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花開時節動京城·06

  「怎,怎麼可能!」祁見鈺不由漲紅了臉大聲駁道,「只是方才就寢前本王發現衣袖上沾了血跡,那庸醫只提你是風邪入侵,若只是風邪何來血漬,本王恐生變數,因此才……」

  「才來夜襲?」

  「是夜探!」祁見鈺糾正道。

  萬翼好整以暇地支起身子,一頭青絲隨著他的動作如流水般蜿蜒而下,他病容楚楚,烏髮紅唇,哀艷得直迫人心,「既然是夜探,那王爺緊張什麼,可是心虛?」

  「孤才,沒有心虛!」被他這般脈脈的看著,祁見鈺原本義正言辭的宣告不由自主的虛弱起來。

  他的目光在萬翼身上難以自控地游移著,既迷戀又緊張,「萬翼,」他喉嚨不由自主有些發乾,「你別再這樣看我,孤會忍不住……」

  萬翼無聲的勾起嘴角,轉過臉去。

  祁見鈺看了他一眼,挨著他坐下,而後再飛快地窺了眼他的表情,似乎並無不悅之色……於是濟王殿下又挪挪身子,緊緊貼在萬翼身旁,小心翼翼的展臂攬住他的肩。

  「殿下。」萬翼在祁見鈺貼上前時,自然的將頭往他寬厚的肩上一枕,右臂伸直,擱在濟王面前。

  一股騰騰熱氣從兩人相觸的地方漸漸滲開,祁見鈺僵直了身體,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他捧起萬翼的手,道,「怎麼了?」

  萬翼側了側手臂,只見一道猙獰的傷痕自他的肘部斜斜橫下,雖然已包紮過,但仍有幾抹紅漬直透紗布,「晚間沒注意,練劍時被傷了手,不過是小傷,有甚好提。」幸好先前換衣時注意到身後的污血透出,萬翼便當機立斷,拔了影一的劍粉飾過去。

  祁見鈺按住他欲縮回的手,「你是文臣,練什麼劍,這是武將的行當,你自當休養身子便是,我自然會保護你。」

  萬翼加大幾分力,收回手,神色淡淡道,「這世上萬一的事情多著呢。」

  祁見鈺將他帶入懷中,「你可是還在忌憚當年西郡之事?」

  「殿下多想了。」萬翼說完這句話,就悶聲坐著,祁見鈺見他神色有些不對,也不敢多申辯,只木木陪他呆坐著。

  許久之後,萬翼抬眼瞥向不明就裡卻陪他乖乖罰坐的祁見鈺,嘴角揚了揚,終於緩緩吐露一絲真實的心境,「當初萬翼以為殿下自請離京戍邊,是因為打算放棄了……」

  「不,怎可能。」祁見鈺俯下身,將視線與他平齊,認真地道,「當初離開,是因為我想清楚了,那時本王無法保全你,也沒資格要你替我捨棄良多,只能待孤羽翼豐滿,有了足夠的力量交付彼此再回來。」說到這,祁見鈺停了停,不好意思的坦誠道,「回來時我想過,若你有了子嗣,那便是搶,也要將你搶到我身邊,再不讓任何人碰你。可是這三年,你那兩房小妾卻都無所出……」

  萬翼將手按在他不自覺捏緊的拳上。

  祁見鈺反握住他的手,垂眸恨恨將目光定在他身上,咬牙道,「孤願意再給你三年留後……如若還是不能,那便是天意了。即便萬家無嗣,本王也容不得了!」

  萬翼不做聲,又一個三年了,自八歲入國子監初識祁見鈺,這十二年來,他的性子,她怎會不清楚?她自然知道對於曾經驕橫倨傲,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而言,這是多麼大的讓步。

  「你真的喜歡我?」

  祁見鈺咬牙切齒道,「何必明知故問。」

  「看起來,你當真很迷戀我啊……」萬翼說起這害臊話,依然臉不紅氣不喘。

  祁見鈺被逼問得無可奈何,他抬手將那人按進懷裡,下巴抵在他的髮漩上,與其說表白,不如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發洩,「陰險狡詐,道貌岸然,厚顏無恥……即使是這樣,每次回京,孤第一個想見的人是你,唯一讓孤願意放下身段,花樣百出討他歡心的人,依然是你。」說到這,濟王殿下不免也覺得委屈了,他再次索取他的承諾,「先前你還未回答我,若,若不涉及肉體的話,你是否願意,與我……連契。」

  在南風盛行的大周朝,男子與男子之間若確定愛侶關係,也叫連契。

  萬翼靜靜地側過身伏在他的胸膛上,好吧……她承認她已經被打動了。

  她的心是深藏在荊棘中的刺蝟。即便面對的是穿過荊棘後擺在眼前的溫暖,她也不會放鬆戒備,不斷的試探,不斷的猜疑,直到再三確定對方的心意,才會小心翼翼的展開自己柔軟的腹地。

  你贏了……

  好半晌,萬翼點了點頭,罕見的溫順。

  祁見鈺懸在心中多年的那口氣終於鬆了下來,他也不再說話,保持著這個令肌肉緊繃痠疼的姿勢,一同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美麗柔弱的病號要求濟王殿下早朝時替他請假,祁見鈺自然義不容辭,入宮後乾脆一口氣,替心上人連請了三天假。

  小皇帝接到由自家大哥轉達的假條時表情僵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便宜大哥身上繞了幾圈,對於那等斷袖分桃之事,宮中藏書豐富,涉類全面……咳,他並非不懂。

  當初萬翼那句「絕不屈居人下」,言猶在耳,到如今,他卻——

  思及此,祁見鋮面上的表情不覺越發僵硬冷肅,原來他是雙重標準,待他是一種,待他皇兄,便……

  祁見鈺情場初捷,持續一夜的好心情不耐煩浪費在『兄友弟恭』上,他才剛坐下沒多久,交待完該交待的事,便要起身告辭。

  或許是起身太急,腳步踉蹌了下,由於昨夜睡姿不好,今早起來渾身腰酸背痛,祁見鈺揉著腰,步伐較平日有些不太自然,突然一陣莫名惡寒襲來,他發現小皇帝緊緊盯著他,突然整張臉亮了起來。

  「皇兄,昨夜睡得可好?」那個『睡』字被唸得是千回百轉。

  祁見鈺雲裡霧裡,只敷衍道,「還不錯。」

  祁見鋮早已透過現象看本質,語重心長道,「看來萬卿的床,可不好睡。」

  祁見鈺看著小皇帝貌似關懷實則意味深長的笑容,春陽高掛,怎的突然覺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