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濃,逢城陷入沉睡。街頭巷尾燈火漸疏,更夫鳴鑼而過。優優一臉沮喪,白逛了整座逢城,色鬼碰上不少,一個她看得上眼的也沒有,真真是氣死人了!方才打發七月睡下,眼瞅門外影動,知道是那個姓蕭的趁夜出去了。
蕭無仰的大名,優優自然是聽說過的,在月耀上過通緝,與七月也是相識。但未想到的是,他居然也在這裡,而且一副與流火亦十分熟稔的樣子。關於這些優優都沒有興趣深究,不過蕭無仰這個人倒是讓她興趣多多。人長的不賴,與流火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不同,蕭無仰似乎是與任何人都自來熟,很好親近的樣子。最主要的是,與傳聞大大不同的,優優完全感覺不到他任何的法血氣息。若非七月說起他的名字,優優是絕想不到這一位就是宮主口中的惡徒。
若真是會馭靈,又瞧不見他的靈物,又覺不出法血之氣,實在是讓人好奇的緊,所以聽到外頭的動靜,優優徑自跟了出去。本來就是想跟出去看看他有什麼本事,畢竟長的這樣好,白放了可惜,誰知三不兩下讓他閃沒了影,優優居然跟丟了人,越發覺得此人詭異,又不甘心這樣回去,只得逛了滿城,結果一無所獲,氣得她瞅誰都不順眼!
她正百無聊賴,突然前面十字路口拐出來一個人影迎著她過來。借著月光優優微一凝目,登時心情大好。此人身形修長,一襲白衫夜裡分外醒目。長髮結束,猶見背後發尾靈動,五官生的俊秀,臉型微尖,眉毛濃長,眼尾微挑,高鼻薄唇,十足的美男子!姿態優雅,再配那長衣寬袖,憑風簌展,步履閒適,於這靜夜之中格外動人。
他迎著優優過來,兩人照面之間,他唇邊浮起淡淡笑意。微垂了眼眸低聲問:「姑娘孤身一人,深夜行走不懼生人麼?」
聽得他主動搭訕,優優精神為之一振。唇角一揚,雙頰帶出淺淺笑渦,半抬眼間睫毛亂顫。一只手起拈著蘭花指,半含嬌來半帶羞的仔細端詳對方。長的真不賴,可惜不是她最愛的一型。這個有點男生女相,五官柔媚的很,竟比那蕭無仰還媚三分。雖說身無女態,但到底不是優優心目中絕佳人選,不過逛了一晚也無收獲,這樣的妙人兒縱然不是她心裡的「皇后」,好歹也能當個「妃子」!
這般一想,優優不由足尖微踮又湊近幾分,吐氣如蘭聲若低歌:「公子,可成家了?」
對方讓她這般突兀一問,一時有些微怔。見她雙眼閃爍竟是十足認真,不由微笑:「不曾成家。」
「哦?」優優一聽更加了幾分歡喜,聲音打著飄兒,「那可有心上人?」她初出茅廬,人情世故一知半解,但她亦有原則底限,只道問清對方,也算是兩廂情願,別的竟一概不想。
「亦不曾有心上人。」他見她越發貼的近,氣如蘭麝,嬌而不妖,媚而不俗,更有一雙清澈眼眸,晶瑩如雪更添妍麗。手臂順勢一勒,優優軟若無骨,徑自便貼過去,垂頭低笑道:「那敢情好的很!」
他眼中挾笑,更加三分媚骨,聲低如喃,垂頭在她耳畔:「能在這裡碰上你,自然是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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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聽得耳畔有聲響,有人在叫他。「東家,東家……」,他眼微睜,便看到七月的臉,慌急焦灼,額角的青筋都微微的崩起。左手正扶著他的肩,見他睜眼,鬆口氣之余一團悲意頓起,兩眼蒙上潮意,她哽著低語:「東家,你吐血了。」
「你怎麼不睡覺?」流火輕喃一句,覺得四肢發軟,眼一掃瞅見邊上的榻腿一時微怔,他什麼時候滾到地上來了。手指一撫竟摸到被襟,這時聽七月又說:「你昏倒了,我扶不起來……就……」。
流火胸口一窒,她掛的一身的傷右手還吊著,如此還能把他給挪到被子上,窗外透過月光,夜色深濃,廊外已經是一團寂靜,便是那聲她喚他,也是壓著嗓子輕嘶。
「你傷口裂了,有血味。」流火喃喃道,不由抬手去握她的左手,「你是怕我顯了真身,所以不敢叫人。優優呢?她跑哪去了?還有那個……。」
