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紫檀無忌,流火心懊

優優正說的來勁兒,突然一下住了嘴。眼睨之間跟看到鬼一樣枝條亂顫,混不覺自己這副樣子才更像鬼。七月被她一抖不由的扭身往後看,一看她喉嚨裡就跟塞個大雞蛋般快噎背過氣去,瞪著眼盯著那白衫襟擺愣沒敢抬頭,更沒發出一聲來。她根本沒發覺東家是什麼時候就站在她們身後的!

「我讓你換了衣服在屋裡等著,你在這裡扯東扯西是吧?」流火低頭看著她的腦瓜頂,突然也笑得鬼氣森森,七月若是此時抬頭定會發覺他比優優還像鬼。

流火咬著牙說:「這月你別想領工錢了,下月也扣掉!」這個損招是他剛想到的,聽兩人閒扯的時候,她不是還心心念念她的工錢嗎?

七月心裡涼嗖嗖的,喉嚨裡亂響了半天沒敢言語。手裡抓了一把葉子無意識的揪來扯去,帶得優優亂晃著叫:「七月,你掐著我的脈了,好疼呀!」

七月嚇得一激,忙鬆手,撐地站起身。沒待她完全直起腰來,流火猶不解氣,接著說:「還有,以後我不包吃了,你吃多少都從你的工錢裡扣!」

「啊?」七月這下傻眼了,還保持著半蹲半站的姿勢都忘記了往起抬,眼睛盯著他的腰帶發呆,覺得東家越來越刻薄。

但她憋了半天到底沒豪邁到鬧罷工,悄聲嘀咕著:「不包就不包,反正也沒打算給你幹一輩子!」

流火眉毛一挑,雙眼裡火光劈叭亂響:「你說什麼?」

七月雙腿一抖,縮著脖子本能的往優優那躲。不過優優此時讓流火的灼息壓得整個籐枝都縮了不少,連帶那顆頭都快保不住要現出籐形來。她有氣無力的還想揮著籐枝張牙舞爪,聲音若有似無:「桐慕流火,我現在可出了人形,你再亂放火氣就是宮內同僚自相殘殺,這,這是違反……宮,宮……」

她還沒撐著一股氣說完,流火壓根也不理,轉身一步躍下小峰尖:「我也沒打算讓你在這幹一輩子,快點跟我下山。呆久了他們又要多想!」

他剛躍下去還沒踱兩步,突然聽得身後七月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優……」,他回頭看時,眼見優優甩出一條極粗長的籐枝繞著七月的腰已經將她托舉起來。高高搖搖的在峰頂的半空亂晃。七月哪料她突然如此,腰間一緊身子已經懸了空,雙腿本能的想反踹,復又想是她沒敢真往籐上踢,只是揮著手找支撐,嘴裡叫著:「優優,不要鬧!」

優優的頭連著一根細枝都探伸出老遠,流火一離的遠她馬上生龍活虎,擠眉歪眼極盡鬼態。流火側身立著,眼一直睨著半空,低聲道:「你又想怎麼樣?」

優優晃晃粗籐:「你怎麼不過來搶?怕她受傷啊?」

流火指尖微顫,瞳心竄出一絲紅光。盯著她那鬼臉道:「午未相交之時,你心脈最弱。寅時三刻,恰是你力潰重聚關鍵。弄死你我不廢吹灰之力,你別給我理由!」

她蠻不在乎的挑釁:「知道又怎麼樣?我還知道你一輩子也煉不出灼息元丹呢!」

流火額間青筋微崩,這話真真是戳他心窩子,一時間指尖之氣快竄出小火苗來。恰在此時,優優長籐一甩,竟將七月沖著流火直摜過來。七月「哇」的一聲大叫,身體半空失控,手足亂舞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兜頭罩腦的就跟塊大石頭一樣向他砸來。

流火一見,忙著收攏火氣復又縱身來接,一收一放之間灼息強壓強頂,生生在他體內亂竄,他此時也顧不得太多。身體輕飄飄旋若飛仙,伸手一兜正迎著七月的來勢,不偏不倚正接個正著。

