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紀母先是一愣,隨即一把摟將樂悠摟進了懷裡,泣不成聲,她的女兒,她的小寶,丟了二十六年,今天終於回到了她的身邊,

樂悠的到來讓紀家二十六年的陰霾一掃而空,紀母的心情非常好,對著樂悠問東問西,怎麼勸也不去睡覺。

媽媽看女兒,那真是越看越喜歡,紀母拉著樂悠的手坐在沙發上,雖然不掉眼淚了,但眼睛還是通紅的,「你丟的時候才這麼一大點。」紀母伸出雙手比了一個長度,又立刻放了下來握住樂悠的手,「還不到一個月,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女兒,整天在家想名字,結果名字還沒想出來,你卻丟了。」

紀母說著說著,就又掉了眼淚,「我那時候覺得天都塌了,一天都活不下去,哎,你爸這個愣頭青,差點帶著部隊挨家搜了。」紀母看著樂悠,臉上一片溫柔,「後來我想通了,我得活著,說不定什麼時候我的小寶就回家了,就來看媽媽了,我不能死也看不到我的女兒。」

「媽,不傷心了,我這不回來了麼。」樂悠拿著手帕小心的給紀母擦干了臉上的眼淚,柔聲安慰道。

「哎,不傷心,不傷心!媽媽這是高興的!」紀母緊緊握著樂悠的手,「小寶,再也不許走了,就在媽媽身邊呆著,媽媽一刻看不著你,心都懸空了。」

「我不去,我就在這裡陪著您。」樂悠回握了一下紀母的手,輕輕的把頭靠在紀母的頸窩上,「我也想媽媽。」

「還是小寶貼心,媽媽的小棉襖。」紀母臉上盡是笑意,看的紀上將心裡一酸,妻子已經好多年沒這麼笑過了。

一家人隔了二十多年,終於團聚在了一起,激動的什麼都忘了,只有郁良崢還算清醒,沒去打擾樂悠和紀母的談心,偷偷將紀霖拉到一邊,「樂悠當年是怎麼丟的?」

紀霖歎了口氣,怎麼丟的?放在病房裡就沒有了。他媽身子骨弱,生了樂悠之後越發的嬌弱,他爸便堅決要讓他媽在醫院裡做完月子再走。

那時候部隊管的比現在嚴多了,紀上將又只是個小小的軍官,根本不能隨便出軍區,只能每個星期抽出一點時間來看一眼妻子和女兒就走。

小寶小時候很乖,不哭也不鬧,就是特別愛睡覺,那天,紀上將過來看她們母子倆,紀母正好想去廁所,紀上將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便背著妻子去了廁所。

女兒一向乖巧,又是剛剛睡著,於是兩個人便放心的去廁所了,結果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回來一看,孩子就沒了。

紀上將那時候動了所有能用的關系,幾乎封鎖了整個醫院,寸寸的搜索,最終卻仍是沒有找到小寶。

「所以我媽才會那麼愧疚,做夢都在叫小寶,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紀霖歎了一口氣,「團長,小寶以後肯定會在家裡住,你看……」

郁良崢聞言,身子忽然一僵,對啊,他怎麼把這件事忘了,如今樂悠和父母相認,肯定要住在家裡,而且看紀家父母那樣子,簡直恨不得將二十多年的親情都給樂悠補上了,絕對不會讓她再跟自己回去!

郁良崢眉頭緊鎖,這可怎麼辦?家裡新買的套子還沒用呢!

而且他早就習慣晚上抱著她柔軟的身子睡覺了,這會兒忽然被告知媳婦要離開,讓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想都別想!樂悠是他一個人的!只能跟他一個人睡!

「樂悠不會在你們家住。」郁良崢垂下眼眸,「你們要是想她可以來家裡看她。」

郁良崢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樂悠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父母,肯定會希望跟他們住在一起,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晚上一回家,家裡空落落的一個人都沒有,心裡就特別難受。

紀霖聞言微微挑唇,在不在家可不是團長說了算!他敢保證,自家小寶在家裡有絕對的話語權!不信問團長的內褲!

