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無心

「怎麼……可能……」巨風亂旋,飛劍風刀,林如密織大傘,水覆逆上結成水幕,風補當中再無空隙。那些種子轉瞬間已經摸到細縫,齊齊發力,只聽細小的咯咯聲,晶體開始碎裂。裂痕一直延到她的身上,她的臉像是土陶一樣開始剝落皮膚,血點飛濺,被水被風被木無盡引走,再難回到她身上。

琥珀已經掠到與她相同的高度,腳下卻踩了一根細細的籐搖擺支撐,手臂慢慢縮回變歸正常:「你是土妖,本源一失自體有限。水可融之,木可入之,土便令你歸之。血歸於空,納於輪回陰魂之中,安撫靈魂,是為遵循自然之力。因我不是收力貪求,所以這裡的水土木皆被我所引。我熟知水土木三地,相融以地之印而輔便可以引蒼之力,你安息吧!」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化成土灰色,大睜著眼:「你……你叫……」

「夏七月,這身體是琥珀的。」

「馭者皆是懼死,用妖靈的身體與……」

「這跳動的,是夏七月的心。」身後的小樹突然搖擺著借風發出聲音,「如果輸了,死的還是她!」

「你借連心血而成妖,但你對哪個人是用過真心的呢?」這聲音歎息讓那土妖的眼倏然睜大,身體碎裂加劇。突然發現,中軀裡是一片空蕩,真心?好像從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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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仰和石橫在林子轉了好幾圈,竟生生找不到那湖畔的所在。幾次皆走到原地,來回來去都是在林子邊上轉悠!入土到達一定的深度便無法再向前,像是眼前的一些景象根本就是山水屏,死死的自下而上擋了個嚴實,半點氣不漏,半點音不聞。

根本是見所未見的詭景!

「過不去!這裡的土根本不受我所控,真是怪到家!」石橫見無仰炸了毛的樣子,一時也有些慌了神了,「她學的什麼怪招兒啊?」

「她……她讓……」無仰的牙咯咯直響,馭靈是引器脈的因令靈物靈力增強,流火那滴血在她額頂護她頂極,頂極連心,她又只通一脈……他早該想到的。他昨天才好不容易見到她,夏七月,你要是敢死……他正胡思亂想,突然器脈一震,聽得石橫的聲音:「開了!」

他提了一口氣離弦的箭一般彈過去,遠遠的見七月正抱著胳膊往這邊跑,臉上滿是疲累卻是一團開懷笑意,生把他惹得眼窩一酸,險沒掉下淚來!

七月剛欲開口,冷不防他將手裡的袍子一抖,接著她便被衣服兜住徑直跌進他的懷裡。無仰把七月緊緊勒住,衣袍罩得她嚴密,直接壓進胸口如此那呼之欲出的急惶恐焦灼這才稍定半分。

「你……真是個……」無仰吐出幾個字,最後全成一聲歎息。他微微的抬眼,那湖又重現於眼前,湖畔倚立著一塊大石,光滑如鏡黑冷似鐵。在霧氣繚繞之中若隱若現!仿佛已經在那裡立了千百載從來也不曾消失過一樣。但他可以感覺到,有妖靈的殘息,環繞著那大石不散。

石橫走進石畔,看到上面密布的血絲,正一點點的在向地面退減。每退一分,那殘息便弱一分,而除了這些之外,他再感覺不到任何其它妖靈的殘息。若是七月借用了妖靈的力量來將這鏡石重新縛在這裡的話,對方顯然要比它更強勁,但感覺不到,一點也沒有!除了七月的血氣之外,感覺不到任何異力的存在。真是怪到家,難道只憑幾句話,就讓這土妖乖乖回來不成?

三個人慢慢往回走,無仰看七月披著衣服,手裡猶自忙著從懷裡掏出方才的小瓶擺弄。一時好奇:「我感覺不到除了那土妖之外的任何殘息,你方才……」

「這裡面是骨褐蘭的種子,有我從焦牢山帶來的土壤和水。」七月把小瓶遞過來給無仰,「其實他們已經很大了,是子母樹,我與他們通靈三的,只有很微弱的靈息。我方才結地之印,可以讓他們借助我的血肉脈息短時分出人形。」

「骨褐蘭?從未沒見過呢。」無仰看著小瓶裡,細細的伸出一枝幼苗。

「長在焦牢山上的。外皮表堅硬,破土力算是草木之中很強的。」七月說著,把衣服穿好。「鏡石如今歸了土,接下來你還要做什麼?」無仰把東西還給她,「還要與那幫馭者合作?他們如今元氣大傷,不過我知道京裡一直在找你和流火。」

「我要在這裡呆幾日,等鏡石的血全部歸了土。對了,耒殿和優優她們還好嗎?」七月聽了問著,三年了,當初突遭橫禍與流火離分,和幽泊離開了這裡去了焦牢山。這裡的人和事,她當然會惦記。只是,一想到流火尚在那陰幕重重的寒冷裡,她就再無法顧及其他!心裡放不下的羈絆,比時間更殘酷的催促她成長。

「耒殿是哪個?」無仰詫異,「優優是那個紫檀優夢吧?好像就是她一直在找你。」

「對,耒殿是後來跟我們一道的,你沒見過。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我去見優優一面問問她好了!」七月忖了道。

「你懂得紫卷的事,三年前已經傳開了。你還是不要輕易露面的好,若想知道什麼消息,還是我替你跑腿算了!」無仰想了想說,「這裡雖然離京城也不算太遠,但好歹隔著山,加上你三年都沒半點蹤跡,一時也不會有什麼事。你既要在這裡呆著,我看暫時還算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七月有些表情復雜的瞅著他。他忽然伸手推她的額頭,止住她要出口的話:「你跟我還客氣什麼?總歸你瘋就瘋吧,別再動輒沒了影兒我就謝天謝地了!」

七月搖搖頭,眼底有些澀撞。印象中的蕭無仰,總量嘻皮笑臉滿不在乎,吊二朗當只認錢,便是兜裡有幾兩銀子,他也必要千方百計的全算計了去。但如今再見他,眼中仍是笑,但笑裡有疲憊,仍是那樣吊二朗當,但沒了那滿不在乎。讓她的心,除了愧還有疚。她並非是一無所知,但對著他,她說不出抱歉!這是她無法回應的,惟只能在心裡堆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