陽,才能避邪!可能是她連累人太多,如今也邪了,怪事找上門,連帶讓東家也不能安生了。
流火看她的臉又青又紫,身體發顫,知道她怕。她一個普通人,哪知這些詭異,不怕才怪呢!他想了想,忽然讓開身:〞你今天住這裡吧?〞
「我怕連累你。」七月雖是這樣說,但腳已經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不行,實在太害怕。她腦子裡已經開始想像,半夜裡泥巴變成一個妖怪過來找她!
「離我三丈!」他一咬牙道,為了找到那個姓蕭的,只能忍了。
「謝謝!」七月聽了感激涕零,一激動腳底下就開始絆蒜,一沖一撲,大黑手就一點也不客氣的向著流火的白衫印過來。
流火早有防備,一個錯步,她一手抓住他身邊的門框。猛的倒抽一口氣,雙眼皺著:「好,好險啊!」
她自己也知道,差點就把流火弄成髒瓜。
流火哭笑不得,半晌低聲道:「走路也要看看腳下,急個什麼勁?」
七月一邊拼命搓手上的泥一邊點頭,掙扎了半天到底哭了:「東家,是不是我招了鬼了?」好不容易才有個好工作,好不容易才在這裡能看到點希望,若真是有什麼邪門的鬼怪,東家把她掃地出門,她又怎麼對得起逢蔭?剛還跟人家說幹的不錯!
「你又沒幹什麼虧心事,怕什麼?」流火看著她手上的泥屑不停的掉下,指尖微動帶出一股薄氣,半點也感覺不到!如果真是蕭無仰讓他的靈物來試,氣聚在土裡那就麻煩的很!這裡是山,若是他引血,怕是那石橫能漫山遍野的隨處隱氣。若想逼他自現,只能扣住夏七月在身邊。只是這夏七月又……怕是這幾天他避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