不過這話紀霖可不敢當著郁良崢的面說出來,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家團長就會揍他一頓。「那就問小寶的意思,我們聽她的。」

紀霖的回答聰明極了,郁良崢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裡,登時被他噎的沒話說了,只用那雙黝黑犀利的眸子緊緊盯著自家媳婦,在心裡默念:該走了,回家吧,下次再聊……

可是樂悠找到了親生父母,哪裡還能看到自家男人那怨念的眼神!最後,郁良崢終於忍不住了,走過去在她耳邊沉聲說了一句,「十一點了。」

「恩?這麼晚了?」樂悠看了看手機,果然十一點多了。

「恩,該回家了。」郁良崢又提醒了她一句。

「啊,不好意思,你明天是不是還要去部隊,那就走吧。」

郁良崢心裡一喜,樂悠沒想著留在紀家!樂悠要跟他走!

誰知這喜悅還沒維持幾秒,就聽見樂悠道:「開車小心點,到了家給我打一個電話。」

郁良崢的瞳孔一縮,「你不跟我回去?」

樂悠搖搖頭,小動物一般在紀母肩頭蹭了蹭,「我跟媽說好了,今晚和她一起睡。」

紀母摸摸她的腦袋,滿眼憐愛。

剛剛談話的時候,紀上將和紀母已經知道郁良崢是樂悠的男朋友,紀上將本就挺喜歡郁良崢的,這會兒更是感歎緣分的奇妙。

當下便站起來拍拍郁良崢的肩膀,「小寶多虧你照顧了。」

郁良崢沉默著站在那裡不說話,英俊的臉孔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心裡卻在不住的咆哮著:那是他家媳婦,他自然要好好照顧了!樂悠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有了爸媽就把他拋到九霄雲外了!現在還想要他一個人回家睡冷床!

樂悠見到郁良崢那副模樣就知道他生氣了,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郁良崢身邊,對著紀家二老道:「爸媽,我去送送他。」

「去吧。」紀母戀戀不捨的望著樂悠,樂悠走到哪裡,她的眼神就移到哪裡。

正當樂悠拉著郁良崢往外走的時候,紀母卻忽然叫住了她,「等等,紀霖,你把衣服脫了給小寶,外面冷,別凍著了!」

紀母發話了,紀霖趕緊二話不說就脫衣服,將自己的風衣批到樂悠肩上,方才笑瞇瞇的捏了捏她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去吧,快些回來,二哥想你。」

樂悠的臉紅了紅,卻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一家人皆大歡喜,唯有郁良崢悶悶不樂,臨走前還狠狠的看了紀霖一眼,那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是在說:等明天到了部隊再收拾你!

紀霖挑眉,掃了一眼樂悠,哼,過去他怕團長,但是現在嘛,有他家小寶在,郁良崢要是敢揍他,他就去告狀!看誰怕誰!

紀霖看著自家團長不情不願的臉,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後他就要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而在紀家樓下,樂悠正對著滿心別扭的男人安慰道:「回去吧,明晚過來吃飯,我給你熬金針菇牛尾湯。」

「不留下不行麼?」郁良崢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眼裡帶上了點祈求,看的樂悠立刻就心軟了。

她踮起腳尖,在郁良崢的唇上親了親,「我剛剛找到爸媽,確實該陪陪他們,等過些日子再回家。」

「家裡就剩我一個人了。」郁良崢委屈的不像話。

「先湊合一點,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

郁良崢沉默了幾秒鍾,忽然開口道:「我不放心。」

樂悠被他逗笑了,「你不放心什麼?我可是在我爸媽這裡。」

「不是。」郁良崢低頭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你還不是我的,所以我不放心。」

樂悠根本不用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在他胸口錘了一拳,「你行了啊,怎麼總是想著那種事。」

