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自從顯露了他並不壞的本質之後,我們之間的交流就順暢多了。
他答應可以帶我去自由區,我也想和他交流一下,關於叫「嚴皇」的這個新自由區首領,不過被他以啞巴式的沉默,明確拒絕。
於是,我有充分理由推斷,這人就是嚴皇的手下敗將,被對方追殺至此,屁滾尿流,重傷致殘。好漢不提當年丑,我給足這位大爺面子,再也不在他面前提「嚴皇」兩字。
一眨眼,就過了好幾天。
回想這幾天,和這位面具男相處的每分每秒,都是值得紀念的痛苦回憶。
他雖然是個重傷病患,但難伺候、冷漠、自閉以及力大無窮,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每次吃飯,都給我擺張晚娘臉,最不要臉的是,他明明嫌棄得要死,卻暴飲暴食宛如餓死鬼投胎。我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的口糧,他幾口就能吃完。
然後,再用他那雙漆黑無波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我的大概方向,默默遞出空碗,嘴邊還掛著飯粒,「……再來一碗。」
我簡直就像是上輩子欠他似的,面對這麼人高馬大的瞎子,居然還自動自發地給他帶吃的。這些食物,都是我從自己的口糧裡擠出來的,幾天下來,我的養分明顯不足,已經到了大白天打瞌睡的地步。就連看著他吃飯,也能神遊太虛,靠著牆,半眯著眼,不知不覺就睡過去……
夢裡,見到嚴皇第一次會叫姐姐的時候。
粉雕玉琢的娃娃,長著一雙小鹿似的濕潤眼睛,靜靜地盯著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咧嘴一笑,鼻子裡衝出個鼻涕泡泡,
「賤賤!」
這個牙還沒長全的死孩子,向我伸出手,那得意的笑,那粉紅的小臉蛋,好像隨時準備,讓我投入他自大又臭屁的懷抱,「來,賤賤到這裡來!」
「去你的!」
夢裡的我一把推開他軟綿綿的臉,這小孩就頭暈目眩地跌了一跤。
……
「你有名字嗎?」
面具男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近在咫尺。擊碎了夢中粉嫩的孩子,我驚醒:他什麼時候接近的?
心裡一顫,我猛張開眼,看到他摸樣,卻又忍不住笑出聲。
——
這位大爺,大概是吃完等了很久,也不見我動靜,又礙著面子不想叫我,就憑藉原本的記憶,朝我所在地摸過來。但他剛瞎不久,明顯經驗不足、功夫不到家,現在,這位大爺正對著隔壁桌上一空碗,嚴謹地抿唇發問。因為等不到回答,他還不耐煩地往前傾,對著空碗一臉不滿。
而那枚空碗,端足架子,浮著層油汪汪水汽,並不理會他。聽到我笑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找錯方向,瞬間紅了耳朵,但表情卻還是鎮定自若,慢悠悠把空碗往我懷裡胡亂一塞,就回去坐好。開始玩深沉,他瞪著一雙眼看著虛空,老僧入定狀,任我再怎麼調戲,都不睬我了。
我獨自笑了一會,這才收拾好碗筷回屋。
晚上,乘著陳易沒回來,我特意多給他留了點好吃的,準備進一步調戲,推開門,卻只見滿屋浮塵,空蕩蕩的一片。面具男,竟然已經不見蹤影。
這也太突然了吧?連個鋪墊也沒有的,怎麼人就沒了呢?
他滿身是傷,站都站不起,除了我也麼接觸過其他人,就他這麼個半殘,要怎麼跑?難道是被仇人幹掉了?我再看地上,果然有些微打鬥痕跡,一些不知名的血液潑濺在地上,還有拖拽到門口的痕跡,然後忽然就無跡可尋。心裡更加疑惑:看上去像是綁架,但誰會綁架一個重傷的人呢?
「嘎嘎!」
窗檯上,許久不見的傻鳥忽然出現,衝我叫了兩聲,像是在跟我打招呼,跟我對視了一會,大概是覺得我已經收到它的訊息,便拍拍翅膀,轉頭飛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心中留下了個奇怪的念頭:
是這傻鳥,找了人來把面具男帶走的?
而且,看來面具□本不領情,不想跟對方走,但又苦於身受重傷,不得不回去。
我們這個小小片區,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好東西,值得面具男那樣身份的人,專門來死賴著不走?
「你在這裡幹嘛?」
我還在琢磨這其中緣由,陳易忽然從後面冒出來,把我嚇得手一抖,餐盤食物也跟著掉了一地。
「你提前回來了?」我明知故問。
「嗯,」陳易盯著地上的食物,眼神裡透著濃濃疑問,「你還帶吃的來這裡?」說完,透過我,朝後面的空屋子看了好幾眼。
我靈機一動,指著傻鳥飛遠的背影說,「我來餵鳥,我抓到了只大鳥。」
「哦……」他半信半疑,「別沒事找事,這裡的動物很多也感染了病毒,發生異變,一隻老鼠都能長成一頭牛這麼大,亂撿動物,當心被咬。」他也沒再追問我的異常舉動,轉身回屋,走了一半,回頭對我一笑,「哦對了,我撿到個條碼器,說不定可以查到你的身份和主人!」
所謂的條碼器,不過就是個手錶一樣的東西。他把這玩意扣到我手上,不知名的金屬合攏,立刻發出一陣螢光。
我緊張得手心出汗:「你真是垃圾分揀員?怎麼這種貴重的東西,你都能隨隨便便撿到啊?」
他能撿到一個完好無損的我,還能見到這種訊號手環,難道說高等區的人,都喜歡把東西往低等區的角落裡丟,獻給垃圾分揀員?
