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上將的腦袋嗡的一聲,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差點站不住,他緊緊抓著手邊的嬰兒床,嘴唇哆嗦著,眼睛通紅的瞪著紀霖,「你、你說什麼,你再、再說一遍,」
「爸,沒錯的,我找到小寶了,」紀霖從地上爬起來,拿著照片的右手不住的顫抖著,激動的臉色通紅,想哭又想笑,生生的扭曲了一張俊臉,「爸,像!和奶奶一模一樣!」
說完一句話,紀霖便把照片往兜裡面一放,連跟紀上將打招呼都忘記了,蹭的便躥出了門,直接跳進了車裡,一路急速的往樂悠家開。
怪不得他乍一見她就對她那麼有好感,只覺得她怎麼看怎麼討人喜歡,原來她竟然是他們家小寶!
紀霖抹了一把眼睛,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二十六年了,他們家小寶丟了二十六年,如今終於找回來了。
不會錯的,樂悠和他奶奶起碼有七分像!不是才有鬼了!
紀霖紅著眼睛蹭蹭的跑上了十二樓,沖到樂悠家門前就開始用力的砸門。
樂悠和郁良崢剛剛睡下,便聽到了敲門聲,郁良崢蹙眉開了床頭燈,伸手拽過床邊的外套便披在了身上,按住想要下床的樂悠,「你睡,我去開。」
雖然不知道是誰深更半夜的來找她,但是人都來她家了,她哪能繼續在床上躺著。
郁良崢將將出了門,樂悠便將散了的頭發攏了起來,剛想要穿外套,就見一個人猛地推開門跑了進來。
「紀霖?你來……」她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身子一輕,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被紀霖抱在了懷裡,典型的公主抱,頓時讓緊接著跟進來的郁良崢黑了臉。
他怎麼也沒想到來人竟然是紀霖,還以為是部隊忽然有了什麼任務,結果一開門,紀霖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卯足了勁就往臥室裡沖。
樂悠還在睡覺,紀霖一個大男人闖進去算什麼?可惜紀霖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在郁良崢想要伸手去拉他的時候,已經沖進了臥室。
郁良崢微微瞇著眼睛,擋在紀霖前面,聲音裡的怒意顯而易見,「放下!」
聞言,紀霖又將懷裡的樂悠摟的緊了些,一副想要搶人家媳婦的模樣。
樂悠不知道紀霖在搞什麼,她雖然對他印象挺好,但這並不表示任何一個男人都能對她摟摟抱抱,何況這人還是從床上將她揪起來的。
「紀霖,你放我下來。」樂悠在紀霖懷裡不住的掙扎著,但累出了一身汗也沒能擺脫他的鐵臂。
「紀霖,你找死嗎?」郁良崢往前走了幾步,黝黑的眸子裡目光森寒冷酷,那閃爍著嗜血的眸光,仿佛化成了實質,刀子一般的割在紀霖身上。
他伸腳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在了紀霖的小腿上,在紀霖失去平衡的時候,看准機會,直襲他腋下,郁良崢打人一向往最疼的地方打,紀霖頓時一個趔趄,鑽心的疼痛加上強烈的麻癢感讓他幾乎抱不住樂悠。
他平時就不是郁良崢的對手,更何況此時懷裡還抱著樂悠,不過瞬息的功夫,人就被郁良崢搶了過去。
紀霖只覺得懷中一空,找到妹妹的激動瞬間便冷卻了一些,見郁良崢將樂悠放在床上,挽起袖子正向他走過來,紀霖頓時一個哆嗦,這才想起來他還沒向自家團長解釋。
「團長!」眼看著郁良崢離他越來越近,紀霖心裡暗叫不好,團長是真的火了,他轉頭看了一眼樂悠,樂悠的臉色也不太好,正惡狠狠的看著他,哪裡還有上次見面言笑晏晏的模樣。
紀霖心裡一疼,這是小寶,他們家的小寶啊。只是還沒等他想太多,郁良崢便閃電般的出手了,他高大的身形異常靈活,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便竄到了紀霖面前,狠狠的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
紀霖頓時嗷的一聲,臉色立刻就白了。
「紀霖,你今天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郁良崢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眼裡都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紀霖苦笑一聲,被郁良崢打的不住的咳嗽。這事確實是他沒辦好。只想著快點讓小寶回家見爸媽,卻忘了跟他們解釋原因。
紀霖見郁良崢還要出手,連忙強忍著咳嗽道:「團長!團長!小寶!她是我們家小寶!」
郁良崢的拳頭一僵,擰著眉看著紀霖,「別瞎說。」
「沒瞎說。」紀霖的眼圈又泛了紅,走到不明所以的樂悠身邊,從兜裡掏出那張照片放到她手上,輕輕的在她旁邊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寶,二哥來帶你回家。」
樂悠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又有點明白,卻實在是不敢相信,她屏住呼吸將那張背過去的照片翻了過來,眼淚刷的一下便流了出來,那照片上的女人穿著妥帖的旗袍,端莊的坐在椅子上,正微微抿著唇沖她笑,那張臉分明跟她有七分相似!
「別哭,別哭。」一見樂悠掉了淚,紀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伸手笨拙的給她抹眼淚,聲音也有些哽咽,「小寶,這是奶奶,你長的像奶奶,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問過你,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其實我沒見過你,我小時候見過這張照片……」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樂悠卻已經全明白了。她和照片上的人長的那麼像,若說沒有血緣關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美夢,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她根本從來不敢想象會有這麼一天,然而現在,她的家人卻找來了,這真的是不是夢?
