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火息不盡,安肯為食?

三股氣渦被火強切,但一開之下亂蕩回轉,竟化做千萬。一切皆是無形,但這氣流湧動已經在流火腦中呈現立體畫面。千雪,終於知道為何她以此為名。此時艷陽高照,但流火眼前似如飛雪漫天,千千萬萬皆是白刃,自下而上卻橫行無禁,招開八面,橫切,縱刺,斜挑……霎時盡罩於亂氣之中。

流火身體左突右閃,旋飛之中避閃鋒尖,巨大身軀在空中招展,卻以最為曼妙靈動的姿態游走雲端。陽光之下濃金熾烈,艷紅琉光,燒紅大片雲朵恍如霞飛。翅展翼開,抖震間飛芒若碎星隕落,皆淚滴般大小的細小光晶,光點紛紛,陽光之下七彩紛呈。像是隨著身體抖散的珠串,卻在身周結成詭妙奇異的光輪,自內而外圈圈環繞,即而在他一個旋身之間倏然四射。

那一霎霞光萬道,速度極快目不能追,向著那無形氣刃破空而去!

同時他身勢不停,急急上揚,七月早已經因他幾個旋晃抓握不住,身體失控倒滾而下。他長尾若知,靈巧非常,一掃直將她卷住。如今她一直在他尾尖縛卷之中,隨著他上飛斜沖。眼花繚亂,腦漿子都快晃出來,那顆心一直懸在嗓子眼兒,似是馬上要隨著她的口給顛騰出體外來。

熾珠卷著火灼之氣,與那氣刃生生頂力。沖頂之間,流火已經感覺到了,對方氣爆極強,像是有無數芒刺隔空錐心。而且後力源源不絕,四面皆有補繼,對方顯然張開氣罩,根本用不著看,單憑氣感便能准確知道他的位置。

他心下暗駭,摧動氣脈連頂火息,雙翼盡展,從心脈不斷逼氣外散。他沒有元丹替他作為中樞調濟,一切皆從心門兩極出力,內裡火燒火燎,因有靈力迫火逼心,只覺五臟欲焚。骨骼被那亂刃逼氣頂得咯咯作響,偏是此時,他根本連對方在哪都找不到!

拼氣間耳後探得風動,身體急沖頭顱微擰側,雙翼根部偏拱,兩邊各拱突出火燙之力,細響時已經各鑽出一個鳥頭來!呼啦一聲向兩邊竄飛,回繞身後護住腦後。說時遲那時快,一股罡氣削來,若非他守得快,生是要被削去半個腦袋!

流火如今未達妖化,分身最多出兩只,而且在體形和灼息上都明顯要比本體要小且弱。兩只羅疊直在腦後,翼展亂翻口中噴火,正與那切來的氣頂撞個正著,生生將對方逼散,而流火雙眼直冒血光,一股腥甜已經湧上喉頭。

這廂還未盡,立時他又聽得氣旋動,妖靈催氣,除非已經達收發隨心的境界,否則不管多隱蔽都有細小的湧動。聽在流火耳中有如蜜蜂嗡鳴,而這次則來自下面!

流火身體倒沖,雙鳥左右護翼兩側,沖飛之間已經三體合一。他急急沖墜,如自由落體。這次她偷襲未成,讓流火知道她的位置,正在下面不遠!

破雲卷霧直沖而下,已經看到一抹白影,顱頂梅花黑斑分外醒目。只是一只普通的山貓,但卻騰躍半空,身周竟卷起風團不散。她根本不是吞雲獸,不能聚雲卻帶有風息,而且可以騰空這樣久,雖不能達到極高的位置但看起來也不像是憑氣維持。只有一種可能,她曾吞吃過風靈之類的,而且對方已經衍生風魄。她仰頭看他,一對藍瑩瑩的眸子,眼瞳已經成豎直的細條。身抖一旋,速度快如閃電。一下自流火眼前憑空消失!

她當然不是消失,不過是速度奇快無比。馭主在給她繼血,而且兩人顯然配合極致默契,通靈間每一滴血都在她最為需要的時候繼出!