郁良崢不接她的話,反而繼續道:「你在這裡住,我們的那盒套子怎麼辦?要不我下次給帶過來?」

「郁良崢!」樂悠這次是真的紅了臉,「你敢帶過來試試?」

「那我不帶過來,我們要什麼時候用?」郁良崢的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執著的要一個答案。

樂悠垂眸,咬了咬下唇,她還是有些害怕,可是……郁良崢卻好像已經等不了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反正這輩子就認定了他一個人,早晚都得過那一關。

想到這裡,樂悠將臉埋進郁良崢的懷裡,強忍著心裡的羞意,悶聲悶氣道:「下次吧,等我回家的時候,好不好?」

「不騙我?」

「不騙你。」

「我記著了。」郁良崢低頭在她的唇上重重的親了一口,又在她頭上擼了一把,「行了,回吧,我到家給你打電話。」

樂悠點點頭,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說實話,她也有些捨不得郁良崢,一起住了這麼長時間,他的好早就刻進了骨髓,忘也忘不掉。

這好像是他們同居以後第一次分開,樂悠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男人仍舊站在那裡看著她,就連濃重的夜色都遮不住那高大的身形。

她鼻子一酸,快步的走進了電梯。

當天晚上,樂悠是跟紀母一起睡的。她第一次被媽媽摟著睡覺,睡的又沉又香,倒是紀母,幾乎一夜沒合眼,每隔幾分鍾就摸摸身邊的樂悠,生怕這只是個夢。

第二天早上,樂悠是被紀母叫醒的。

「小寶,起來吃早飯。」紀母將熬的噴香小米粥和各式各樣的小菜端到床頭桌上,這才叫醒了樂悠。

樂悠連忙爬起來不好意思的看著紀母,「媽,你怎麼下廚做飯了,應該我給你做,我怎麼就睡過料了呢!」

「媽心領了。」紀母憐愛的摸摸她蓬亂的頭發,「去洗漱,回來正好飯就不燙了,你二哥已經把洗漱的東西買好了,就放在浴室裡的架子上。」

樂悠轉過臉點點頭,眼睛微微有些濕潤,這就是她的媽媽,不會罵她,不會打她,而是會把早飯端到她床頭,然後再叫醒她。

不管過去怎麼樣,她現在,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客廳裡,紀霖將一切都收拾好了,正准備去上班,門鈴就響了。

誰這麼一大早來,不會是他們家團長吧?真是的!

紀霖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便快速的走過去開了門,當看到外面的人以後,他臉上的笑容一凝,連忙眼疾手快的將趙清婉推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二哥,怎麼了?」趙清婉有些奇怪,不是讓她早上過來的,這怎麼都不讓她進門了?

「小寶找到了。」提到妹妹,紀霖臉上滿是笑意,「所以不需要你假扮了。」紀霖有些懊惱的撓撓頭,昨天他們實在是太興奮了,他和他爸都忘記通知趙清婉了。

趙清婉的瞳孔一縮,臉上的笑容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的喃喃道:「找到了?怎麼可能?真的找到了?」

紀霖聽到她這話,心裡有些不高興,聲音也帶著些冷意,「當然找到了,我嫡親的妹妹,我們家小寶。」

趙清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抬頭時已經恢復了平常溫婉的模樣,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態根本就不存在。

「恭喜你們了。」她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垂眸吸了吸鼻子,「你們要是早告訴我,我就不回來打擾你們團聚了。」她的聲音又低又小,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紀霖忽然想到她是孤兒,這輩子連父母的面都沒見過,心裡不禁升起了些憐憫,若是小寶沒有找回來,是不是也會像趙清婉一樣,連個家都沒有?

紀霖抿了抿唇,低聲道:「對不起,是我的疏忽,讓你白跑一趟了,抱歉。」頓了頓,又道:「以後有什麼麻煩的,可以來找我。大事雖然不能保證,但小事還是可以的。」

「謝謝你。」趙清婉抬頭看著他,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她伸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緊張的嘴唇都有些哆嗦,「我、我真的有事情想要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