七月一頭撞進他懷裡,一口氣沒上來險翻了白眼。他一把抱住腳下也不停,反著一掠就向著山下去!優優看著他急掠的背影,嘎嘎樂的鴨子一樣。嘴裡猶自大喊:「七月,采了他采了他!哈哈哈!」

××××××××××××

七月悶在他懷裡動也不敢動,倒不是怕的,而是被優優最後那句話弄得窘的要命。只覺耳畔忽忽過風,連帶她的衣衫都被刮得簌簌直響。貼的如此之近,他的心跳正在她的耳畔。強健而有力,那頻律與她無二。薄衫之下的溫度,也是如此相近。縱然明知他是異類,但這安穩與安全的感覺,卻是因他而獲得。

那是一種即便是在家鄉,也不曾得到過的妥貼感受。

流火一直下了西山頭才放下她來,當時他強收灼息,逆氣頂出,他元丹未成不能替他在體內自行運導,而灼息若散出來七月又受頂不得。索性借氣導力,一躍不止掠下山來,借著行走慢慢散盡。

那紫檀優夢惱人至極,專撿這元丹之事拱他的火,凝氣之間又把七月給扔過來。十足的就想看他出丑,都盤在石頭上動彈不得還一肚子餿水。死也不能讓她再回灼雲院來!

「到凌向月那去露一面,省得他們以為咱們還賴在山上搗鬼。」流火說著便領先往東山上去,這東西兩個山頭其實都並不高,山路平緩相連,更因植被茂盛劃分林區,走在當中幾乎是感覺不到太大的起伏。

清木林多草捨,除凌向月在這裡長住外,其余木靈若聚力得宜便會離開此地往別處去住。兩人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雖說山道並不陡但七月還是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來時帶的燈因他們方才下來的急也沒拿。虧的流火穿了件白衫比較明顯,只離她兩三步的距離充當了她的引路明燈。

七月算是正式見了凌向月一面,還有雲夢涯的簡清輝也仍在。簡清輝所擔負的是碧游宮的門戶之職,所以對此事相當的掛心,一直留在這裡在沒走。至於別人皆是看熱鬧的成份居多,此時早散了。

七月以前從未見過這兩人,這些日子她倒是天天往清木林來,只是凌向月並未露面。見了才知,原是如此清俊的一個人。屋內有燈光,微微泛桔,因此而襯得他的發色帶出幾分金彩,十分的柔美。形容外貌若是與流火相較,那就不算出眾。其實他吸引七月目光的,並非是他五官如何,而是他帶出的神韻。

微微帶笑,眼底含溫,舉止優雅更有翩翩風度。只是……若即若離!這感覺發自心底,覺得他離的很遠,像是天邊的一抹光彩,可見卻不可觸。雖然在笑,笑容親切。但不會讓人覺得親近。縱然立在屋內,七月仍覺得他是在遠遠的看。遙遠的優美,超脫的疏離。他就算是開口問好,態度和藹,也從中感覺不到任何情懷。沒有關懷也不冷淡,就是讓人覺得不大真實。

而那簡清輝更是讓七月有種莫明的壓迫感,明明長的極是可親,像是最平凡的鄰居。五官並不出眾,照理說不是特別出眾反而會容易有親近感,而且是初次見面,態度十分溫和。但七月就是有點怕他,特別是他的眼掃過來的時候,七月就覺得有凌利之鋒劃得心裡一顫。

在碧游宮裡呆了快半年,可能是經歷的比以往多,加之碧游宮的種種實是讓她大開眼界。

初出家門的時候,不過只是看個表象。或好或壞不同嘴臉,皆是流露於外很容易辨分。進了碧游宮以後,人人皆無猙獰鄙夷之相,更無冷言酸語,都算是平易近人。或者是這種平易近人瞧的多了,七月卻也能從當中看出細小分別。

七月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長進,她只是覺得,如今再看各人,總有不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