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泊無奈至極,撫眉笑:「你真是怪呢,她投胎成了美人兒讓人折磨你不管,等她投胎成了這般鬼樣,你卻坐不住了?難不成你有戀丑癖?」
明光咬牙,指著幽泊發作:「水景幽泊,你若是還念著幾千年的情分就趕緊告訴我她的去處。不然我拖你一道下幽冥,你也別想擇脫乾淨!」
幽泊搖頭:「橫豎咱倆是脫不開的,我是跟你一樣,不然哪會讓眠兵一股腦的拖了去?」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經管過一次,之後她也轉不得運了,必是世世受苦,索性掐算得益,淋龍血下去,罩她生魂,讓老天爺也奈何不得。
他與幽泊不打不相識,脾氣相投,由此而結深厚情誼。但也正是因此,他們算是把老天徹底得罪了。
當她的魂魄再一次輪回人間,歷經各種苦楚死去的一刻,明光便自空中引血,由幽泊借水而投。將這滴真龍聖血罩瀝在她的生魄上,就算天雷轟落也不能剝離回收。而他們的好日子也到了頭,逆改天命,就算是天地的一部分照樣不能容。
幽泊被困忘川,而讓明光帶妖魄輪回!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天火之龍,妖魄極為強大,讓他投生妖軀,隨著妖靈之力慢長,妖魄會慢慢蠶食他的軀體。
因為殘缺一滴真血,妖魄不能完整,他所投生的妖軀也不能進益。總有一天,會在世間耗損生命,極盡苦楚而死。
沒有前世的任何記憶,沒有天眼之術,投身火巖瓏,這種自帶火息的靈獸會慢引妖魄內的力量復醒。他不能操縱,每發作一次會爆發強力但痛不欲生。而投生這一世,馭者已經登峰造極,妖靈腹背受敵,他會在不斷的追逐殺戮裡慢慢死去。
但是他沒有死,老天在整他們的同時把自己也給整了!那滴血重新回歸了他的身體,與火巖瓏的妖軀融合,妖魄的力量得到了完整,牽引在他的體內成就靈魂的復蘇!
羽翼完全化成金色,脊骨展開龍形,身軀輕靈的已經與天相融合,沒有任何的阻力。火焰以溫存的力量將他完全的包裹,力量與記憶一起復醒,火景明光,不,是桐幕流火得到了完整!
真笨吶,幽泊已經給了他提示,他卻不能領悟。他夢中所見的,是他前世最想見的人沒錯,但那靈魂,已經不復當初的樣了,上天更不可能厚道到,把她與他投生同族!
他差點就讓老天如了願,與七月錯肩而過。若讓七月吃了化境丹,而他在火焚中死去,不知那個無臉女孟婆要得意到什麼程度!
她一定會說,看吧,這就是天意。就算放她到人間,就算把她投生成人又如何?你們兩個照樣要向命運乖乖低頭!
流火飛速下墜,以至於掠過煙瑕身邊的時候她只看到一縷光。再回頭間他已經復歸了人形,長髮如瀑抖在身後,只能依稀看到寬展的背線以及堅實修長的腿。
她怔目有些發呆,突然間狼狽的別過臉去,臉生是燒起一片來!她不由的暗啐了一口,人的皮囊又有什麼可看的,竟還看呆眼。
這個洞口貼著峭壁,下面就是萬丈懸崖,她剛要直接躍下去。突然聽得身後低喚:「煙瑕。」
她一愣,身體生是讓這一聲給拉得死死,沒敢回頭,咬著牙說:「你既已經好了,我就回南海了,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跟著你了。」
流火已經把人事不省的七月安置好,這才隨便裹了件袍子踱過來:「我的元丹,你沒吞吧?」
煙瑕一聽心裡不是滋味,冷笑了一聲道:「我沒出那麼大的力,也受不起這麼大的禮。早說還你的,你自己不要!」說著,她垂著眼反手一彈指,一道紅光向著流火倏然而至。
「我不是這個意思。」流火伸手接住,那火紅的小珠在他手心裡轉了一轉,竟由缺變整。他慢慢走到她身邊托手送過去,「給你,這樣你肯定能妖化了!」
她微抽了一口氣,看到他掌心裡圓潤無缺的精魄。半抬了眼眸咬牙:「不要。」
「明明就想要,怎麼又說不要?」流火微笑,他的面容已經泛出血色,暗夜中艷到了極致。眼眸深徹凝黑,帶著淡淡的笑意。生像是會勾魂一般,瞅一眼就要跌進去。
「若沒有你,我也就在叢山鎮死了,你幫了我大忙,我怎麼會忘記?」他輕聲說,「等我把幽泊找到,若你爹真的在下面,我會替你問他的。」
「你真的不會忘記?」煙瑕睫毛微顫,第一次覺得老天爺真是會整人的。她一直到方才都沒情動,偏是這會子,她心尖在顫呢!竟是脫口而出了這樣一句。明明本是想問他,他真是傳說之中的火祖大帝?
「真的。」流火笑著,緩緩的補充了一句,「你是我們的大恩人。」
她吁了一口氣,「我們的大恩人」,很好!她慢慢從他手心裡拿過那元丹,「既然這樣,我們兩不相欠了!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的。」
「一路順風。」他微牽了唇角。
煙瑕不再說話,手掌一翻徑將那元丹直吞下腹,登時紅光迭現,她身體微一抖一個縱身便躍了出去,下墜過程裡化出一只火鳥,翼展比曾經寬了數丈,她貼著山壁又反折而上,劃過一道濃火直沖上天,在夜空中越來越小,最後成為一個小小的光點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流火轉身回去,走到七月的身邊看著她蜷縮成一小團,他側撐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將她拖進他的懷裡,做人的時候愛她,做了神仙也愛她,做了妖怪還是愛她,上天眷顧的時候愛她,上天不允的時候依舊愛她。想起來的時候愛她,便是想不起來仍然愛了她!