「無仰出去了,他也沒說去哪。優優她……。」
流火一聽無仰沒在,心裡略鬆了口氣,再看七月欲言又止,只覺太陽穴一陣亂跳:「她不會打算在這裡練采補吧?」
「沒有,她等我睡下才出去的,她不會在這裡惹事生非的。」七月見流火面色十分蒼白,心裡擔心的很,「東家,你喝水嗎?你現在還覺得哪裡難受?你……。」
流火一撐身坐起來,等著榻沿微喘了一口氣,低語:「沒事,我好多了。過來坐坐,我瞧瞧你的傷口。」說著伸手扯著她的左臂,將她拉到邊上坐著:「我剛才只是一口氣岔了,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低頭看著她,見她滿臉懷疑之色,不由微微揚了眉毛,低聲又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我練出元丹了。」
「當真?」七月一聽,不由的攥緊他的手指,眼中放出光來,「真,真……。」
「當真。」流火微笑,「現在我不用調息,它就可以幫我自聚灼息,但怪的很……,」他說著,便將元丹中空以及方才突然做了怪夢的事告訴她。與她在一起,說會什麼都很自然,有時覺得這種自然十分詭異,從不擔心她會洩露他的秘密似的,看到她,就會想說出來。
七月聽了靜了一會,微抬眼問:「那你相信嗎?或者真的是冥冥之中給你指引,告訴你元丹有缺的原因,或者,你真的要去尋找那個……,」她突然噤住,心底像是挾了一根刺,不經意便戳痛她,然後她就飛竄出一股涼意,開始有些窒息。
「夢就是夢,真若信了豈不是瘋的?」流火說著,眼不由自主的就盯著她的嘴唇。她離的太近,氣息就在他周圍浮蕩,絲絲縷縷都是撩人。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飄忽,那種莫名的緊張感再次襲來,讓他連聲音都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明明最後,是看到你。然後我就醒了,你真的在身邊……元丹有缺,也許是那風魂作祟,就算是天生心血有虧……,」他的頭不由自主的越垂越低,眼神微微迷離,似是越來越虛軟無力,偏是那氣息越發的火熱起來。
七月正抬頭聽他說話,透過銀亮月光,他蒼白面容此時卻成驚心動魄的絕艷,眼眸漆黑帶出星芒,他尖挺的鼻離她越來越近,他的嘴唇,在月亮下有些泛白,但瑩潤透光,五官在她眼前一點點清晰放大,讓她的心跳猛然開始加速,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他的手指,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完全放進他的掌心裡。
容貌不是他的唯一誘惑,讓七月無法抵擋的,是他那溫潤柔和,是他不經意的關懷,讓她時時如沐春風。碧游宮的歲月,是她生命裡最為青蔥的時光,是她最愜意安適的美好。於是便心生依賴,只想這樣一直在他身邊。
縱然卑小如塵埃,依舊是他幸福的跟班和跑腿,只要這樣看著他便覺得很快樂,如果他微笑,她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閃光。
而此時,卻成別一種激蕩和明媚,跳簇著在她心頭燃燒,一直燒到她的臉上眼中,讓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
他的身子越壓越低,連心跳都清晰分明,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貼上來的一刻,七月突然一聲悶哼,流火霎時醒轉,忙直了身看她:「碰到患處了……我……,」他心下懊惱,她掛了一身的傷他居然在胡思亂想!方才為了挪他已經傷口裂開了,血味猶在,他竟然還想占人便宜!而七月仍滿臉窘紅,一副還未恍過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