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承48章 無49)。
七月坐在車尾,環著膝看車外的景色。今天陰沉沉的,帶出簌簌的涼意。郊道上齊排的楊樹,葉片綠中透了黃,空中不時聽到幾聲雁鳴,秋天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而來,一如她的心,帶著絲絲的涼,一點點滲入骨髓。
「喏,喝點水吧?」無仰繞過來,倚著後板立著,將手裡的碗遞給她,睨著她蒼白的臉色,喉間帶出一絲微喟:「你真是個傻子。」
七月捧著水碗,輕抿了一口,涼涼的清水,順著喉嚨一直到胃,不由得想到爺爺所說的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是傻是聰慧,亦不過如此,她是沒有勇氣啊,向他揮手說再見,這姿態她實在是做不到。
就算明明知道,他們早晚是要分開,她已經拖了很久,老天也在寬限再寬限,她終是捨不得,明明知道,跟著他只是一個拖累,她是負擔而不能給他任何幫助與安慰,但她就是捨不得,只想一天又一天,就算只看背影也好,似乎離他近一點,他的溫暖就會一直盤恆不去!
直到……在白皚皚一片蒼茫裡,看到了熾煙瑕,或者就是命中注定吧,在她最無措急惶的時候,那個女人幫了她的忙,不僅僅是救助了流火,更重要的是,幫助她徹底的清醒。她終究是一個普通人,再如何努力有些事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記憶良好對流火沒有幫助,再會背書也不能拯救他的生命,她不但不能跟他一起飛翔,還會增加他翅膀的重量,她不過是一直拖拖拉拉不肯做決定,這樣也算是一種解脫!
「我本來就傻麼,又很窩囊,只敢這樣逃跑。」七月許久低語,盯著碗裡的水深吸了一口氣,這種感覺真是糟糕,讓人變得軟弱不堪。淡淡的涼進了心裡,擴散淡淡的疼痛,像揪著某一處的柔軟,拉來扯去的不肯甘休。
無仰伸手把碗拿過來,將殘水一飲而盡。看著勉強撐出笑意的樣子,心裡不是滋味。雪影山地處綴錦,凌佩,月耀三國交界,北脊東凌佩,西在月耀。山勢高絕陡峭常年積雪不融,因地勢奇險,陡道縱橫,加之大雪覆蓋,險谷急灘都難分辨,所以鮮有人跡,便是飛禽走獸也極少在此出沒。
雪影山出冰魄雪蓮,十年一開花的奇珍,亦出上好寒山玉石。
更因幾十年前,曾有一個馭者在這裡得獲吞雲獸為靈物,引得求寶者求靈者絡繹不絕,但大都有來無回,茫茫雪影山內有幾多枯骨已經難以盡知。
近十幾年來,馭靈之術大為發展,馭者越來越多,但雪影山已經沒有什麼人冒險前往窺探,險勢劣境尚在其次,主要是因,凌佩護國公碧丹傾絕十七年前曾有明令,舉凡馭者不得再入雪影山滋事尋靈,違者重懲。碧丹傾絕在得到聚靈咒之後,其座下高手如雲皆是強馭,不僅在朝廷之上大權獨攬,馭靈界內亦是一言九鼎,也正是因此,也算是還了雪影山的平靜。
不過這幾年,往山裡去人又增多起來,引發山下商機。原本荒山野嶺,如今竟聚出一個鎮來,因這六七年來,護國公碧丹傾絕已經漸漸淡出政壇,亦鮮少過問江湖是非,接掌大權的,是他得力屬下南宮修,南宮修亦是強馭,所馭乃是十珍獸之中的亂葵獸,他十八年前歸於傾絕麾下,受他引薦進入凌佩為官,這些年他平步青雲,如今已經官拜忠武大將,爵封西昌侯,更是行馭館的大都督,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百凌谷關守將軒轅凌,正是他的得意門生。
南宮修擅權多謀,文武兼修。行馭館在他的領導這下,如今已經成為凌佩主要的將領輸出地,不但如此,更成為凌佩的一個權力極大的軍事集團。行馭館集合密探、暗殺、執法三大職能,館中強手林立,上至皇親貴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若名字出現在行馭館的執行令上,皆如閻君勾了生死簿,任你天涯海角也難逃索命。
也正是因此,南宮修在朝中可謂氣焰沖天,大有當年護國公碧丹傾絕之勢。這些年,正是他讓馭者大肆捕擒各地強靈,就連當年禁地雪影山也不放過,因此才讓諸家馭者有恃無恐。凌佩皇室可謂是江湖日落,承祥帝與他的父親一樣,同樣是權臣手中的傀儡,已經數年不朝,每日只知吃喝玩樂。
無仰到了雪影山,因雪影山厚雪覆積,土石隔在冰層之下,加之風息有很強靈罩之氣,顯然山中有擅行風術的妖靈在混淆氣息。若非是流火瀑脈,血氣之中火息極盛,又混了蛇靈之氣,殘息就算被內卷散依舊帶出火灼這氣,怕是無仰與石橫當時也很難在這裡搜尋。
他們一直追氣找到北脊一處山坳的密洞,這裡極難被人發覺。兩峰交錯已經石尖相抵,加上大雪上覆形成斷冰層,下面是極深的峽谷,若一個不留神踏錯便身墜萬丈山底。無仰與石橫沿谷而下,在山腰處尋到那處密洞,卻未曾想,這裡間匿了一只火巖瓏!
這只火巖瓏與流火不同,她定是在這雪山已經藏匿修煉多年,火息被這裡的寒氣完全的遮掩,不僅如此,動手的時候火息竟是裹了冰罩,水火難容,這種冰火雙重之力可謂聞所未聞,也正是因此,出手極其隱蔽,爆力隱於冰力之下十分難抵,若非見到了七月,還真不知要如何收場。
見了七月才知,那人叫熾煙瑕,正是她救了他們,而這處洞穴正是那火巖瓏的居所,流火已經爆脈,他能活到今日,全靠七月!
熾煙瑕初時是貫注火息以助他元丹自愈,但後來發現了流火元丹的異樣。
流火的元丹並不完整,匯集火息總難完滿,因有欠虧之處以至蛇毒侵入,加之他失血過多 ,元丹兜轉因此讓他毒行全行火息不能化解,流火經脈盡損,再入火息元丹亦不能消化。熾煙瑕在以火息補劑之時發現,流火中的蛇毒十分詭異,當中混合了黑死之氣,極有可能的是,那個打傷流火的蛇靈,曾經以毒攻毒吞吃過一只黑蒼獸。黑蒼獸也是十珍獸之一,是凌駕於蛇靈之上的毒獸,黑死之氣彌漫之時,嗅之觸之便經脈即亂,中之人先癲瘋,復而爆血而亡。
若要流火復脈,先要清毒,而要清毒,必要鮮血,以血匯脈,重燃火息,讓他的元丹汲夠血力重新有清毒自愈的能力。
妖靈的血會帶有本體的氣罩,流火此時已經脆弱到沒有任何能力再壓服氣罩收歸已用,只有七月的血可以,她是一個普通人,她的血液沒有任何的反噬,亦不帶任何的靈罩之氣,若是他早到一刻,才不會讓她做這樣的事!
所以才說她傻,就算要走,也至少要讓那桐幕流火知道,是誰給了他第二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