做人的時候,她在身邊便覺得真。哪怕所有皆是假,只消心底那點真,便足以讓他一生不迷茫。當了神仙,看她在紅塵中打滾跌撞,那心裡就是滿,七情未消褪,百味因她嘗。怎麼也麻木不了。如今又成了妖,她踏過荒沙與他相遇,於是讓他心裡全是暖!他一根根的輕輕吻她的手指,細數她的睫毛,然後一本正經的宣布:「我所見過的最倒霉的倒霉鬼,你的好運從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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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恍惚醒過來,觸手是一具溫暖的胸膛,她瞪著那胸口許久,摒著氣慢慢的抬眼,看到他的下巴,嘴唇,鼻子,然後是緊閉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他……還在她身邊!
她伸手摸了半天,暖的!再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臉,疼的!那就不是她在做夢嘍?夢見他燒了,燒成一大團點紅了她的眼,之前便夢過一次,只是這一次太過於真實了,那撕碎身軀靈魂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了她現在都找不到心在哪裡。
她微曲了膝突然嚇的渾身一抖,他們貼的太近了,不小心觸到他關鍵的地方,她微微撩開被飛快往裡看了一眼又馬上縮回,心跳因猛然加速也總算讓她找著了。
沒衣服,那就不是夢了。她昨天明明摸到他涼了,然後她就發了瘋,然後……但是現在他是暖的呀!
她努力回想,其實打從再見他的那一刻,她就有點恍恍惚惚的。像都是夢,又不像是夢。她慢慢的捋自己的思維,他既然能跑回到叢山鎮去找她,那他就不該受重傷才對!但為什麼後來又覺得涼了呢?但如果不涼,那為什麼現在他們都沒穿衣服呢?不涼的話,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呀!
難道說,現在她還在做夢?可是剛才捏了,是疼的呀!她越想越不確定,咬咬牙,突然劈手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流火閉著眼,但手准確的撫到她的臉上,摸了兩下。接著一摟她:「好好的打自己幹什麼?怪讓人心疼的。」他咕噥著,像是半夢半醒,卻讓七月的臉更火辣辣起來。
「你先不要睡,我還有……」七月被他摟得整個都貼過去,生是燒得她有點受不住了。手貼在兩人之間都撤不出來,那話就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還有?」他鼻音澀重的歎息,腿纏繞過來,「為了七月累死也願意!」
「不是……哇呀!」七月腦筋都抽了,剛要說話已經讓他的手整得差點沒一口直接啃到他胸口上。鼻子擠在他胸口快說不出話來,啞著嗓喊,「我,我還有話說!」
「說吧,不妨礙……」他的一只手突然擠到七月兩腿之間,低聲問,「昨兒我給你上了點藥,這會還疼嗎?」
「我……」七月身體亂顫,又憋在小小空間裡根本動彈不得。此時他一問,暈頭轉向之間臉全都憋紫,張口結舌,「我記……我記……我是不是腦子有毛病了呀?」
她的記憶怎麼連都不合情理,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在她的記憶裡,他們在絕望之中相合,他在她眼前化成火!這痛潰的剎那,抽乾她的生命,讓她想投身火焰與他一起變成灰。但是她的意識奪走了她所有的行動力,她陷入完全的黑暗。
但是醒過來,卻是這般都場景,溫暖並未遠離,溫馨環繞,溫柔仍在。若此時是一聲夢,那她寧願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不是夢。」流火微撐了身看著她微笑,握著她的手,捏了她的左手中指,伸到她面前,「你看。」
七月的眼睛順著盯過去,一個小紅點,鮮紅鮮紅的,像是剛拿針扎的一樣。但她半點也沒覺得疼,一時茫然的盯著指尖問:「這是什麼時候戳的?」
他把自己的中指也伸過來給她看,「我連了一根線,這樣你就跟我共脈了,以後我不會燙傷你了!」
「什麼?共脈……」七月瞪圓了眼珠子說,「你……」
「和馭者及靈物的不一樣,我沒有讓你變生六脈,現在你只有心脈跟我是通的。」那一滴血,在她靈魂深處,連通了她的身軀,流淌在她的心底。流火微彎了眼,「沒辦法啊,你昨晚很熱情我不好拒絕你,所以等不了了……」
七月差點把舌頭咬下來,這段記憶完全沒有,但好像比她自己腦子裡的那些要合理的多。也就是說,她見到他以後就變成女色狼,他又不好拒絕她只好用這種方法……以前她怎麼沒想到呢?不用變生六脈,只通一脈也行啊!但是好像還是跟她所看的不太一樣啊!
流火發誓看到她頭頂在冒煙,現在她整個人已經處在游離狀態,他摟了她繼續閉上眼睛,「算了,已經這樣了。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再睡會吧,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
「你真的不會告訴別人哦。我想……我可能是太激動了吧?」
「嗯,是太激動了。你的傷還沒好呢,再養養。」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把這塊烙鐵徹底壓進懷裡,十分的心滿意足。幾乎話音剛落,他的呼吸就變的深沉起來。
七月是根本睡不著了,心裡起伏不定七上八下。但是緊貼著他,感受到他的存在,再怎麼壞的結果也比那夢中的要好太多,現在真是覺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