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剎那如飛,魍魎幽窺

流火見她一臉凝思雙眼發直,突然開口,「出京以後,若是環境適宜我就變給你看。你要有心理準備。」

「啊?」七月被這話題成功的吸引了注意力,盯著他不由激動起來,「真變?」

「從這裡到井東鎮很遠,中間除了兆安和逢城稍大點,其它都是小鎮了。一路換車很慢,到了荒地我就化形出來,帶你走很快。」流火歪在車箱一角說,「而且我答應你變給你看,總不會食言。」

他看一眼簾外月色,緩緩的又補充了一句:「還幾天就是中秋了,如果順利,你還能趕的上過節。」

七月想了想說:「我不打算讓村裡知道我回去了,我就想把錢放下就走。」

「你把錢放下要去哪?」流火睨著她,「再往京裡來?」

「不了不了。」七月連連搖頭,「我想了想,井東鎮雖然近,但那裡也沒什麼人家裡有大花園,我這手藝用不上啊,不如我再往稍遠處去去。」她說完看流火蹙著眉頭,突然想到什麼,又說:「我不會用那些法子的,就用普通的方法種種。」

流火瞥她一眼:「我帶了錢了,你以後別找活幹了,自己買個宅子給自己種種完了。」

「別給我錢了,我有手有腳有力氣。」七月托著腮幫子說,「東家,我想自己憑本事吃飯。要換作是你,你也不願意總讓人接濟吧?」

流火一怔,輕笑一聲:「我知道你有志氣,當借的好了,以後你賺了再還我。」

一聽這個七月眼一亮,心情登時好了:「你願意來看我?」

「以前也沒說過不去。」流火笑笑,「你可以做點小買賣什麼的,不過我沒在外頭呆過,也不知道做什麼好。」

七月想了想腦中靈光乍現,揚了眉毛說:「東家,我想到了。我不用借錢也能發財了!」

流火聽了一愣,看她一臉興奮不由的好奇:「怎麼發財?」

「不過這樣我還得過來。」七月不太好意思,兩根手指對來對去的說,「你這麼遠送我回去,我再折騰回來好像不大好。」

流火眼微微有些發直,甕聲甕氣的說:「你打算從你們那倒騰東西過來賣?」

「是啊是啊,東家你真聰明。」七月拍著手,「這裡皮毛貴的很呀,我們那裡很便宜。」

「京裡皮品貴,你知道為什麼麼?」流火歎氣。

「東邊的山林都讓碧游宮占了,沒人過去打獵。附近都是鎮,地都用來種了。就算有畜牧,也都是牛羊。但這裡的羊皮沒我們那的好,還貴的很。」七月越說越覺得這是一條生財之道,「我現在手裡的錢就夠,回去買一百張,然後再過來賣。」

流火彎腰過來伸手戳她:「你想的美,你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真這樣就發了,那這世上沒窮人了!」流火一臉好笑,「一百張皮多沉呢?你自己背來呀?你就算背來,你不吃不喝了?這條道上多少荒地山野,你一個人別說背著一百張羊皮了,你就是什麼都不帶搞不好還讓賊惦記上呢。你得雇車馬,找鏢行護著,這樣算下來,你光販皮的話根本沒的賺。這裡貴的都是制好的,一件上好的光加工費就不知比這皮要貴多少去。」

七月讓他一盆涼水潑個冷嗖嗖,小臉兒一下垮下去,嘴裡嘟囔著:「你不是沒在外頭呆過麼?還知道這些?」

流火微瞇了眼重新靠了回去:「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這種生意不適合你,你想也別想了。」

七月托著腮沉思了一會,也覺得他說的很是在理。自己只想著當中利潤豐厚,卻沒到這一路過來的花費,看來販皮的買賣還真不是她能做得的。

馬車進了京城並未停留,一路穿街便往西門去。隔簾看去,見外頭紅燈彩霓更勝星月,繁華熙攘不輸白日。酒樓高朋滿座,戲院鑼鼓喧天,街市人來車往川流不息,歡聲笑語入耳不止。車速變得緩慢,七月透著簾隙一直看著外面,這裡她也統共來了兩回。初到的時候也沒逛,第二回倒是跟著無仰走馬觀花逛了廟。不過如此她已經滿足,若不是村裡人嫌她,這趟經歷足夠她回去吹噓半個月的。

