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都看傻了,連帶揪著她的裙角的小孩也晃著兩泡淚,但表情已經完全由悲轉喜,又由喜轉崇拜,開始蹭著想去揪流火了。
流火抬眼,手指一鬆將抄子扔了:「沒魚了,去端來,我還沒撈完呢!」
「他媽的,你這個不男不女的陰陽人,來找大爺的碴啊!」那大漢回了神,突然暴跳起來,晃著拳頭還沒開掄,更快的只聽「嘩」的一聲,那一個布袋套子連著鐵托子一下倒翻著掀起,整扣了他一頭。
魚腥水四濺,圍觀的不少受到波及,這突來的狀況眾人皆沒看清是如何發生的。
下一刻流火已經站起身來,一伸手就扼住那人的脖子,聲音仍是淡淡的:「沒魚了麼?找錢吧!」
「找你媽……」他悶聲咒罵還沒說完,流火已經扼著他的喉嚨往邊角胡同裡一推,兩下人就沒了影。眾人烏泱泱的第一時間撲過去看熱鬧。
七月被擠得七扭八歪,看著地上小盆兒裡的魚兒發了會呆,突然捧起來給邊上的兩個小孩:「拿去吧,回去要好好養它們!」
那婦人本嚇得說不出話來,一時見孩子伸手接,忙說:「這,這不……」
「沒事,若是他出來,也肯定是要送給你們的。」七月點點頭,一定是,她笑著,「要好好養啊!都拿去吧。」
「謝謝姐姐!」小孩子終是愛那五光十色的魚兒,稍小的那個女孩子伸手接過來,眼淚未乾已經開始笑了。稍大的男孩子蹲在地上,拿起一盆說:「姐姐也給你一盆吧?你剛才也想花錢撈吧?」
七月被說中心事,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伸手接過來說:「錢很難賺的,你們也要知道娘親的辛苦!」
這話一說,那婦人眼淚都快下來了,點點頭連聲道謝,拉著孩子去了。七月長這麼大,沒人跟她說過這麼多謝謝,還是沾了東家的光!
一會工夫,流火在眾人的矚目下走出來了,撣撣半點不沾塵也沒一丁水星的衣衫。踱到七月面前,見她捧著個魚盆兒呆立在那兒,她從未見過流火發過怒,以往她再怎麼禍災連累他,他不過是揚著眉毛說離我三丈之類的。流火掃了一眼地上,見那幾個盆兒都沒了。七月見他像是找東西,忙說:「東家,我……」
「那你就養這一盆兒吧。以後你拆人的局也要看看四周,沒瞅見邊上好幾個都跟他是一伙的嗎?你不怕讓人打死啊?」流火忍不住開口,一邊揪著她往店裡走一邊說,「沒事逞這個英雄幹什麼?」
「東家你待我真好呀!」七月一臉的感激涕零,連帶盆兒裡那點水都快讓她手抖得晃沒了。流火伸手把盆兒接過來,主要是怕她一激動再扣他身上。
「東家,他們剛才一直在向你道謝呢。這魚能值得她花的錢吧?」七月抬頭,雙眼閃著崇拜之光,一疊連聲的說。
「是向你道謝,至少你知道賺錢不易,她感激的是這個。」流火低頭,正觸到她的眼,看她眼圈紅紅的,一時隨口說,「花種子都買了?」流火見她腰間鼓鼓的一袋,估計是真買了。
「買了,也不知買貴了沒有。」七月進了店一直眼睛往上瞄,想問無仰又沒敢。
「他還在上頭。」流火隨手把魚交給邊上的小二,「幫我買個魚缸來,一會子給我送屋裡去吧。」
兩人一道上了樓,正瞅見無仰打從邊上一間裡出來,見了他們起來:「我今兒也打算住這兒,晚上咱們一道去求個簽怎麼樣?」
流火微揚了眉毛:「花大姐還需要覓郎君麼?」
無仰笑得嫵媚,輕輕貼近他道:「方才在樓上見你動拳頭,我春心蕩漾啊!」
流火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徑自甩了手進房了。七月瞅准機會,一把扯住無仰的袖子,把他往樓梯邊上拉了幾步,攏著手道:「你快點跟石橫走,不要在這裡住!」