樂悠的心跳的厲害,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她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紀霖,生怕他跑了似的,良久,才忽然哇的一聲撲到紀霖懷裡哭了出來,「二哥,二哥,二哥……」
「哎,哎。哥在呢,不哭,不哭。」紀霖被她哭的心都疼了,用自己的袖子不住的給她擦眼淚,「乖,乖,不哭,哥帶你回家,帶你見爸媽。」
血緣真的是一個奇妙的東西,明明二十六年裡半點交集都沒有的兩個人,卻一點生疏感都沒有,有的只是濃濃的親暱和失而復得的喜悅。
而在兩個人旁邊,已經完全的被遺忘的郁良崢彎腰撿起那張照片,上上下下的仔細看了一遍,沒錯,是跟自家媳婦有七分相似,樂悠是紀家的女兒,幾乎是沒的跑的事情。
郁良崢心裡一邊為她找到了親生父母而高興,一邊又有些糾結,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自己豈不是要叫紀霖叫哥?!
這操蛋的稱呼!
郁上校蹙著眉,看著旁邊那抱著一團的兄妹,怎麼看怎麼礙眼,最後實在忍不了了,板著臉一把將樂悠拽進了懷裡,就算是妹妹也沒有這麼抱的吧?自家媳婦只能他抱!
「團長,我要帶樂悠回家。」紀霖伸手握住樂悠的手腕,滿臉的堅決。就算是再被團長揍一頓也好,總之今晚他必須要帶樂悠回家!
「好。」沒想到郁良崢竟然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了,弄得紀霖滿肚子的解釋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差點噎到。
「我也要去。」郁良崢攬著樂悠,給她擦了擦眼淚。
「行。」反正他家小寶都已經跟團長住在一起了,早就是一家人了,去就去,只要能讓爸媽早點見到小寶。
去紀家的路上,是郁良崢開的車,雖然紀霖現在的心情平復了一些,但仍舊激動的連坐都坐不住,眼神一直黏在樂悠身上,時不時的摸摸她的臉,他這個狀態郁良崢怎麼能放心讓他開車,只能自己代勞。
他們這邊倒是其樂融融,兄妹相認了,紀上將在家卻根本坐不住,簡直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只盼著紀霖能早點回來。
他根本不敢跟妻子說,生怕萬一事情有變會讓她受不了,只能自己一個人呆著客廳裡,不停的抽煙,以此來緩解自己心裡那焦灼的心情。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紀上將的手一個哆嗦,手中夾著的煙登時便掉到了地板上,他慌忙用煙灰缸將煙頭壓滅,以完全不符合他年齡的速度沖到了門邊,抖著手開了門。
紀霖旁邊的那女孩正揚著小臉,一雙漂亮的杏眼浸了淚,漆黑透亮,眨巴著看著他,看的紀上將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錯不了,錯不了,這張和母親有七分像的臉不是他的小寶是誰?
「小寶,叫爸。」紀霖拉住樂悠的手走進了門,將她牽到紀上將身邊,「這是咱爸。」
眼前的男人身形筆直,仿佛一桿挺立的標槍,縱然已經年過六十,頭上卻一絲白發都沒有,那雙銳利的眼裡全是淚水,抬手想要摸摸她,卻還有些不敢,只瑟縮著吊在半空,仿佛怕嚇跑了自己的小女兒。
樂悠的心裡一酸,本來以為很難叫出口的稱呼脫口而出,「爸!」
「哎,小寶,讓、讓爸看看,」紀上將的聲音哽咽的不像話,粗糙的大手在樂悠的臉蛋上摩挲,張張口想要說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看的郁良崢都紅了眼睛。
「爸,小寶回來了,應該高興。」紀霖拍了拍紀上將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媽還不知道小寶回來了呢。」
「是,是。」紀上將緊緊握住樂悠的手,仿佛生怕她跑了一般,「爸帶你去看你媽,哎,你媽惦記了二十多年啊。」
紀上將的手勁很大,許是因為緊張的緣故,握著樂悠手的時候,幾乎用盡了全力,很疼,樂悠卻一點都不想掙開。
原來這就是有爸爸疼愛的感覺,她垂眸看著那只手,這是她爸爸的手,是她真正的爸爸!誰也搶不走的!
紀上將的掌心已經汗濕一片,激動的心跳如鼓,一把推開臥室的門,正要叫人,卻發現臥室的燈正亮著,他的妻子淚流滿面的站在門邊,眼睛盯在樂悠身上良久,忽然猛地撲過去抱住了樂悠。
「小寶,我的小寶!」紀母顫抖著手撫上了樂悠的臉頰,「小寶,媽媽,我是媽媽!媽媽還以為永遠都看不到你了,小寶,你、你原諒媽媽,媽媽不是故意把你弄丟的,找不到你……哪裡都找不到你……媽媽不怕死,就怕看不到我的小寶,看不到你,媽媽死也閉不上眼睛啊!」
紀母的身體本就不好,一下子說了這麼一大串話,累的氣都喘不勻了,卻還是緊緊抓著樂悠的手不放,瞪大眼睛盯著她,連眨一下都不敢。
樂悠心疼如刀割,輕輕的拍著紀母的背給她順氣,哽咽著在她耳邊小聲的叫了一聲,「媽。」