不知我是不是問到了陳易的禁忌,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但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陌生和冷冽。我心裡覺得奇怪,卻不敢再問。
手上的金屬環閃了半天,終於跳出一行數字。
「這是什麼?」
「這是絕對坐標,」陳易快速地記錄下坐標數字,「你的主人那裡,應該也有這樣的手環,當你的手環發出訊號的時候,他會接收到,並且把你的絕對位置提供給他,也給你他的絕對位置。」
看來人造人對主人來說,就像是寵物一樣的存在。
陳易比照著坐標,在地圖上一陣翻找,忽然一愣,「……在中心區。」
「什麼?」
「你的主人,現在正在中心區腹地位置,」他看著我,雙眼閃閃發光,「我就說嚴皇不喜歡女人,肯定不是你的主人!現在證明了吧?你的主人在中心區的高級區,是少數異能者才能居住的區域!他應該也已經知道你的位置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來這裡找你!哈哈,我和薇薇終於有救了!」
陳易自顧自地在屋子裡繞圈轉,留下我,呆在原地。
中心區?
那個以政治和科技聞名的區域?
我皺眉,腦中不祥的感覺越發強烈。難道說,這個還沒給我「刻上記號」的所謂主人,真的會不遠千里,穿越喪屍區,到這裡把我領回去,然後壓倒在床上,這樣折磨那樣折磨總之享用一番……?
這種千里送「■——」的深情厚意,我自認擔待不起,承受不來。和陳易打了雞血似乎的興奮相比,我簡直就是個性冷淡。他第二天早上,就滿面紅光地上班去了,留下我,無意識地在周圍閒晃,居然走著走著,就又走到了面具男曾經呆過的變電站。
他在這兒,不過也就呆了幾天時間,大部分時候,都只是靜靜地坐在角落。那裡被他呆過的地方,原本厚重的灰塵被抹去,露出下面深色水泥,沒了人的襯托,看上去空蕩蕩的。房間被光線籠罩,一下子特別寧靜,我看了會,覺得沒意思,剛轉身要走,門卻被人堵住了。
「這裡居然有女人?」
把我堵在變電站裡的男人,長得特別瘦,面頰下陷,兩眼外凸,長得跟頭蜥蜴似的。他盯著我,忽然咧嘴笑,露出裡面尖銳的、不似人類的牙齒,以及長若蜥蜴的粉色舌頭。這舌頭呈粉色,長條圓柱狀,配上他獵奇外形,看上去尤其猥瑣重口,我往後退了步,偷偷往手裡抓了根棍子,不準備跟他搭話。「嘶——」這個怪人仰頭,在空氣裡重重吸了口氣,長舌頭舔了舔嘴唇,「唔,處|女的味道,聞起來就是鮮美……」
他邊說邊摸下巴,微微一矮身,我眼前一花,居然就被他大力抵到牆角,兩手高高舉過頭頂,手腕撞到牆壁,那根還沒用上的棍子,應聲落地。
「……放開……」
「女人,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臉上帶著面具的臭小子?邊上偶爾會跟只傻鳥的?」怪人伸出長長舌頭,在我的鎖骨上舔了口,粘膩觸感,頓時讓我寒毛直豎。肺裡的空氣好像不夠用,我吃力開口,妄圖嚇唬住他,「你別亂來,我有……主人……」
這不似人形的怪人,往邊上啐了一口,隨即貼近我的臉,一手在我的胸上,重重一揉,笑得更囂張了,「女人,現在可是變異人的天下,我管你主人是誰,見到變異老爺,還不是只能給我滾邊去吃大便?」
邊說,邊伸手一撕,我那可憐的連衣裙,就碎成了一條一條的。風吹拂到皮膚上,尤其陰寒。我還沒來得及慌張尖叫,就被此人一手拉住頭髮,一手抵著腰部,身體坳成彎曲形狀,胸前風景,也被迫顯露。
「喲,皮膚不錯,看來是個上等貨。」他眯眼一笑,低頭就用那噁心的舌頭,在我胸前打了兩個轉,一副嘖嘖有聲的樣子,如同在品嚐美食。
我伸腿踢他,卻被他的怪力壓制住。脖子被他拉扯得後仰,又咬不到人,被迫拉伸到極致的怪異姿勢,讓我深感無力,簡直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眼看我一個大好青年,剛剛重生不久,就要落入此等低劣變異人的魔掌,我內心之激憤,簡直溢於言表。各種念頭在胸中滾了好幾圈,出口只化作一個字,簡潔大方,鏗鏘有力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