流火身形一抖,在嚴千雪從眼前消失之時猛然縱提,翅抖一掠,口中已經聚出一個火球,轟的一甩頭,看也不看便朝著左邊猛的噴吐!她的速度的確不慢,但掠動之間會卷出細小氣波。目不及看,但耳可辨音。霎那光火亂旋,不待她定住已經追身而去。

她倏然側閃,喉間輕唔一聲道:「火息不弱,可惜打不中!」

說話間身影再度消失,這次速度更快。流火怔目只覺一道影子竟撲面而來,他剛要掠揚,轟的一下。竟讓她不偏不倚頂個正著,緊著又是一聲輕嘶之音。流火像被個大鐵錘正砸中,又覺腹間一熱一痛。身體一下失衡,倒翻著他已經一口血噴出來。

她一頂擊而中,不緊不慢舔了舔爪間沾的血道:「小弟弟,你不是我的對手。乖乖下來任我取血,或者我會饒你性命。不然,連著小姑娘一起剁成肉泥,給我涇遠哥哥下酒!」

她拓脈,器脈交替自如,聲音平順愉悅。她的確吞過風靈,從此便能凌空而不需要耗氣,否則這會她說不出話。

「你怕小姑娘燒死,不敢焚體自保。我切碎你易如反掌!」千雪舌尖微掃,瞇了眼向著他,「的確我掠不到你那樣的高度,不過你已經在我罩結之內,你跑不了了!」

嚴千雪的話雖不中聽,但說的是事實,從她敢在現身就表示已經十拿九穩。只是聽在流火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眼不由的下瞅了一下七月,她正隨著他的尾尖左掃右晃。一頭長髮早散開無數,隨著她的頭搖晃來去。

他可以把內裡焚熱散到體外,為體內焚氣解除壓力,這樣比他結氣更成為天然炎盾,近身之氣皆會焚盡。但那樣他會全身起火,七月用不著待對方來切已經變成肉乾。

方才那一瞬間,他真是想將她留在客棧。對方自信滿滿,敢現身當前,當然不屑用一個小女孩相要挾這種方法。他自保都是問題,如何再來護她?但觸到七月眼睛的一霎,他的行動已經替他做了決定!那一刻,只想與她——同行!

正在這當口,忽然聽下面七月嘶喊,聲音斷斷續續,但他聽得分明:「散灼於靜末,收慰平荒俊……」

可謂一語驚人,這話當然嚴千雪聽不懂,因為它出自紫卷,其實是木靈的一種自救方法。但這話卻如熱爐內一道涼風,一下點醒流火。他六脈相通,元丹未成,散聚全靠心力控制。這是他聚力的缺點,但當下卻成流火一線生機!

聽到之時他胸口一個突鼓,既而散向兩翼,同時雙眼竄火旋,隨之蔓延至頂,變化只在瞬息。側飛之間,雙翅已經燎起,顱頂順著脊骨一下竄著,只燒到尾翼部份。登時火息大開,四周燎燒飛竄,但腹部以及尾處仍是羽絲,不僅如此,還團了一股風煙氣繞旋不絕!他是生靈,此時竟借了木靈散焚之法。同時也正是考驗他火息操縱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

嚴千雪可謂是目瞪口呆,從未見過此等詭異的結罩方式。但她的怔愣只在一瞬,身經百戰的她深知在戰場上走神的下場!

她身體猛然下墜,急急避開炎息。上方已經讓火息布滿極為滾灼,她縱出的靈力借風頂出便被灼盡所有風力。一時咬牙起了怒意,身子一蜷便沖向他流血未焚的腹部。

流火一個斜蕩避閃,突然聽見七月又喊:「我要……吐……」說著,她已經「哇」的一聲,吃的那一肚子飯全吐出來!

其實七月能忍到現在已經不易了,剛才一開口,那胃腸已經憋到極限。流火再一個斜飛。七月就再也忍不住,一股酸臭隨風亂蕩,而嚴千雪正準備下突,這下兜頭,讓七月吐了一頭一身!

這突來意外可謂防不勝防,千雪只覺酸臭沖天,差點沒把她熏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