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終結

兩人能一邊催血動招一邊還能氣定神閒的在那裡斗嘴,著實讓七月佩服到家。原本她沒有打算偷聽的,她催血入器是想看清流火的位置,順便也可以看清無仰和優優的位置,以便她能尋機幫幫忙什麼的。但不知不覺,就把注意力集中過去,開始津津有味的在大混戰的情況下偷聽別人說話。

一聽更讓七月專注了,敢情兩人在說她呢。其實當小白吐出那個雷火炮的時候,七月雖然突時亂潰,但事後已經想明白了。傾絕是做了兩手準備的,確切說,他並不知道那穆青絲匿在何處。最大的可能在湖對岸集陰罩之後,因為若是匿在湖底被魚龍淬雲海發現的可能性很高。但傾絕也不願意冒險,況且凌破是不是在這附近也未得可知。在這種情況下,讓小白進入陰幕是十分危險的就算有七月做伴他也不能放心,必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於是,事先傾絕讓小白吞了一部分鬼目灼的雷火之力。這種力量一出難控,必要靠風息引導,於是外罩了夕月的風力,順著小白汲風丹在體內游走。如果遇到難發力的困境,就可以用這個來自保。但是傾絕了解《亂魂書》的內容,有一點他沒說明。就是風雷火混合水力,會將力量異化,產生雷電交織的霹靂。

傾絕告訴小白,若是陰幕之內通語成功,凌破在湖底的話,若能尋到七月最好同去。若是不成,非要自己去的話,一旦到了水中。

不管在哪裡見到哪個對手,一律催血把雷火炮頂出來。小白當時不解,不知為何要尋到七月再去。傾絕給她的回答是,七月懂得借力融力,能最大效果的發揮各馭術的力量。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一道去了總是好的。

其實傾絕根本就是存了別的意思,七月與流火通脈,可以借血引火息。只消小白發雷火,七月哪怕動出一點點火息,都是極速的催發那裹了風息的雷火炮之力。這樣成功率就會大大增加!

而七月當時的確是想聚血放力的,只是當時外力一來,她的自體罩體不夠妥當,而小白一見招式失控,本能的聚風推了她一把。不然的話,她真要在這電網之下成了串燒!

小白那一擊,不見得能擊潰穆青絲,但湖底的陰幕被她從內破壞了。

凌破一直把主靈藏匿在無仰體內,而石橫罩覆於外,用這種方法一直抵抗死靈借力。但是他們的魄力仍會被陰氣逆收,加上強幕之下影響了他們的五感,又被困在水底根本難有發揮。

而陰幕的破壞,讓凌破在雷火破陰的瞬間散靈復歸,風力在水下形成巨大的逆旋,將石橫散靈汲土的巨大山堆推顯出來。石橫汲湖底的泥沙越多,收的陰氣越重,而力量越被壓抑。但這是他保住無仰的唯一方法,只有湖底進入越來越多的新鮮空氣,導入越來越多的生之力,石橫才能稍歸本力。

但小白事後怕得很,傾絕這次根本就是已經做了最壞打算。他的底限是小白必須成功出來,至於別人,不在乎全死光。

所以這會子,小白一直在跟他說這事。「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我是去找凌破又不是去殺他們!」小白攏袖推掌,十字亂旋風刀有如長了眼,瞬間裹上雷火炮,打出十字渦輪向著一大團黑氣逼去,霎時燒出一大片白煙來。更快的,白煙被火鳥收繳乾淨!

