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無仰計算,七月輾轉

石橫看無仰已經笑得滿地打滾,真想一腳把他從山上踹下去。如今他們在距離碧游宮三十裡外的一處小山包上,東顧凌谷關,西看碧游宮。

「蕭無仰,你越大越煩人!」石橫咬牙切齒,「非頂著我出聲,現在可好,她現在周圍有靈罩之力,我們被發現了!」靈物與馭者,六脈相通,通覺通器。只消無仰繼血,借土掩息探信可達極至廣遠。夏七月就在裡面,原本只消探准她的方位,順便探一下碧游宮內部的環境即可。偏無仰突然頂血入器,讓他導了聲音出去,夏七月嚇得半死,這下連帶他們也暴露了。

無仰笑夠了,仰面朝天翹著二郎腿,嘴裡叼著一根草瞇著眼道:「不發現怎麼把人引出來?難不成你真打算沖進碧游宮裡去?」

「借土進去,找機會把她偷出來也不是難的。」石橫坐在他身邊,「現在他們有所警覺了,夏七月四周全有罩氣,我再動他馬上就能知道咱們的位置!那一帶有微微灼息,八成是跟火有關的靈!」

「碧展秋不在,余者各守門戶。如此借大道探形才能這般順利,但你若是主靈潛進去肯定不行,那裡頭木靈不少,鎖你的土力到時才崴了腳呢!就得讓夏七月叫嚷起來,若真是要打,戰場也得我挑!」

無仰看著天上的雲朵,靜而無風,湛藍天空明澈如海,雲朵像是一個個軟綿綿的棉花團,讓人昏昏欲睡,「一會咱們往京裡去,到了那你再頂一次,頂他的罩氣,直接告訴他。夠膽,讓他來京裡擒我!」

「你這廝是不是瘋的?」石橫瞪著他,終忍不住伸腳去踹他。

無仰一笑,翻身坐起來一本正經看著石橫:「你知道為什麼是我馭你,而不是你馭我麼?」

「少扯屁!」石橫又給他一腳。

「到了京城我買豬腦給你補補吧?」無仰呲牙咧嘴的揉著腰站起來,「光長勁兒不長智慧,沒我你怎麼辦啊?」

「蕭無仰,你想死啊!」石橫臉綠了,撲過來就要揪他的辮子想把他毒打一頓。

「碧游宮憑什麼在這裡風光顯赫?是月耀每年大把銀子養著的。給他們一萬個膽,也不能在京城掀房揭瓦,知道什麼叫難以施展麼?」無仰一邊閃躲一邊叫著,「比你什麼遁土進去把她偷出來妥當多了!」

石橫無言以對,他說的沒錯。碧游宮是月耀的鷹犬,每年要消耗大量內庫以維持他們的發展。京城輝陽是月耀的心髒,碧游宮的人有責任保護整個月耀的安全,就不能在京城興風作浪!他瞪著無仰嘻皮笑臉的樣子,低聲道:「若他們不肯出來呢?」

「我又不是月耀的子民,管他們死活?找事嘛!他們連夏七月這個線頭都要抓,可見多愛我了,不出來才怪呢!」無仰笑嘻嘻的,撫了撫眉毛哼著,「上回在木朗阿家拿到半冊紫卷,還差半冊。姓宋的家裡沒有,我看八成在碧游宮裡!南宮老大催要的緊,反正也要跟他們對上的!都賴那個死少白頭軒轅凌,竟敢跑去南宮老大那裡告我的黑狀,娘們都比他爽快。看哪天我悶死他的江葦,再把他閹了,讓他貼身去拍昭平王的馬屁去!」

「反正你這回把夏七月連累夠了,本就不關她的事。如今跟一幫妖靈在一起不知成什麼樣子了。」石橫橫了他一眼,「她還說自己是災星,殊不知有個更災的!」

無仰的臉霎時從艷陽高照變成陰雨連天,雙眼眨巴兩下快掉了淚,石橫被他那表情弄得快吐了,一擺手背過身:「你又不是大姑娘,別整這個惡心人行不行?」

「石橫你真討厭,人家最恨別人叫我災星咧!」無仰一托腰,扭著往山下走,一邊走一邊嘀咕,「我多古道熱腸,為了救她趕路快累死了!」

「那是我在趕路!」石橫撲過去又是一腳,「你有這麼好心為了救她?你順便吧?你是為了南宮大人的銀子!」

無仰跟長了後眼一樣身子往前一蕩,繼續自己的控訴:「石橫你沒良心,揭人舊瘡疤。我要去我娘的墳頭哭!」

「蕭無仰你就是災星災星,你是大災星,跟你在一起就跟晦氣做鄰居,跟倒霉結親家,小災星碰上你就光芒暗淡了,你災到天上地下唯你獨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是災王之王!」石橫氣瘋了,叉著腰站在山上罵街,潑婦一樣形象全無。驚起一群鳥亂飛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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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長這麼大是頭回嘗到失眠的滋味,腦子裡亂轟轟的總也靜不下來。原本她以為是嚇的,但初時的驚惶過去,千絲萬縷糾纏不休,令她難以入睡的竟不是恐懼。

流火躺在床上,聽到她在下面翻來覆去的烙餅,臥房裡沒漏刻,流火也知道時辰不早了。屋裡只有一扇天窗,閉嚴之後再無星月之光透進來,熄了燈可謂伸手不見五指。流火對此早已經習慣,燈火於他而言根本就可有可無。

他聽著她來回來去的翻,雖說動靜也不大,但這屋裡靜的很,悉悉索索的跟鬧了耗子一樣。他喉間輕嗽一聲:「你要是睡不著就去外頭跑幾圈,跑累了自然就困了。」

七月一聽他出了聲,馬上停止了動作,躺著一動不動。她還是遵守三丈規定的,離他的床正好三丈遠。她靜了半晌,輕聲說:「東家,對不起啊!吵到你了。」

流火微微吐了一口氣,緩緩說:「你也不用怕,縱有說不清的東西,也不見得與人為惡。」

七月聽了他的話十分的感動,或者是因屋裡太黑太靜,讓他的聲音格外的好聽。依舊是淡淡的腔調,卻有種說不出的撫慰,讓她不由的向著聲音的位置翻了個身,小聲說:「東家,你相信這世上有鬼怪麼?」

流火一怔,這話問的,他不由牽了唇角:「自然是信。」

七月一聽來勁兒了,開口說:「東家,有個事兒我早想跟你說了。就怕你不信,又怕嚇到你!」

「泥巴前兩天就跟你說話了?」流火本能的就想到這個。

「不是,是我覺得園子裡的花兒怪怪的。」七月還特別為了配合氣氛,聲音壓得又低又詭,像講鬼故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