估計她回去,家裡見她也是煩惱多過欣喜。況且她也沒真奔出個什麼了不起的前程來!車子在城裡走的緩,出了京城以後又沿著官道往西北走了五十多裡,童景便停了車回身道:「再走就出了京界了,這野地裡縱有人家也稀少的很。今天晴的很,我瞅著你化形不妥當。」

流火撩了簾子瞅了瞅天色,這裡空曠,黑麻麻一片。前面的路越來越細窄蜿蜒,再遠去猶見蒙蒙山影,錯落點點燈火。他若此時化了形,怕是燎起半天紅光來,的確不太妥當。

流火回眼看看七月,她本來正直勾勾盯著他,此時見他一回頭,忙笑著擺手:「不用變不用變。」

流火笑笑,伸手抓起她的包袱說:「總歸會讓你看到的,走,下車。」

「哦。」七月聽了也不多問,徑直跟著他下了車。七月揮手跟童景告別,直到車影消失夜幕。這才回身,抬頭挺胸,準備長途跋涉!

流火一伸手勾住她的脖領子,直把她拽個趔趄。她怔然回身間,見流火已經半蹲背半沖她,兩只手在後手招呼。

「幹什麼?」七月眨巴著眼。

「背你,這姿勢多明顯還問?」流火輕哧。

「幹什麼背我,咱們一起走啊。」

「走下輩子去。」流火說著往後略退了一步,一撩直接揪住她。七月還未反應過來,流火已經直竄起來,幾個起落,他們方才所站之處已經遠遠甩在身後。

迎面簌風陣陣,帶起他的髮絲,讓他的清新的氣息在她身周圍繞。她驚呼之聲未起已經被這月下曠野吸引,天蒼蒼野茫茫,天地以其卓然浩壯包羅萬象。而他們像是蒼穹之下的鴻雁,沐風而翔!此時七月的手不由的攥緊他的肩,深吸一口清涼空氣低呼:「東家,好象在飛在一樣!」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抖,

「不是飛,是縱氣而已。」流火手裡還勾著她的包袱,她的發梢鑽進他的頸間帶出微癢。她的氣息近在咫尺,讓他的心不由浮漾。上一次出來,是含著激怒和仇恨,疾風而去惟想手起刀落快意恩仇。不曾放眼天地,眼前景物無心欣賞。或者以後他每一次出門,必要懷著血腥目的。再不會像這回一樣,有這般平靜心懷。所以這一次是他想送,不僅是為了七月,也為他自己。

七月忽然伸手勾過他的脖子,身體貼向他的後背,在他耳畔輕輕說:「東家,謝謝你!」

他微笑,她額間的細絨碎發掃過他的臉頰,吐息微溫猶似呢喃。他托她一下低語:「我是當出門去玩罷了!」

「呵呵。」她笑起來,又說,「明天優優出來,發現咱們走了,她會不會很生氣?我給她留了一封信在房裡,她識字吧?」

「她目不識丁,一定看不懂!」流火笑著,突然猛的一個縱躍,又高又飄,將她驚呼的聲音遠遠的拋下!

不遠處的山邊,一株巨大的老槐樹下,一個垂頭盤坐的男子微微抬起頭來。眼中閃過光彩,低聲開口,微微的啞:「有人縱氣疾奔。」

樹枝微微抖動,盤枝錯節密叢之間有微緲揚的聲音傳下來:「不是人。」隨著聲音,一個嬌小的身軀直躍下來,更像是從樹枝間掉下來的。不偏不倚正落在那男人的懷中,黑夜之中,醒目的銀白色頭髮。

那男人開口:「想要麼?已經化成人形了。」

「當然。」懶懶又緲揚的腔調,聲音中性難辯男女。只是這「當然」二字之中,帶了一絲絲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