傾絕單手催力,繞肘成招,影牙亂舞借風助力,游走飛旋將那浪裡冒頭出形的黑氣盡數碾碎。動作張弛有度絲毫不亂,聲音卻是氣定神閒猶還帶了笑意。

「我還不了解你?你是寧死也不願意害人的。我怎麼可能讓你雙手染血?」傾絕挑著眉毛,「七月火脈入心,一旦受創流火必有感應。和你不一樣,她根本沒事的。」

「我差點炸死她,她當時離我這樣近。早知那個火炮下去是這樣的,死也不要打。她都不會縱氣,建罩也不穩當。早知道不要找她就好了,你……我真要後悔死啦!」

「……現在不是沒事麼?現在穆青絲潛到湖底不肯出來,沒有陰幕她的死靈也沒辦法層出不窮了。再讓那穆錦榮在這裡死一回,我就可以借陰脫魂了。大不了事情了結以後,我向他們道歉好了。」

「你會道歉?」

「當然會了,總不能讓娘子心裡過意不去。」

「你說假話打發我!」

「……哪次都是你打發我,我什麼時候打發過你?收血別繼了,凌破快把山移過來了!」

「那是石橫,我看著呢。」

「……石橫跟夜哥有仇?幹什麼老砸他?看不准就不要瞎打,真煩人!」

「他在收土歸力,剛出來力還不穩呢。我看那罩息亂的很,無仰藏在中間,小妖在他邊上。我就說無仰不會不管小妖的,雖然嘴上老說不喜歡……」

「經一場生死到底是長大些了!不過小妖這脾氣若不改改,以後還有的虧吃呢。這回又是偷跟著優優跑出來,害的修險沒急瘋!」

「小妖心裡念著無仰嘛!優優進宜多了,寧揚在京裡也該放心了。說起來,七月跟流火是咱們的大恩人,我心裡現在真過意不去!」

「哎呦你又來了,那流火賊頭的很,吃不了虧的。」

「女人到了我這個歲數都是會嘮叨些的,我也控制不了。」

「嗯,你嘮叨吧。我聽習慣了,不聽別扭。」

七月聽著聽著便眼眶潮濕起來,她的目力就算催血入器也無法准確的尋到那面那些人的方位。而如今聽著他們的閒言碎語卻讓她出奇的安心。

能在激戰之中仍然保持這種淡定又悠然的心情,這世上也只有他們兩個能這樣吧?一起經歷了許多生生死死,他們眼中最重要的永遠是彼此,是那些細小的瑣碎,就算再嚴苛的困境攔在面前也是一樣,恬然的心境已經扎根,再多的危險也不會絕望。

突然身下的火鳥開始掠動翅膀,帶著她在火焰叢墜之間飛速的穿梭向著湖對岸而去。她的身體隨之上下晃顛,便有黑幕突襲,也被灼燎並遠遠拋下。七月壓根也不知它會飛向何處,惶然間本能的想掂指通語。而此時流火的聲音適時響到她的腦海中:「陰幕已經差不多潰盡了,至於穆青絲之類的不管咱們的事,咱們回家吧?」

火鳥愈加的向上,越飛越高,直到沖進一朵濃紅的雲彩裡。七月看到一條紅龍盤旋,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完整的看到那龍形招展,完全褪去了火巖瓏的形貌,而是一條真正的火龍!七月怔忡的看著,灼熱的刺痛在她接近的一瞬間變得溫和柔潤。

她身下的鳥越飛越慢,而身軀也在慢慢發散,七月凝眼,光影重疊龍首之上還盤坐了一個人——流火!火鳥散盡歸於龍身的瞬間,他伸臂將七月抱住,垂眼帶出笑意,眼眸黑徹中心的那點光格外的迷人!頭髮已經是烏黑,那銀白在他催汲強火反復縱放的過程裡被漆黑如墨而替代。如今光耀之下是一層金影,讓她看著便挪不開眼睛。

「這個是我的實體分身,咱們回去吧?」他撫著她的眉眼,「大部分我已經燒散了,再聚出穆錦榮之類的,也該由他們自己動手來平息。你是明白的,就算幫他們打死,仇怨仍不能化解。解鈴還須系鈴人,讓馭者自行解決吧。」

她怔怔的窩在他的懷裡,靜了半響忽然說:「我還是喜歡火巖瓏的樣子,有一對很可愛的耳朵!」

流火聽了挑了眉毛笑,點點頭說:「保有那個形體也不難,先跟我回家再說。」

「碧展秋,不在這裡對吧?」七月伸手抱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幫他們打一會吧?無仰他們剛出來,力氣還沒完全恢復呢。而且……」

「我留了許多虛化分身在這裡,已經不要我再動手了。」流火抱緊她,「他們好些人不都在焦牢山嗎?解決了問題,自然可以相見。至於碧展秋,他現在根本不配跟我打,自然有人會收拾他!」說著,身下的火龍開始聚風行雲,以後,終於可以安心的在焦牢山,快快樂樂的當一對山野游民!