無仰倚著樓欄,看著她的表情,突然一本正經起來:「我才剛來,幹嘛轟我?」
「你不知道,你走了有官府貼榜抓你!繪了圖形的,賞好幾千!」七月也顧不得太多,趁著流火沒叫她,她要一次把話說完了,「我東家跟逢蔭姑娘是舊識,逢蔭姑娘的爹跟官老爺……」
無仰突然彎了腰,手肘撐著欄,側臉看著她:「你怎麼進的碧游宮?你讓他們抓了?」
「我剛到京裡,結果看榜的時候讓人告發了,逮個正著!」七月歎了一口氣,復又笑,「我當時想啊,還好你們兩個跑了。他們說我是飛賊啊,也不聽我解釋。是逢蔭姑娘把我救出來,不然動了大刑我肯定是要被落罪的!」
七月說著擺擺手,忙又說:「不說這個,我跟你說啊,後來逢蔭姑娘給我薦到碧游宮裡工作,但路上一直說你和石橫是殺人犯吶,問我知不知道你們的去向,我沒說。你是不是認識我東家啊?他也認識逢蔭的,都住在碧游宮裡。你還是快走吧,別在這裡了,要是讓他們抓住了,一定是要上大刑的。」
「為什麼不說?你不是一直說要向她報恩麼?」無仰笑著,看著樓下人來客往。
「你也是我的恩人啊,我怎麼可能……」
「我不是,我當時就是耍你呢,誰讓你笨看不出來?而且我真是殺了人,不止一個!」無仰一本正經的說。
七月整個人懵了,瞪著他半晌,忽然吁了口氣:「你想跟我撇清關系是吧?」
「咱們有什麼關系?少自作多情了!」無仰輕笑。
「沒關系還說‘咱們’?」七月也微微笑起來,讓他一怔。
「開始可能是,但後來我知道不是。」七月輕輕搓著手,「耍我就耍我,總之我不信你是什麼殺人狂徒!真是打劫的,幹什麼還費勁弄個帳本來?直接去搶就好了。其實要不是我要帳要的不好,也不會弄出事來連累了你。反正我是不會出賣你的!」
無仰盯著她,像是剛認識她一般:「你……」
「我知道我是個土包子,沒見識人又災。我是真心想替你辦事的,但是沒有辦好,連你的名字我都叫不准,不過後來我苦練了,不會咬錯字。」七月抿著嘴,有點不好意思,「蕭無仰,對吧?」
她笑笑,又說,「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反正不相信那榜上的話。」
這幾個月來,她也學到不少東西,不光是種花草。她學會有些話該大膽的說出來,雖然她還是不太會分場合,像方才當街拆人的局就是很危險的。但至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只是縮個脖子不敢言語半句。
「你呀~」無仰突然有點汗顏,也學她一樣搓著手,「是我連累你你知道麼?不然你怎麼可能讓人當賊抓?」
「那你也是災星嘍?」七月揚著臉笑得燦爛,弄得他一愣一愣的。剛要回嘴,她又笑:「不過我不嫌棄你!」
我不嫌棄你啊!正是這句話,讓她心裡有了希望。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麼料,被人當笨蛋耍在村裡也經歷過。她不是不會分,而是無力改變,時間久了也不想再說。反正說她笨也好災也好,她聽著就完了。但正因這句話,她知道蕭無仰與那些人不同。就算是隨口說的也好,她心裡的確非常溫暖!
逢蔭與她的父親,自然有他們的立場。在七月眼裡,逢蔭依舊是善良的好人,像仙女一樣美麗的姑娘。但七月也有自己的立場,她無法違背良心去報這樣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