七月慢慢閉上眼睛,覺得疲倦了。穆青絲的怨恨,需要碧丹傾絕親自來解決。一如碧逢蔭的怨恨,定要讓她來親手了結一樣。只有這樣,靈魂才能化散歸陰!傾絕會借死靈歸陰的時候脫魂引靈而向黃泉,而馭者的秘密,就在忘川之畔。

羈絆他們的,正是那法血。而不可輪回的原因,盡可以在《亂魂書》中找到答案。馭者的六脈,連通馭者與妖靈,妖靈之力隨血盤桓回轉,游走於馭主與靈物之間。由此,馭者並非普通人,體內已經混雜妖靈之血。

血之盟契一旦建立,不棄不叛便是根本。最初的馭者,並非皆不能輪回。不可輪回的,皆是心中有牽絆未盡。生前棄殺靈物的,體內混有靈力的血便增了仇怨。生前與靈物不離不棄的,因靈物長命不衰,其魂便死而未盡猶帶生靈之力。這兩者,一種是不能安息,一種是壽終而命不盡,皆會游蕩忘川難入輪回!這些,只要細究亂魂之力便可了悟,亂魂,乃是借五行之氣通融天地之力,魂皆可通,所以異類可互輔。

比如雲寧揚的馭主碧丹倫,他不曾棄殺靈物,但體內法血已經與寧揚相通。寧揚未死,靈力帶生。而碧丹倫已經壽終,肉軀飛滅成塵,但魂通六脈魄中含生,根本是不生不死之魂難入輪回。

還有一種,不曾棄殺過靈物。而靈物亦與其同歸,但依舊不能輪回的。則是因生前馭力不均,主催器拓,力保荒慰。這種看似正統,其實極為自私的馭術,是馭者把生靈放在比自己更為次要的地位。催血繼力的時候,主推器脈而穩固心脈,不肯輕易放心血以繼最強之力,從而六脈不均,導致命終之時心血仍盛,同樣也是死中含生,不能被陰司接納。而這些,只要通融《亂魂書》更近一步的了解本源蒼之力就可以明白。天地五行之氣,不可缺亦不可集,只有五氣循環,才能死生平衡。

馭者不可輪回的原因,正是因那世代傳承的馭法,過於依賴法血從而將法血看作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根本是大錯特錯。而一切利益歸於馭者的自私馭法,更會帶來魂魄生死不衡的惡果。

馭者的靈魂,死後因游蕩生憎惡,從而演生出屍鬼換生這種邪力詭法。卻不知憎而生憎,惡業循環,陰陽平衡的世間,這種力量最終不可能持久。

龍炎火息是抵抗死陰之力的最佳利器,當灼盡陰霾,怨恨沒了引力的源頭,當怨恨的靈魂走到了絕望等待他們的只有灰飛煙滅!

七月緊緊抱著流火的腰,緊闔著雙眼像是已經入了夢,唇邊揚起微笑。如今她也是馭者了,但與天下所有的馭者不同。她會均行六脈,不會吝惜任何一脈的血力。因她最是明白,這法血的由來與妖靈絕然分不開。沒有妖靈在前,哪有馭者在後?她相信有一天,他們也會如此笑對風雲,任何艱險於前都可以恬靜而談笑風生,這些無關力量而是因眼中彼此為最重要!

或者有一日,上天會如約取走她的靈魂。她會湮滅在天地之間,不過五行循環周而復始,總有一天,她仍會與流火再相見。她就是這樣堅信,永遠不會走到絕望!

《傾世亂魂書》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